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杀人了，傻丫杀人了”

一声尖叫划破了山村那片绚丽的晚霞。

田里劳作归来的村民顾不上一身的疲倦，全往那一处赶去，唯恐错过什么八卦。

方慧卸下担子，放下挎篮，抹了抹额头的汗，捶了捶腰，捏了捏肩膀，看着那饱满又金黄的谷粒，浑身的酸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外面隐约的吵闹她无心关注，温饱尚且不及，哪有那份子闲心。

天色已晚，田里一家子老小也快回了，得赶紧准备煮晚饭了，要是迟了，怕又会一阵闹腾。

大黑山，并非一座山，而是由大大小小的山头跌宕连绵而成，茂密的丛林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最高的山峰仿佛耸入碧云，难以望顶。

山中清泉汇聚成溪，潺潺流水盘旋环绕而出。磅依着溪流，大小村庄远近不一的错落而居。

“大，大山家的，快，快，你家，你家，傻，傻丫出事了”

看着急匆匆跑来，喘不过气的赵大娘，正在淘米的方慧抬头愣了愣，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啥？桂枝婶你悠着点，你喘口气在说，别急啊”

双手撑着膝盖，赵桂枝喘了几个起伏，深吸了口气拍着胸口顺了顺道“傻丫出事了，说是，说是傻丫打死人了，你赶紧过去”。

半葫芦瓢“啪嗒”落地，刚淘好的米粒洒落一地。无心顾及的方慧早已快步的冲出了院子。

“错了错了，在潭口，在潭口那儿”见慌乱的慧娘跑错了方向，赵大娘赶紧高声喊着，紧步跟了上去。

~

潭口早已围观了几十来人，低一句高一句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着。

“听说是牛寡妇发现的”

“这牛寡妇没事跑这旮旯干啥？”

“说是来捡柴顺便洗手吧？她来时见傻丫满手是血愣站着呢。”

“不会是傻丫吧，她不过是个傻子”

“难说，傻子啥事做不出来”

“就是，石浦村的那个，不是天天拿着菜刀到处要砍人”

“石浦那个是疯子，不一样的。”

“切，不傻能疯吗？”

“呃，好像也对哦。”

“造孽呦，小可才刚花朵朵般的年纪就这么没了”

“没了？不会吧？”

“切，你没看那一大摊子血，刚刚可都探不到气儿了？”

溪边，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平躺一青衣女子，胸襟微开锁骨微露。

残阳如血。

余辉映照下，少女苍白如灰的脸颊犹如抹了一层淡淡的姻脂，诡异的胭脂红。

凌乱的长发浸泡水中随着溪流漂浮。黑发漂浮中渗出的红色，随着溪流晕开，再晕开。。。。。深红，朱红，淡红。。。。。。直到若有若无。

“小可，俺的宝贝孙女呦”一声哀嚎由远及近，一头发花白，年近花甲的老妇人推开围观的众人，小跑向溪边。距离青衣女子还有三两步远，就盘坐下来捶胸拍地，“奶的宝贝乖孙呦，老天爷咋这么狠心呦，让俺这苦命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呦。。。。。。”

吟唱般的哭诉，犹如戏台上的戏曲，抑扬顿挫。

“瞅瞅，有根娘哭着挺像那么回事哪”

“她那矫情劲儿，平时嫌弃家里女娃多，成天又打又骂的，骂骂咧咧的巴不得死一个少一个，好节省那么些口粮食，这回儿倒是装得要死要活的”

“再嫌弃也是自个孙女不是，养这么大了，好好的人没了，终究会心痛不是？”

“心痛？你瞅瞅她怕是粘晦气连碰摸一下都不敢。”

“就是，这死人倒是晦气的很，可亲奶哪会顾忌这个，不过心痛倒也是真的，怕是心痛那到手的银子飞了”

“银子？咋回事？”

“你不知道？听说她到处显摆说，镇上那个周财主家看上小可，要娶回去给他的药罐子儿子当媳妇，现在小可没了，不是白花花的银子飞了啊，不心痛才怪。”

“周财主那病秧儿子？听说活不过十八的？这是嫁过去冲喜？”

“这狠心的，还是亲奶不？”

“白花花的银子，别说是隔了辈的孙女，就是亲闺女都狠得下心”

“多少银子？”

“多少有啥用，人都没了”

“可不，刚才有人探过，说是没气了”

“咋，你问多少银子干啥，感情你也想卖闺女”

“俺家没这么大的闺女，不然俺也肯啊”

“你也是个狠心的婆娘”

“这年头，穷家人不如富家狗，去周家好过在这穷山沟里日刨夜刨，有上顿没下顿的穷受罪强吧。”

“唉，可不。。。。。。”一声叹息，顿时一片静默。

“小可，小可”凄凉悲痛的嘶喊打断了突然的冷场。

一年轻妇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淡蓝色的衣服上沾满灰土。临近了众人时，妇人脚一软，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几次想要挣扎再度爬起来，却仿佛丧失了力气，只剩嘴里还哭着“小可，小可别吓娘。”

几个村妇于心不忍，连忙上前将她搀扶到了溪边。

“小可，醒醒，别吓娘啊，小可”妇人趴跪在地，双手摇晃着女儿的身躯。

“可怜有根家的，平日里任劳任怨，忙里忙外的，还要挨打受骂，就算小可没事，不还是要被逼嫁给病秧子。她连自己闺女的事儿都没法子做主，这日子可咋过了。”

“咋过？慢慢熬呗，当人家的媳妇哪那么容易，熬到有根他娘百年，也就好了。”

“千年媳妇熬成婆，咱们不都这样熬过来的。”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有根娘徐氏这时腿脚麻利的爬起来，扑向儿媳，一手扯着儿媳的头发，一手劈头盖脸的拍下去“王小翠，你这丧门星狐媚子，成天哭丧着死鱼脸，这个家都被你克衰的，怎么死的不是你。”

“曲老来了，曲老来了。”

一身穿布衣，肩夸个陈旧的藤蔓箱子的白胡子老人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旁边两村汉忙上前搀扶。

“行了，顾老二家的”苍老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

徐氏努了努嘴，扬起的手不甘愿的放下，直立起身退了几步，让出了位置。

“有根家的，让老夫先瞅瞅””老人低声的劝着，还趴在女儿身上呜咽的妇人王氏。

旁边的村妇见王氏置若罔闻，仍只顾着自己哭泣，只好上前强行将她拉开“有根家的，先让曲老看看，可别耽误了诊治。”

“曲老？”妇人红肿的眼眶，有了一丝神采，挣脱了搀扶她的胳膊，跪了下来“曲老，曲大爷，求求你救救俺闺女，救救可儿，俺给你磕头了，救救她。”

曲老郎中摆了摆手没有吭声，一脸严肃的蹲下身子。干枯的手指先探了探女子的鼻息，再翻开女子的眼睑瞅了瞅，最后拉起女子的手腕把着脉。

围观的村民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绷着玄，看着一脸凝重的曲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