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仆哀歌》
咔咔咔,一个仆人在唱歌
掌中人首血水流
嘎嘎嘎,两个仆人在生火
心肝脾肺砧板臭
嚓嚓嚓,三个仆人把架吵
断臂残腿飞过头
还有一个在舞蹈
碧纨长袖泪湿绸
......节选自《远古的摩崖石刻》
“小峻,快起床,上学啦,”妈妈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啊……知道啦。”
毕峻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爬起床,抓起表看了一眼,赶紧跳下地,登上裤子,边走边套好上衣。他进卫生间草草抹了把脸,返身去饭厅胡乱吃了些早餐,嘴里仍嚼着麻花,便含糊地喊了声“再见”,拎起书包跑出家来。
推开单元门,一股清爽冰冷的气息扑面而至。昨夜新雪乍停,路面之上,铺起一层绒毛般的雪被,松软可人。早行的人已踩出几条稀疏的雪路,不知谁那么调皮,走了几步乃将两脚撇开,鸭子似的留下几排斜45度、左右对称的脚印,之后脚印又恢复平常,蜿蜒着迤逦而去。在这个晴朗无风的冬日之晨,人的心情是愉悦欢快的。树枝上,几只胖嘟嘟的小麻雀跳跃着,摇落下簌簌雪粉,在晨曦的柔抚中,似少女面容上随风曼舞的轻纱,闪耀着彩虹色的光亮。毕峻仰起头,深吸一了口气,抬脚向校车跑去。
进到班级,同学已坐好大半,有人正在领读英语。经过石依雨的书桌时,她抬头冲毕峻嫣然一笑,用口型说了句“早上好”,毕峻脸一红,点点头走向自己的座位。
“铁屁股”面无表情地读着“ilovemyhometown.it'sabeautifulplace…(我爱我的家乡,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声音干涩无味,浑无一丝“love”的味道。见毕峻来了,他眼角抬了抬,算是打过了招呼。“铁屁股”叫关雷,之所以得了这个绰号,是因为他无以伦比的“坐功”。
几乎每一天,关雷自早晨进入班级,一直到中午放学,除了不得不下楼站队的间操,他是万不会离开座位的。到了下午,他则变本加厉,利用所有的时间看书、做题,座下的椅子似乎成了他生死相依的战马,须臾不离。不同之处,就是椅子发出的是吱吱呀呀的叫声,照比真正骏马扬蹄长嘶的气势,弱了一千二百分。毕峻时常好奇他的尿都去了哪儿,不清楚他私底下练了什么神功。
但你绝不能被“铁屁股”木讷的外表欺骗。
有一次语文课,大家正在做选词造句。郑司令随机选了几个例句点评,毕峻认真听着,一本练习册突然摆在面前,他扭过头,见铁屁股冲他挤了挤眼睛。他带着疑惑看那本子,上面是幅简笔画:一个光着身子,颤抖冻僵的小人正瑟瑟发抖。画旁写着“老郑伫立在风雪之中,望着苍茫的大地,被冻成了个冰棒,”。毕峻任俊不住,“哈”地笑出声来。不巧他正被眉飞色舞讲课的郑司令瞧见,司令员当即勃然大怒,把毕峻狠狠修理了一番,还特赏了他一份罚写作业。更加气人的是,毕峻被训斥的过程中,铁屁股偏偏还能不动声色,皱着眉头,脸现不快,似乎在说:“这家伙真是的,上课怎么不好好听讲呢?”
整个一上午,毕峻过得浑浑噩噩。第四节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起身。他不愿到食堂参加大部队的混战,就坐在椅子上没动,从包中翻出自带的《绝妙好词》。夹着书签的一页,正是上次读到的《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毕峻正轻轻念着,“啪”,左肩头突然地被人轻拍了一下。扭头一瞧,没人,他随即转头向右。只见眼前粉光一闪,石依雨穿着嫩粉色的套头帽衫、烟灰色牛仔裤,笑盈盈地站在身后。
“嘿,看什么呐?怎么不去吃饭?哦,柳永的《望海潮》,好词!”
