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是极端的推测，不符合常理。”上官景明话头一转，突然变了论调，“我相信贵馆平时一定都有着严格的安保制度，能够杜绝类似事件出现。今天的调查就到这里吧，如果有新的情况发生，我们会再来拜访的。”

言毕，上官景明便径直离开，姜峰虽然不太明白，但也告辞追了上去。令姜峰惊奇的是，上官景明并未准备离开美术馆，而是带着他再次直奔特级展厅，在“马洛·克索斯超现实主义艺术展”内闲庭信步地逛了起来。

超现实主义画风诞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盛行于1920-1930期间的欧洲文艺界，其“强调现实与潜意识里的梦幻结合才是绝对的真实”这一主题，从而围绕此创造一系列具有神秘、恐怖、怪诞等特点的突破性作品。

马洛·克索斯是哥伦比亚著名的画家、雕塑家，年幼时期，曾拜师学习斗牛，立志成为一名斗牛士，16岁时，他发现艺术能够反映人类更强的搏斗精神，而后投身艺术事业，只身赶赴欧洲研修欧洲绘画和雕塑技巧。其作品深受超现实主义画风影响，无论是油画、浮雕、雕塑等，都表现出强烈虚实结合的反常合理感，令人在他刻画的怪异梦境中无法自拔。然而，可惜的是，马洛·克索斯在45岁时因精神错乱而自杀，未能继续创作传世经典作品，成为世界艺术史的一大遗憾。

姜峰五行缺艺术，不太懂艺术作品中绽放的璀璨光芒，他一路看过来，直感觉到这些作品带给他一股压抑而黑暗的窒息感，令其浑身不舒服，心里毛毛的。但更令姜峰无法理解的，是为何上官景明要带他在这里转悠？

“科长，我们这是在找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上官景明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走着，两人从二楼转到三楼，又从三楼转到二楼，反复两遍后，终于，上官景明在二楼的一幅画前驻步，盯着画布沉默不语。

画作名为《wonderland》，中文翻译过来是“仙境”，但画作本身呈现的，却是光怪陆离，偏向阴森恐怖气氛的场景：类似蒸汽工业时代的都市，支离破碎的墙壁上到处可见斑驳血渍，昏暗的光线下，黑暗席卷了这座都市，而街道上的行人，似乎对这一切熟若无睹，仍然努力的在为生活而拼搏着。

“科长，我们这是在找什么？”姜峰像复读机般再次问道。

“爱丽丝。”上官景明难得回答了他。

爱丽丝？姜峰瞬间反应过来上官景明在说什么——爱丽丝梦游仙境。《爱丽丝梦游仙境》（aliceinwonderland）是十九世纪英国作家兼牛津大学基督学院数学教师刘易斯·卡罗尔创作的著名儿童文学作品，讲述了一个名叫爱丽丝的小女孩为了追逐一只揣着怀表、会说话的兔子而不慎掉入了兔子洞，从而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国度并经历了一系列奇幻冒险的故事。

然而，这跟眼前的画作有一毛钱关系？姜峰觉得上官景明的冷笑话实在是太硬核了，纯粹是玩梗，毫无笑点可言。就当他还在犹豫是否应该假笑几声迎合一下科长时，他猛地发现了画作的诡异。

在《wonderland》最主要的中心区域，是一栋两层结构的破旧矮平房，在平房二楼的角落房间窗户中，姜峰观察到用画笔简单勾勒的半身人像，尽管未做着力刻画，但很显然马洛·克索斯是在认真塑造这位角色，因为他给该半身人像绘了一件鲜红色外衣。鲜红色外衣在这幅整体昏暗的画作中显得格外扎眼，红的如此娇艳，红的如此…渗人。

这难不成…就是那个红衣小女孩？！姜峰全身犹如过电一般发麻，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作上的红衣人像，紧张地忘了说话。而就在此时，更诡异的情况发生了，姜峰似乎看到侧着身子的模糊人像，在阴影中转过身来，面对窗户，正直勾勾地凝视着姜峰！姜峰登时汗如雨下，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啪！一股强有力的掌势拍打在姜峰的后背，微微的刺痛感令姜峰惊醒，他扭头望去，是上官景明。姜峰即刻深呼吸两口，抹了抹汗珠，定眼看向画作，什么都没有，再正常不过，一切都似幻觉。

“你看见了什么？”上官景明开口问道。

“我…”姜峰难以启齿，总不能说自己是人一紧张就会产生幻觉？

“你看见红衣小女孩了？”上官景明察觉到姜峰表情的不自然。

姜峰无奈点头，将所观所感如实告知科长。上官景明听罢，意味深长地望着姜峰，露出难以言明的笑容：“韩老头没骗我，你真的不是瞎子。”

姜峰不解其意，正欲开口询问，上官景明却径直离开，他只好悻悻尾随其后，两人一言不发地回到车上，上官景明没有下一步指示，掏出手机，带上眼镜开始刷起抖音视频。姜峰见状，实在忍不住，主动问道：

“科长，我刚刚看见的…不是幻觉吧？”

“不，是幻觉。”上官景明干净利落地回应，头也不抬。

“哦，还好不是…嗯？？你说是幻觉？”姜峰一愣，没接住话。

“当然是幻觉，人一紧张就会产生幻觉，尤其是你这样的新人，这没什么可羞耻的。”

“那这个案子…”

“把车开出去，开到街对面，找个能观察美术馆特级展厅落地窗户的位置，你左手边有军用红外线夜视仪，右手边有充电器。”

“…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点外卖了，今晚我们在这里守着。”上官景明摇下副驾驶靠背，躺在那里怡然自得地刷起抖音，不再理会姜峰。

一脸懵逼的姜峰再次从心底涌现出对自己科长的绝望之情，他觉得上官景明对这个案件显然有了基本概定和初步计划，却并不准备透露给自己，令他依旧蒙在鼓里。

“欢迎来到王者荣耀，敌军还有五秒到达战场。”带着满腹疑惑，姜峰打开王者荣耀，开始消耗时间，等待夜晚降临。

这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在《wonderland》处看见的真是幻觉吗？上官景明那句“你真的不是瞎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干什么？”姜峰的角色发出一句应景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