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懂的小凳子在月光下坐了许久也没有走。
洁叔儿的家门还没有关,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进不了门,如此一来小凳子便想着要帮洁叔儿多看一会家,然后没由来的,就开始帮他洗起脏衣服来,就像往常那样。
他知道杨洁是个很强的人,这些在旁人只言片语之中就可以听出一个大概,可是他对于高手的认知也不过是飞檐走壁,张弓搭箭……洁叔儿飞起来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高手的世界吧……他时不时的抬头望一望天,看一看刚才传来隆隆雷声的方向,直觉告诉他,洁叔这会儿应该就在那里,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全出手,只可惜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厮了,能看清个几里外的东西都费劲,更不用说趁着这样的夜幕,看清一个可能并不存在于那里的人。
他叹了口气,手上却没有停下来,这是习惯了。
“叔儿,你可得回来啊……”
……
扬州城的另一端,由于真正的高手的存在,打斗已经不可避免的造成了民房的损害了,只可惜不管是作为官府,还是作为封王,都没有人能够当场处理这件事情,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一个早就不在王府中效力的人,能够解决所有的事端。
杨洁此时就被赋予了这样的使命,他自己当然知道,所以从头到尾他都还没有随意的对待面前的敌人,这个似乎就是来自遥远的过去,东海剑礁的神秘剑客,已经勾起了杨洁不少的回忆。
但是当万剑图握于手中的时候,一切的担忧都成为了虚妄,万剑图在手,他就是举世无敌,很少回忆起当年的风范了,他恣意行走的时候,又有多少次担心过自己的未来呢?
嘶拉……突然一道奇怪的声音传来,而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奇怪剑侍的杨洁是知道这声音究竟从哪里来的。
更加真实的吼叫从他的“口”中传来,之所以对于口这个用词有些犹豫,是因为在杨洁的眼中,那突然在剑侍脑袋上裂开布条中露出来的东西,实在是无法称之为口。
血淋淋的一道裂缝就像是他的脑袋被人从中砍开一刀,如果不是看得见那森然的牙骨,还有那无不给予他视觉冲击的滑腻舌头的存在,他都怀疑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一张嘴。
“啊……”凄厉且惨烈的吼叫从那人的口中传来,他的上下唇似乎都消失了,转为代之的是歪七扭八的疮口与血痂,他这一吼叫,脸前的半空中依稀可见零星的血沫。
这是一张相当瘆人的脸,没有其他五官,只有一张血盆大口,眼窝处是空洞,但是在杨洁看来,那里一定有一双充满憎恨与杀戮的眼睛正死死的看着他的方向。
长出了一口气,刚才稍一接触,杨洁就明白对方也只是试探,恐怕现在才会是真刀真枪的肉搏吧,心中做好了准备,那原本稍带颓废和慵懒的眼神,久违的认真了起来。
“我接受你的挑战。”平静的口气让杨洁立于不败之地,他根本没有任何被对方震慑到的痕迹。
霎时间银光迸溅,似乎是月光于什么明亮的东西反射而来,一晃眼过去,刺进了杨洁的眼中,杨洁却并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他的眼睛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小把戏而有任何一丝的松懈。
“要来了……”他心中对自己说着,也对手中的三尺青锋所说,万剑图微微颤抖,剑上的雕纹开始不断的放出淡淡的光芒,古朴的剑神也慢慢的向着一种越来越不真实的感觉转变,就像是这柄剑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世上一样。
未闻人声,先闻剑鸣,修长的重剑反射着皓姣的月光,将它的英姿彻彻底底的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修长与重剑说起来很不搭配,但是事实上来自剑侍手中的长剑就是给人这样的一种不合适感觉,如长枪一般的剑身,足足两寸有余的厚重感,跟不用说光是剑锋上的那些缺口就让人看到了他曾经经历了多少战斗。
窄且厚,钝且长,这种剑一般是只有喜好势大力沉的剑招的人才会中意,这样的剑在大汉并不常见,不过由于与西域人的通商,有不少大汉的铸剑师似乎是明白这种长剑的铸造方式的,商人从西边极远的地方带来这种如同钝器一样的长锋,又有大汉的匠人将其改良,如今镇北军中铁壁军中的小部分人,便配备了这种长锋。
“五方重剑……”一人喃喃的说道,声音从李重霄等人的后面传来。
李重霄转头望去就看到了魏青那极其严肃的表情,胡云河与君秀都来到了,他们匆匆忙忙,似乎因为刚才的疾驰而有些气息紊乱,主要是为了跟上几位实力强劲的修行者,他们的确有些吃力。
不过好在看到了李重霄完好无损得样子,他们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只有魏青非常关注上方的战况,战三秋示意几人不要过多的出声,礼图婆则是站的稍远一些,也注视着战局,许久没有见到这样顶尖的战斗了,他也需要好好的感受一下如今世间的顶尖强者究竟是如何战斗的。
“五方重剑是?”李重霄小声的询问道,他现在的确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些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了,虽然仗着自己的一些后手,能够稍稍与一些强者掰手腕,但是真的面对这样的巅峰对局,他甚至连观战都有些困难。
魏青略显轻松,很明显沉浸了进去,一时间没有回答。
李重霄悻悻的耸了耸肩,准备歇一下头脑,上方的战局实在是有些刺激他的神识,现在他头都有些胀痛,而这时魏青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种剑的名字叫做五方重剑,是大汉将作营里面的铸剑师融合了西域某些小国钝器长锋改良来的重剑。”
“这种剑以击刺为主,打击为辅,总之若是力量强悍,这样的人是站起来,效果不亚于重锤一类的钝器,关键是五方重剑的表面不是光滑而,而是有着五个不同的平面,这样的话,在运用起来,宗师级别的人物,总能够将光线等等因素一柄运用。”
魏青的讲解比较通俗,总而言之他肯定是见过这种重剑了,只是李重霄疑惑,为什么作为剑道圣地的剑客,会使用这种长锋?
