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快走!”
身边响起近乎能撕裂耳膜般的惨叫,少年的身体却仿佛被死死的钉在了原地,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
挡在身前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他提剑左手的手背上。
手背上的触感一瞬间灼的皮肤生疼。
瞳孔猛的收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空间随着耳边的惨叫越发的扭曲,好似无形中有一记重锤,狠狠的朝他头顶砸下,反胃、晕眩……恐惧……无法自抑。
又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又一个身影,在自己面前,不甘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少年赤红着眼睛,越睁越大……
这是第几个了?
数不清了,一路逃到现在,所有护着他的人,几乎全军覆没。
他倒是还记得这个倒在自己面前的小厮,这小厮昨日还陪着他策马大笑,耍宝讨赏,喜滋滋的说等再攒些银两,就可以回村迎娶那个一直等着他衣锦还乡的傻姑娘……
少年还记得自己昨日看不下去他那张狂样儿,还开玩笑说那傻姑娘,说不定早就脑子清醒不等他了。
这人、这人当时是怎么回话来着?
好像是说、说那是个好姑娘,傻乎乎的拗,所以除非他死,不然、不然绝不会另嫁他人……
除非他死,除非他死!
所以啊,所以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为什么要提这个?!为什么!为什么?!
少年猛地紧攥着手中的剑柄!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面前持剑向他砍来的黑衣人,眼角一滴血珠滑落鼻尖,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抬眼间,目眦欲裂。
他有些神经质的喃喃自语,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血雾,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清,身边是来来往往的黑衣人,人影晃的人心烦……手起剑落,少年伸出舌尖,舔掉脸颊边让人发痒的血水,脚下的路,开始变得泥泞……
“所以为什么要说这种丧气话呢……为什么杀了他们?为什么来玄武山庄呢?说啊,说话啊,回答我,为什么……为什么是玄武山庄……为什么……为什么要是……好姑娘……”
少年神情狂乱,没有人回答他,脑子里充斥着巨大的嗡鸣声,耳边好像有很多人在说些什么,摇摇脑袋,他浑浑噩噩的朝一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啪!’
“醒醒!什么姑娘?!项俊豪你疯了?这时候还想姑娘?”
少年有些迷茫的抬起头,脸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针扎一样的抽疼,不、不仅仅是脸上,这一鞭子,好像直接把他一直憋着的一股气给抽散了。
意识开始渐渐回笼,眼里的空洞一点一点褪去,麻木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潮水般从身上涌出的,几欲让人嘶吼的疼痛。
“来!你过来,你好好看看,你对着一堆肉泥,你让人家回答你什么?”
持鞭少女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随风鼓起的烟霞色长裙,比正午的阳光还要刺眼,项俊豪眯起眼睛,轻轻的:“嘶……”了一声。
真凉啊。
脖子上缠着的鞭子,真凉啊。
眼前的少女广袖翩跹,涂着大红指甲的纤指把玩着银色的鞭柄,一个拖拽,项俊豪被扯着脖子拉到了台阶上黑衣人的尸体面前,当然,如果面前这坨人形肉泥,真的能够称之为尸体的话。
“心疼你的爪牙了?”
好似对脖子上的鞭子毫不在意,项俊豪不无嘲讽的问,拍拍屁股,挑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扔下剑,艰难的仰躺在那。
少女闻言,先是轻轻‘嘶’了一声,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盯着项俊豪的眼睛里眸色深转,良久,她修的细细的柳叶眉眉梢轻挑,手上使力[埋伏笔,汤缘决定背锅],鞭子另一端的少年被她牵着扬起脖子,她眼神露骨的打量着台阶上的少年,满眼邪气的轻笑:“后悔了?”
“我后悔什么?”
“后悔因为你的愚蠢,葬送了你全家上上下下上百条人命啊。
怎么样,拒绝我的滋味,很好吧?
走火入魔还能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的走到这儿,我们尊贵的少庄主是不是想过来你们玄武山庄的主殿,看看你爹娘怎么样了?”
少女侧身指指那个坐落在台阶尽头,空荡到看不见一丝生气的庞大建筑,然后弯腰凑近少年,眼神幽深,似悲哀,似怜悯,她恶劣的朝他吹了一口气,低低的笑出声来:“项俊豪,不用看了,姐姐告诉你,都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我亲眼看着他们咽气的。
呼……我好心告诉了你,所以你现在,快乐吗?
要不要跪下来给姐姐磕个响儿,姐姐说不定还能开开恩,跟你说说你爹娘遗言什么的。”
快乐吗……我很快乐啊……我……
‘噗’
少年眼里强撑出来的笑意,越来越僵硬绝望,他不想在这妖女面前低头,他想喊,想用恶毒的语言讽刺的她面脸通红,一如自己曾经玩笑般的叫人通传,警告她时说过的那些话——别惦记他,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山鸡怎么配凤凰?
不过是区区妖女而已。
魔教的,恶心的圣女。
他的确想再说些什么,可他的身体,也的确再也没办法支撑下去了,嘴角,控制不住的有鲜血渗出,正午的阳光就这么直直的照进他的眼睛里。
眼角酸涩。
他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轻,身体很轻,灵魂,好像也很轻松,临闭眼之前,耳边模模糊糊的传来少女的低喃——
“项俊豪,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之前意气风发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同一时间,伴随着正午过后迅速下降的温度,另一行人如同鬼魅一般,游走在一处偏僻密林里,[修改切换转场]视野里没有一点光亮,阳光被庞大的树盖遮挡,薄雾在密林里升腾,很安静,这片密林安静的并不正常。
耳边没有飞禽走兽听到声音,受惊时的逃命声,赶路的众人,却好似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带着一顶暗轿,游刃有余的行走在这片密林之中,没有人睁开眼睛。
可奇异的却是,他们的脚下,却没有任何的磕绊与踌躇。
这是最讽刺的机关,在这片看似危机重重,诡异难测的密林里,所有人最依赖的视力,反而会成为,把所有人引向深渊的向导。
一路无话,邻近密林出口的时候,轿外突然传来一声恭敬的轻唤。
“少主。”一个护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轿边。
“嗯?”
得到少主回应,护卫小心翼翼的禀报:“圣、圣女近日心情不大好。”
“那个疯女人什么时候心情好过。”轿内很快传出来一句嘲讽,夹杂着毫不遮掩的鄙夷。
护卫闻言,瑟缩着弯下腰。
谁都知道,轿中只有少主一人,可现在轿内传出的这句讥讽,任谁听,都不会把它和少主冷淡的性子联系在一起。
明明是同一个声线,可给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周围的抬轿护卫沉默的低下头,暗轿里也再没有声音传出。
落后几步,说话护卫重新隐于队伍末尾。
不敢多言。
……少主的精神分裂,近日也又严重了一些。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