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纵马疾奔了许久,直到确定不会被追上了,薛寒秋才放缓了速度。此时已是晨光熹微,二人来到一处小镇上,找了一家客店歇脚。薛寒秋向店家要了两碗清粥和几碟小菜。
二人一路只顾着摆脱追兵,也没说上一句话。落座后,薛寒秋才开口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朱玉簟没有答话,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那把茶壶,半晌才抬起头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多谢薛公子救命之恩,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朱姑娘”,薛寒秋有些急了,“你遭人追杀,处境凶险。要往何处,我护送你到达目的地再返回。”
“多谢薛公子”,朱玉簟露出感激的微笑,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代之以淡淡的哀愁,“我的行踪不便透露,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薛寒秋还想说什么。
“你不必说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以免徒增烦恼”,朱玉簟打断了他的话,将手中的茶壶递了上去,“这把紫砂树瘤壶就赠与公子留作纪念吧”。
薛寒秋忙道了谢,双手接过茶壶,“这把紫砂壶巧夺天工,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朱玉簟道:“这是我舅舅制作的。”
薛寒秋一愣,“你的舅舅?”
朱玉簟道:“舅舅曾在宜兴金砂寺内居住了一段时间,闲时常帮寺内的老和尚转坯制壶。寺院里有银杏参天,盘根错节,树瘤多姿。他朝夕观赏,乃模拟树瘤,捏制树瘤壶,造型独特,生动异常。老和尚见了拍案叫绝,便把生平制壶技艺倾囊相授。舅舅从小习武,后来又结合武学,在树瘤壶内暗藏了机关,既可以泡茶,又可以作为抵御敌人的暗器。”
薛寒秋惊叹了一声,“你的舅舅,一定是位世外高人了。”
朱玉簟微微一笑,算作回答。随后又道:“银针已经使完,现在这把树瘤壶只剩泡茶的功用了。”
薛寒秋道:“如此甚好。茶道讲求的是心境宁静,远离烦嚣、欲念和斗争,修炼出一份清福。壶中藏暗器,反倒破坏了这一意境了。”他忽然意识到这话似在指责朱玉簟的舅舅,一阵不安,正思索着如何将话说圆,却听朱玉簟幽幽一叹,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八九,又岂能事事如愿,件件称心。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这话薛寒秋听得颇有感触,恍惚间,朱玉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薛公子,后会有期!”她凌空一跃,待薛寒秋追上前去,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薛寒秋望着手中的树瘤壶,心中怅然若失,这位天仙般的女子,不知何日才得以再见上一面。
半个月后,薛寒秋夜宿峨眉山脚下的一家客栈。二更时分,一阵打斗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客栈的后院内,一男一女正打斗得不可开交。那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面如冠玉,生得十分俊俏,只是眼神阴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女子近二十岁光景,耀眼丹唇,十分美貌,却如深闺怨妇一般,苍白的脸上满是哀怨之色,愁眉紧锁,形容憔悴。那男子额上青筋暴突,怒喝道:“贱人,竟敢偷我的火精剑,还不快交出来!”
