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闻却都没有去接他的话,而在角落里喝酒的白发少年却只剩下最后一坛酒了。他微微地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惋惜一般。他是在惋惜没有酒了,还是在惋惜其他的什么。这声很轻的叹气引来了众人警惕的目光,众人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青年。这青年却不为所动,依旧云淡风轻地喝着酒,没有半点要开口表态的意思。客栈第三次陷入了安静之中,这次的安静却很快就被打破了。
“不知张兄所说的是个怎样的买卖?”李默然是个没有头脑的糙汉子,终于没有忍住,问出了众人心中的问题。
“素问寒山寺俗家弟子一身横练的硬功夫,斩马刀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不知这斩马刀能否砍下这位老人的人头?”张狂指了指几步外的无德老人,李默然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一笔可以让他丢了性命的生意,张狂见他面露难色,心里了然,只道他是个外强中干的怂包。
“没想到寒山寺的俗家大弟子居然是个孬种。”
“看来你还不够聪明。”
“愿闻其详。”
“阁下的心里想必认为我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子,只可惜我可还没有蠢到被人利用。”
“唉,可惜了可惜了。不知俯天楼的杀手们能否赏脸拿了这越王城赵家兄弟的人头。”张狂面露失落之情,无奈地叹了叹口气不过他并没有灰心,随即饶有兴趣地看向一旁的九位杀手,九位杀手都沉默不语,也没有做任何的表态。赵文新听到张狂的话语准备起身想要宰了那厮,不过被身边的赵文博给拦了下来。无德老人笑了笑然后又坐了回去,似乎是年纪大了,不能久立。他的眼睛却看了看不远外的李默然,而李默然也正看着他,二人相视一笑,这笑容背后的秘密可能只有他们知道了。
“张狂别白费心机了,交了可以留你的小命,不交那就只能送你去见阎王了。”赵文博悠悠说道,断了张狂最后想要离间他们的幻想。但是张狂似乎并未在意。
“哈哈哈,看来我今天难逃一死了啊。”死,这就是张狂所表明的态度。
不过众人还是没有动,在这里还有一个人没有任何的表态,就是坐在角落里一直喝着酒的白发青年。未知往往是可怕的,行走江湖的人过的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可控的因素一定要尽量去避免,可能等到明白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众人静静地等着,张狂也没有说话,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客栈里,无德老人等人不足为惧,关键是这位安静的白发青年,这人究竟是谁?敌人?朋友?
张狂在等,无德老人在等,李默然在等,赵家兄弟也在等,俯天楼的杀手也早已习惯了等,他们就这样默契的盯着白发青年喝着酒,白发青年好似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喝着酒,这一刻客栈又再一次安静了,比之前更要静。无德老人,李默然等人的额头和手心慢慢地渗出了汗,人在紧张的时候都会出汗,这些人也不会例外。李默然不停地喝着酒,看来李默然很焦虑,一个人紧张的时候,喉咙就会变得特别的干燥。一个小小的无名之辈能让这些成名已久的前辈们感到紧张,倒也可以说是奇事一桩了。客栈老板和店小二不知在何时就已经逃之夭夭了,祥和的平阳从未出现过今日的景象,他们也不会应对此事,最好的应对就是逃离,保命要紧。
“兄台,这里似乎并不适合你喝酒。”赵文新没有忍住说了出来,无德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里唯一的变数说不定就被他推向了敌人。不过好在他心里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
“就连客栈都不是喝酒的地方了啊。”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终于喝完了最后一杯,轻轻地放下酒杯,缓缓地站起身朝着客栈门外走去,似乎在少年的眼里只有酒,至始至终都没有放下过任何人,他显得和谐却又突兀。和谐的是,他就是来客栈喝酒的一个普通的酒客;突兀的是,在这微妙的客栈里,他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青年在门前微微停留,抬头看了看外面下着的天,自言自语道“太阳快下山了,不知道是夕阳的红好看还是地上的血好看?”一字一句说得很轻,但被身后的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终于等到了白发青年的答复。这样的答案可能等的太久,但是来的并不迟。
