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1月22日,凌晨3:20。
这劫匪四兄弟,都捅过人,他们也和同样拿着刀的人对峙过。
但是,在不想用刀捅对方的前提下,还要阻止对方捅人......这方面经验,他们完全没有。
老大把仰倒的老四让到身后,自己上前一步,他一边试图扣住小五子持刀之手的手腕,一边暴喝道:“来!来捅你老大看看!”
只因在平时,小五子很怵老大,才使得此时的老大,依然觉得自己可以镇住自己的弟弟。
可惜,小五子对老大的怵,充其量只是小猴子对猴王的敬畏。而小五子在相寻的威压下,那灵魂深处对顶尖猎食者的无限恐惧,使得老大的那点威信,根本不值一提。
叫嚣声中的“捅你老大看看”,立即在噗得一声中,被小五子照做了。
老大的气势,亦在这一刀拔出后,迅速从伤口处往外泄。
片刻前,几个劫匪乱成一团,之前堵在车头的老大也去到了后排时,隐约察觉到劫匪似乎在内讧的前排乘客中,就有几个开始带头往车门处跑去。
此时被捅了第三刀的老大,猛然醒悟到自己再不反击,将必死无疑。
于是,老大之前交到左手的尖刀,也对着小五子的腰眼捅了上去!
这是小五子挨的第一刀,与此同时,老大挨到了第四刀......
而在老大挨上第六刀时,他才刚刚把自己刺出去的第一刀,从小五子腰间拔出。
小五子带着陌生气息的熟悉身影,此刻在老大眼中已然模糊,他阻止小五子的决心,也一同变得模糊。
只是,小五子刺满老大十刀的决心,依然清晰。
啪嗒一声,老大手中的尖刀落地,可小五子手中的尖刀,却再一次落进了老大的腹中。
挨上最后两刀时,老大已经没有感觉了。而他本已模糊的视线,又被一层泪水,溢流得愈加模糊。
他怎么也想问出一声:为什么?!
可从他口中出来的,没有只言片语,只有一团团血沫。
和老二一样,老大也缓缓地瘫软了下去,他的一只手,仍然抓着小五子持刀之手的上臂......借着这点力,他瘫倒下去的动作,比老二更慢。
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视线中,老大忽然在这暗黑的车厢尽头,发现了一点发光之处。
那一道......不对,那三道,是什么光。
上两道,如柳叶,下一道,如弯月。
三道森森之光拼凑起来,多像一张笑脸啊……
老大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这关头,会出神地望着那些似乎与他无关的。
下一秒,他闭上了眼,松开了还抓着小五子的手,彻底躺倒在地。
小五子的行动,却未曾停歇。
他低下头,看着血泊中的小四子,喃喃自语了一句:“还差三刀。”
接着,小五子就俯下身去,对着小四子完成了既定任务。
而后,小五子起身,又自语道:“还差一个。”
听到这句话,相寻都微皱了下眉。
还差一个?相寻不记得让小五子把自己一起捅了。
小五子此时走往的方向,是车头,而倒数第五排往前的乘客,早已全部跑下了车。
相寻盯着小五子的行动,岿然不动。
他让小五子去捅同伙,小五子就绝对不会去伤害无关之人。
准确地说,威压下的小五子,根本看不到同伙以外的任何人物。
小五子的脚步,停在了驾驶室。
司机没有随着人群下车,依然坐在驾驶位上。
挡风玻璃处,照进的月光最充足。
驾驶员可以清楚地看到小五子沾血的棉衣、沾血的脸......还有沾血的刀。
“小五子......你?!”驾驶员这声“小五子”叫得很顺口,一听就是叫熟人的口气。
静观变化的相寻随即明白到,这个司机,是劫匪的连档。
接下来那一下连着一下的噗噗声,亦印证了相寻的推断。
此时的小五子捅的是谁,那谁就一定是他们一伙的。
捅司机的十刀,连五秒钟都没有。
捅完这还差的一个,小五子就像座石像一般,呆立原地。
法令完成,威压却未撤,重新陷入暗黑之中的他,不得不呆立。
倒数几排的乘客,先前在腥风血雨中,全都各自缩着脑袋瑟瑟发抖。
这会,连躺在地上的三个都没了动静,他们才畏畏缩缩地瞟向了走道......其实,在这光线下,地上三位是死是活,并看不出来。
但是,之前被溅了一脸血的那个女人,看到地上几位的身边,正有一团深色的液体蔓延开来……
于是,一声杀猪般的凄喊响起!
被这声凄喊惊到的其他乘客,再一仔细分辨,也立即看明白了自己脚边的,是一个惨案现场。
最后这几排,顿时乱成一团。
相寻托起了还枕在自己腿上的张亨脑袋,轻声道:“下车吧。”
也不等张亨和方琼应声,相寻就站了起来。
绕开走道中躺着的两个劫匪,穿过仍在座位上惊叫不已的后排乘客,他带着一串小小的血色足迹,跳下了车。
原本已经下车的前排乘客,正聚集在车头前三四十米的一块空地上。
相寻并没有往那边走,他依然等在车门边。
过了一阵,那些后排乘客,开始陆续下车......可等了好久,都没有看到张亨和方琼。
相寻叹了口气,而后再度登上了大巴。
他默默地走向了后排,撤了对还用旅行袋蒙着脑袋那位的威压,又坐回了最后排居中的那个座位。
方琼,依然头抵着前排靠背后侧,隐隐发出低泣声。
初见相寻那回,相寻在人贩窝点中的暴行,残忍程度较于今次,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那一日的方琼,已在被侵害的边缘。自身获救的感激,对那些人贩的痛恨,使得当时的方琼,并未过于在意相寻手段的残忍。
但这一回,方琼并未真正遭受到劫匪的伤害,甚至说,她一开始就没有担心自己会被伤害。
劫匪一排排向自己逼来之时,身边的相寻,给了女孩无比可靠的安全感。
可这带来安全感的强盾,在瞬间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利刃,着实令到方琼接受不了。
没有被伤害后的切身之痛,善良和宽容,总是更加容易泛起的。
这一刻的方琼,心中并无责怪相寻之意。
在她的心中,已然早将相寻当作了家人,可以无限包容的家人。
怎样也会原谅的家人,对他人做出了不可原谅之事,能带来的情绪,便是愧疚。
对被伤害之人的愧疚,对那些劫匪的愧疚。
与方琼不同,张亨一点也没同情那些劫匪,可这并不代表他能认可相寻的做法。
“人做事,总该用人的做法吧。”
张亨用着稚嫩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车厢中,说出了一句相寻听来都不觉得稚嫩的话。
相寻沉默良久,声音有些干涩地回道:“那么,你就快些长成,来教教我什么算是人的做法。”
这话,让张亨也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自己就算真的长大了,也未必改变得了相寻。况且,他的童年,他这个家,亦是在相寻的庇护下,才得以安然的。
但是,他还是想试试。
他怎样也想把这个内心感激的相寻,变成自己可以尊敬的样子。
见张亨不说话,相寻又要开口:“你......”
只不过,相寻的话头,立即被张亨打断了:“琼琼还在哭,你不劝劝她么?”
相寻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只因他被打断的话,却被张亨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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