女子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罗曜,你对我无情,也休怪我无义!”她挥动手中的长剑,直向那罗曜刺去。
罗曜冷笑一声,手中的狼牙锏戳向那女子。这狼牙锏,锏身是一根前端小,后端粗的圆形木棒。其长为二尺。棒长装有四排铁钉,每排四至六刺,交错排列。由于铁钉尖锐,且又犬牙交错,攻击能力很强,加之罗曜身手极快,攻势又快又猛,女子躲闪不及,登时右臂衣衫破裂,血流如注。
女子咬牙忍痛,持剑又要抢攻。这时听得半空一声娇叱,“罗曜,纳命来!”一名手持长鞭的红衣女子在半空一个回旋,还未落地,手中长鞭已从背后挥向罗曜。那红衣女子看上去约摸十六七岁,眉目如画,丰韵娉婷,也是个美人儿,只是眉宇眼角都流盼出一种勃勃英气。
罗曜陡然回身,以锏挑长鞭。红衣女子玉腕回转,手中的长鞭将那狼牙锏缠绕住,她的手猛然一抖,将长鞭往回收,带起一阵疾风。罗曜一运劲,便如老树盘根于土地中一般,有难以撼动的气势,狼牙锏稳稳地握在手中。红衣女子大急,猛力拉动长鞭,却被罗曜反一用劲,长鞭脱手而出,一股强大的劲力逼得她踉跄后退了几步。
罗曜将长鞭往地上一扔,轻佻地笑了笑,对那红衣女子道:“师妹,好久不见,你的脾气还是这般火爆。”
薛寒秋几个急跃,到了罗曜的身侧。罗曜见了薛寒秋,阴阴笑道:“薛兄,别来无恙。”
“罗曜,你杀师灭祖,篡夺青云帮帮主之位,为世人所不耻,今日我要替武林除害!”薛寒秋面若寒霜。
罗曜冷哼道:“薛兄还真是多管闲事,如此兄弟我便要好好领教你的高招了。”
薛寒秋拔出剑来,二人展开了一场较量。双方势均力敌,战了十多个回合仍不分胜负。罗曜使了个诈,弃了手中的狼牙锏,佯装被薛寒秋击落,转身欲逃。却在薛寒秋紧追时抽出藏在腰间的一把短锏来,突然回身,出其不意地向他刺去。这是致命的一击,薛寒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来不及抵挡,眼看就要被刺中。骤然,在场所有人耳畔“飕飕”作响,一团巴掌大小的黑影扑面而来,似强风涡旋般,将罗曜手中的短锏吸入其中。短锏“哐当”落地,罗曜右手虎口被震出了一个血口。涡旋散开来,竟是几片树叶飘然落下。
罗曜大惊失色,对着那黑影来时的方向大吼,“什么人!”
一棵大树后面,走出了一位绝色少女。罗曜脸上愤怒不已,内心却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丽脱俗的女子。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连眼皮也忘了眨一下。
“朱姑娘”,薛寒秋大步上前,喜悦自心底潺潺流出。那少女正是朱玉簟,她一见薛寒秋,冷若冰霜的玉颊上添了几分春意,含笑冲他点了点头。
罗曜见此情景,忽然心生妒意,但他大感自己寡不敌众,趁此机会拾起地上的武器,几个翻身后跃出了院墙外。
其余两名女子都被朱玉簟的飞叶绝技震慑住了,见罗曜逃走,欲追赶已来不及。
“可恶,居然让他跑了!”红衣少女气得跺脚。
“像他这样的无耻败类,早晚会有恶报的”,薛寒秋沉着脸道。
一旁朱玉簟开口道:“两位姑娘,你们都不是那人的对手,这样兵戎相见,只会枉送了性命。”
红衣女子听了心中不悦,又见方才薛寒秋对朱玉簟那般热情,投向朱玉簟的目光显得有些凌厉。朱玉簟眉儿微皱,迅即又恢复自若的神色,也不再作声。
“朱姑娘,我来介绍一下”,薛寒秋忙打圆场,“这位是赵丹萱姑娘”。又指着那位受伤的女子道,“那位是峨嵋派的慈心小师父……”话还未说完,他眼中忽的飘过迷惑之色,“慈心小师父,你怎么……怎么这副打扮?”
峨嵋派的弟子都是比丘和比丘尼,这慈心不仅一身玄衣,未着僧袍,且短发及肩,完全不是女尼的打扮。
“我已经不是峨嵋派的弟子了”,慈心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背叛师门,已被逐出门墙,以后还是唤我俗家的名字杨青芜吧”。
薛寒秋大为震惊,这杨青芜是峨嵋派出尘大师的首席女弟子,法号慈心,她悟性高,慧根深,也最得师父的赏识,如今居然会有如此离经叛道之举,实在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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