不管是那种红色,一定都会是美的。至少白发青年是这样认为的。说完便抬脚出门,众人看着他的最后一只脚抬起之后,一道剑光便紧接而至,快如闪电,这把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张狂的咽喉。
电光石火之后,张狂倒在地上惨叫着,他的左臂已经被刚刚的剑光削掉了。对他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凭借着自己的多年来养成的身体反应,恐怕现在他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了。众人都怜悯的看着张狂,就像是在可怜一个任人宰割的畜生一样,随时随时都会被取掉性命。
张狂盯着赵文博气息羸弱地说道“忘情剑果然名不虚传。剑出鞘,忘情,忘我,亡人命。”
“可惜,掉下的是你的左臂,而不是你的头。把藏宝图交出来吧,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赵文博略带惋惜,似乎是在懊恼刚刚没有杀死张狂。其余众人都未吱声,大家都知道这一剑真正的目标就是他的胳膊。这个世上只有他知道前朝藏宝图藏在什么地方,这也是众人迟迟不愿动手的理由。
张狂用仅剩的右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羊皮制作的东西,而让众人意外的是,如此重要的物件却被随身携带。可是他们并没懊恼浪费掉大量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物件之上,这些目光只显示着一个词,叫做贪婪。只见张狂将手中的地图高高地抛了起来,随着藏宝图被抛起来的那一刻,一夕间刀光剑影骤起。看是盟友的众人在藏宝图出现的一瞬间,分崩离析。而张狂趁机带着自己酒葫芦踉跄地逃了出去,众人也没有时间再去管他了,一个残废之人已不足挂齿。
似乎今天的夕阳并没有客栈里的景象好看。夕阳是美丽的,客栈里的景色却是危险的,不过没有人再有命去欣赏了。
争斗结束的很快,因为杀人的招式只有一种。在这一种方式活下来的就只剩下满身伤痕的李默然和无德老人。倒在地上的那些自诩为高手的人可能他们的剑还不够快,还做不到一瞬间的斩杀。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去了另外的世界。当剩下的二人打开羊皮地图的时候,这只是一张没有任何文字符号的空白羊皮。他们才明白张狂是多么的聪明,聪明的人往往能在绝境中找到活下来的生机。张狂还不够聪明,他并没料到自己会断掉一臂,也没料到客栈里活着的是两个人。当然对他而言这已经足够了,至少他活着出了客栈,剩下能做的就是逃。
一炷香之前
百里孤凛出了客栈便向着城外走去,每一步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坚定不移。二十岁,多么美好的年纪。这是多少人都经历过的年纪,也是多少人想要永远停留的年纪啊。这时候吹起来初春的风,风中还带着尾冬的寒意。泛白的头发,泛白的脸颊,泛白的嘴唇。他无时无刻看着就像个病人一样,没有健康的气色,弱不经风的身体,似乎这带有寒意的春风对他只是微不足道而已。可能对他来说,寒冷的天气比起冷漠的人心来,可能已让他感到温暖许多了。
也许他有一颗热烈的心,一颗能让他忘记寒冷感到温暖的心。
他就这样迎着风走着,这样孤独地走着,他要去哪儿?或许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百里孤凛出了平阳县的南门,漫无目的地沿着官道走着。他从未在乎过前方有多少未知在等待着他。他缺钱,他缺酒,他缺很多很多的东西。他唯一不缺的,就是麻烦!是的,麻烦说来就来了!
城南竹林。
竹绿,风冷,血红,一人。
当百里孤凛闻到血腥味的时候,他已然明白自己还是没有躲掉!他的眼前坐着一个人。双眼经闭,气息紊乱,醒目的是已经被斩断的左臂还流着血。他看到了临走前所期许的景象,不过他觉得这样的场景一点都不美。百里孤凛的心里不止觉得恶心,还觉得危险。
危险绝不会是美!
张狂缓缓睁开了眼,盯着眼前的百里孤凛,取下腰间的葫芦,轻轻地拿在耳边晃了晃,然后笑了笑,用嘴咬下了瓶塞打开了酒葫芦,仰起头大口地喝了一口酒。喝完之后,满脸都是舒畅的表情,然后他把酒葫芦扔给了百里孤凛,百里孤凛接住了酒葫芦,毫不在意葫芦上黏稠腥臭的血,仰头也喝了一口。张狂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那怕是他断气的时候,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神秘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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