印象里,若是有剑招的辅助,寻常的长剑才应该是最好发挥的一种,至少李重霄是见过白帝城的帝众他们的剑招是多么恐怖的,与那些人精妙的剑技相比,李重霄当年使用的青城剑诀简直就像是无能的挥砍。
旁人不明白,杨洁却一眼就知道这种剑的狠毒之处了。
剑为何以刺击为主这本身就和剑的构造有关,剑身窄且宽,如果在侧面受到了巨力的击打,很容易便会造成损坏,尤其是因为如今的剑都是运用了各种珍贵的材料,这就让大多数剑的硬度达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如果用的好,那么自然吹毛断发,无坚不摧,但是却造成了剑原本柔韧性的丢失。
最早的剑当然是由青铜铸造,这种时候便不值得一提,主要是由于剑身材料的残次,很难与如今经过了无数工匠改良的材料相比。
如今大汉的剑铸造有一个先后的顺序,最早为什么剑被人们当做华而不实的东西,就是因为剑一开始做的柔韧性非常的好,看起来就没有任何的威慑力,挽一个剑花原本就只是轻轻的几下便可以做出来的动作,因为剑根本就没有太好的定性。
直到后来材料再度改良,出现了铁剑、钢剑等越来越注重硬度的兵器,剑的样子也一改再改。
而这种五方重剑,由于剑身表面并不平滑,仔细类比起来,他更像是与铁杵同性的东西,只不过由于一般人都没有办法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差别,很少会明白这一系列的凹凸不平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从剑侍那剑身之上无数的缺口看来,想必是有很多人在看到这破败的剑刃之后就以为他只是华而不实,图有虚表,在一番缠斗过后,只以为对方实力至此。
却不知道对方最后的杀招,也是以及必胜的方法——破兵。
侧击兵器而直接导致对方失去武器,接下来就是拥有武器的人将自己的优势无限扩大,直至将对方击败,这就是这把兵器的独到之处。
魏青想的其实没有错,只不过那是将作营里对外的说法,真实的用法怎么会简简单单的对外放出?
那只配备了这类兵器的铁壁军到如今还没有露出过自己的狰狞面目,不就是为了将来有战事之时,可以一锤定音吗?
但是杨洁并没有慌张。
只是侧身闪躲,对方的追击紧跟着便到来,看来对方一定是要贯彻自己的剑道了——剑侍的出招诡谲不测,并且带着一种舍弃一切的疯狂,每一招都剑走偏锋,企图以自身的损伤去换取对方的损伤。
杨洁根本不会上当,这样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就只是对方的打扮就让杨洁起了疑心,绷带只有在一种时候会使用,那就是受伤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对方几乎可以是溃烂的嘴加上如今这你死我活的攻击,他推测对方应该是有着远超常人的恢复能力,或者说对方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自己的伤势利用起来……
总之,杨洁决定一击必杀,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可能的机会,所以他很耐心,眼中那是不是闪烁的光芒,却昭示着他此刻内心正蕴藏的汹涌之势。
剑侍似乎十分享受,哪怕他如今身上有了不少的伤口,这都是之前杨洁将他轰开的时候造成的,但是……
“还不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一句有了具体意思的话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他狂笑着,俯身冲刺,剑却如同一只时刻正在吐信的毒蛇,不停地试探攻击的方向。
他感受到身上不断洋溢着的血气,渐渐地更加兴奋了。
……
谢玄落荒而逃,实际上他还没有彻底逃走,他的气息被人锁定了,很难再次隐藏住,为此他只能懊悔。
蒲甲杳无音讯,不过现在也没有可能去找他了,他最可能的结果只能是被人击倒了,是李重霄吗?谢玄不想管这些。
那个可恶的蜀王的身影与面容一下子就沾满了他的内心,仇恨的怒火让他想要一把将对方撕碎,只可惜现在他才是丧家之犬。
狮吼决被中途打断给他的冲击远比之前受的伤要多得多,重要的是,那么多的灵气被浪费掉,桃花仙子根本不给他任何重新静气凝神的机会。
这就是高手之间的战斗啊——哪怕是一点点的劣势,慢慢的也会被对方运转成为极大的威胁,慌不择路之下,他只能在扬州城的巷间继续绕着。
桃花仙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因为她是完好无损的状态,而谢玄却经历了两场战斗,如果是平时他又怎么可能害怕这个曾经败在他手下的女人?
没有任何征服的欲望了,现在的谢玄只想有机会杀死她。
……
“老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他有些无聊,坐在城墙上头,晃着腿,他的剑被蓝布包裹着,放在自己的腿上,此时有些无聊的撑着脑袋,看着远方的战况。
“再等等……”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很少说话,最多是因为旁边这个年轻男子询问,他才会挤出一些非常珍贵的话语,但是一般都会让年轻男子更加的郁闷……
“还要等啊……咱们都等了大半夜了,你说这人也不来,是不是他们会在白天行动啊?”年轻人仰天长叹一声,欲哭无泪,身旁的男子挺拔的站着,眼神肃穆,紧紧地盯着杨洁和剑侍战斗的地方,他们离那里其实还有数里远。
年轻男子干脆的直接躺下了,也不管身上脏不脏,反正两人的衣着也不是多么的昂贵。
突然男人眼神一凝,心中也是终于开始紧张了起来。
“似乎来了!”他慎重的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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