整个空间都堕落在浓稠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的黑暗之中,唯有那一点点的烛焰会带来一丝猩红的亮光。
方桌上,红烛旁,有一个被一只本应是灵巧白皙的手抓着的人形物品。这是巫毒娃娃,只是将材料由稻草改成了头发而已。
她端详着手中的自制品,无声地咧了咧嘴,尽管没有发出声音,却让人在这足以令人发疯的黑暗中,能够听到她内心深处的嘶哑的狂笑。
另一只手扬起,数根尖头被磨圆了的大铁钉横七竖八地倒在了桌面上。
细看她扬起的那只手臂,红痕交错。再往上看,一根红绳从黑暗中伸出,紧紧地抓住她那半掩藏于黑暗中的手腕。而抓着巫毒娃娃的手,以及两只躲藏着的脚腕,都被红绳紧紧地拴着。
干涸的嘴唇蠕动着,不知是在念叨着什么。只见到那巫毒娃娃所代表的左手的位置被狠狠地刺穿了。
那只左手,那只从厕间上空伸出的左手,那只将黑色大塑料袋松开结、打开口的带着水纹身的左手……面对从天而降的秽物,她仅有一只小小的书包能挡在头顶,但也仅是头顶了。被染成各色的小书包无法被扯得更大,只会变得更破、浸得更透。
接下来被刺穿的是右手位置。
那位新来的、年轻的、正着衣冠的男老师,朝着呆滞地坐在被掀翻的桌子旁的她,伸出了戴着尾戒的右手。那恐怕是她所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场景吧……不……一回想到那时,她就不由得从心里升起了一股没由来的恶心,也不对,这似乎不是从心里升起的,这股恶心感似乎也不是没由来的。
她立刻锁紧了眉头,摇了摇头。她又陷入到另一个回忆里了。
一个耳光,头晕耳鸣的她倒在地上。然而她一滴泪也没有落,反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那个已知天命的、赋予了她一半血脉的男人肆意地开合着带着酒精味的嘴。她那呢喃着什么的嘴唇,和当时的那张嘴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接着,双腿被刺穿。
为什么是双腿呢,因为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双腿踢得更疼,还是双脚踹得更痛,索性就取了个占有更大面积和体积的双腿。
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两种方式带来的疼痛感可以说是不分千秋,因为那些人没专门学过怎么打人,力道使得也不讲究,所以这两种方式的唯一区别可能也就是留下的印子如何了,谁叫她们揣一兜子的水泥呢?
然后就是头部了,这时她捏着钉子的手停下了。
她转而将巫毒娃娃抵在桌面上,这次竟是用拳头砸入的!
可能是脸上的器官比较多吧,要么就是对象太多了……那些肆意的、丑恶的、非议的嘴脸!可恨的是现在她的身体是在是太虚弱了,而能回光返照的时间却又仅是那么一点,这可恨的时间怎么可以浪费在嗡嗡叫的虫豸上呢?
现在她将铁钉抵在了巫毒娃娃的胸膛之上。
她眯起了眼,屏起了息,唯恐会在这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失手。
她的背微躬,积蓄起了全身的力。
突然,一丝轻微的开门声如雷电般劈响,在这只燃烧着火烛的黑暗中划出一道痕,随之而来的是斥满尘埃的污浊空气。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馁了下去,条件反射般地缩成一团,暴露在空气中的脊背上张起了弓形的脊骨。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愈来愈近,而很快,声音停下了,一只左手轻搭上她的头顶,顺了一下她的短发,这让她猛地一颤。
昏暗的烛光照不出来者的脸,只能照出那笔挺的衣衫。
“这是什么?”那只左手轻而易举地捏起了她手中的巫毒娃娃,随手一抖,上面的铁钉全都摔落在桌面上,顺带着卸掉了用来箍出右手模样的皮筋。
她用死了一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了。
“哦……黑色的话,是复仇,是她们吗?也难怪你要我将你的头发剪下来。”他高高在上地作响,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你知道吗,你这巫毒娃娃还缺了一件很关键的东西。”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双眼直勾勾地盯住了他,好在他也没想着卖关子。
“孕妇的尿。”声音带着笑意,消失在另一头。
她的脑袋和眼睛都沉了下去。
“哐”的一声响,一个痰盂伫立在桌上,男人立在桌旁,抱着胳膊,右手中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湿漉漉的巫毒娃娃,念叨着莫名的东西,将一根铁钉狠狠地穿透它的胸膛。
男人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再是一僵,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她突然不知是哪来的力量,或许是回光返照吧,她猛地一扯,四只红绳竟都纷纷断裂开来,只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四个传统意义上的红绳。
她终于够着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红烛。
猛烈的大火将赤身的她映得赤红,红得宛若能滴出血一般……哦,其实她足足穿了四件衣裳。
第二天的新闻可能会这样写到:
某小区地下室突发大火,两尸三命。其中男子疑似突发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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