“人太多了,不愿去挤。你呢,怎么也不去?”
“跟你一样呗。哎,帮个忙好不好?替我打份午饭回来,”说着,石依雨递过来饭卡。
毕峻放下书,用力抻了个懒腰,“饭卡就不用了。记着以后请我吃根巧乐兹。你想打什么菜?”
“没问题。菜嘛随便,唔,要是有肉炒藕片,就来一份。”
“噢啦!”
正午的阳光明亮刺眼,甬路两旁修剪整齐的榆树丛只余光秃秃的枯枝,幸亏下面的沙土被新雪盖住,不然更显得瘦弱可怜。
毕峻拎着两份午餐,步履轻快地朝班级走来。为了省路,他抄了近路,从副楼的角门进来。刚走到二层、三层间的楼梯拐角,一只手臂突然拦在他面前。
“嘿,小兄弟慢走,有话和你聊聊。呦,这还没吃饭呀?”
毕峻定睛看去,“癞猴”付贝贝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自己。
“猴子”才是他的绰号,但因其猥琐无赖,惹人厌恶,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癞猴”。这小子瘦精嘎啦,皮肤雀黑(“雀黑”系东北方言,意思是贼黑。这里向无辜的麻雀表示歉意〒_〒),身子像被掰弯了的铁丝,从没有站直的时候,一双贼眼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是小说、电影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混账。在“癞猴”身后,那不是自己班级同学魏朗么?毕峻平时对他没什么印象,此时无暇多想。他抬头扫了一眼墙角,没发现摄像头,暗骂倒霉。
“什么事?”
“啊,也没啥事,那个,兄弟最近手头紧,想借几个钱用用。”
毕峻心头一阵厌烦。
“老子最近手头也不宽裕,你找别人去吧,”说着,他便想侧身上楼。
“哎呦,你小子不给兄弟面子不是?”“癞猴”刷地变了脸,跨步挡在毕峻身前。还没等他站稳,毕峻的右拳就落在他的扁鼻子上,接着魏朗从后面冲了过来……
教导室里,几个人鼻青脸肿地站在教务主任秦明桌前,他放下手机,瞅着付贝贝,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张口道:“我刚给你爸打过电话,他现在立刻过来,”又转头对毕峻和魏朗说,“你俩的家长也一会就到。”
“秦主任,我错了,其实我就是和他闹着玩呢,没想到他还当真了?”“癞猴”一脸委屈,苦着脸说道。
“你有那好心?哼,”秦主任扭过头,“毕峻,是你先动的手?”
“……是。”
“他劫你钱是他的不对,但你也不能动手啊?不是还有家长和老师嘛?”
“嗯,我知道错了。”
几个人被秦主任轮番教育了一通,然后各自的家长赶到,班主任也加入讨伐大军。令人没想到的是,付贝贝的爸爸一副儿子被欺负的样子,死咬住毕峻先动手这件事,吵了小半个下午,把毕峻的妈妈气得脸色发白。鉴于毕峻是一面之词,那两个滚蛋又混淆视听,最后几个人各打五十大板,同时被记过处分。
走出教务处,毕峻撇了“癞猴”一眼。这小子没精打采地低着头,发现毕峻看他,嘴角一拧,趁没人注意,阴森森地用食指在脖子底下一抹,一边点着头走了。
随后的时日,毕峻发现不是心爱的giant自行车被刀子捅漏气,就是哪本书不翼而飞,或者在食堂被人“不小心”洒一身菜汤,篮球场被不知哪儿飞来的球“误砸”……
在不同的学校和不同的学生身上,时刻发生着这种有心算无心,以捉弄、报复别人为乐的肮脏伎俩。
“唉,你寻思啥呢?借还是不借?”
毕峻猛地从刚才的假想中回过神来。他压了压火气,心想:罢了,吃亏是福,破财免灾吧。便俯身把两盒饭放在地上,从怀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20元的纸钞。
“行,不用还了。”
“哎呦,真大方!你他*打发狗呢?”
毕峻手上一轻,钱包到了“癞猴”手里。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