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朱玉簟住进了仁福宫。那是朱厚照专门为她选定的一处住所,紧邻御花园,清幽雅致,景色宜人。朱厚照还赐给李沧浪一座大宅院,以及金银珠宝、家丁丫环,供他颐养天年,并准许他经常进宫探视外甥女。
原本朱厚照还想将沈木风一家也传到京城一并封赏,但朱玉簟深知他们不愿再与皇家有任何牵扯,只推说沈木风身染重疾需要静养,不宜长途奔波。朱厚照于是派人送去厚礼,以示对沈木风和绿荷夫妇衷心救护公主的嘉奖。
李沧浪第一次进宫看望朱玉簟时,朱玉簟见到绫罗绸缎加身的李沧浪,掩嘴笑道:“舅舅,你打扮成这样,瞧着甚是怪异”。
李沧浪晃头叹息,“你舅舅这国舅爷也就当几天过过瘾,整天闷在那大笼子里,非把我憋坏不可,还是早早开溜为妙。”
朱玉簟道:“舅舅,你要去哪里?”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还真想念我那义女呢”,李沧浪话锋一转,“对了,要不要先替你上一趟昆仑山,给那小子带个口信呀”。
“舅舅——”,朱玉簟脸一红,想到自己如今身处深宫,随即叹了口气,愁容满面。
“玉儿,其实那冯立已经被千刀万剐了,以你这身功夫,谁能阻拦你出宫呢,要不跟我一块儿走吧?”李沧浪在试探外甥女。
朱玉簟摇头道:“舅舅,这根本不可能。我已经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又是皇上唯一的至亲骨肉,如果突然失踪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到时可能薛公子,还有师父他们都要受到牵连”。这是一层,还有那天晚上出现的神秘黑衣人,她究竟想干什么,朱玉簟还要查探清楚。
“算你还明白事理。不过事在人为,没准你和那薛寒秋还真会有重逢的一天呢”,李沧浪笑得有几分神秘。
“舅舅,你有办法?”朱玉簟面露喜色,她此刻确实急于想见到薛寒秋,但不是为了长相厮守,而是为他目前的处境担忧不已,希望能够帮助他脱离危险。
“我只是说说而已,办法只能靠你自己去想啦”,李沧浪窃笑。
朱玉簟好生失望,她迅速作了一个决定,“舅舅,还真要烦扰你替我到昆仑派走一趟,你见了薛公子,亲口告诉他,要当心身边的人。一定要等到没有他人在场时才能告诉他”
“丫头,你捣什么鬼?”李沧浪疑惑不解。
朱玉簟语气急切,“舅舅,拜托了,就照我说的去做”。
“好好好,我老人家就替你辛苦跑一趟吧。这皇宫不比江湖,你自己要处处留心。我走啦”,李沧浪说完很快消失了身影。
朱玉簟看着李沧浪远去,内心怅然若失。她想起淑妃的那件龙凤袄,唤来仁福宫的贴身宫女念月,坚持要自己动手修补。朱玉簟当侠女惯了,不擅长绣工。但她冰雪聪明,在念月的指导下,一针一线缝合得恰到好处,将撕裂处的龙凤呈祥图案修复得不留半点痕迹。
收拾停当已是掌灯时分,念月说天色已晚,让公主明日再送。但朱玉簟担心耽搁太久,那个叫莺儿的宫女又要遭殃,便由念月陪着前往淑妃居住的永宁宫。那永宁宫正是当年朱玉簟的母亲李贵妃居住的寝宫,朱玉簟心想,自己和这个淑妃娘娘还真是有缘。
永宁宫与仁福宫相距甚远,朱玉簟不肯乘轿,她想借机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走过一道又一道的门墙,她发现周围的建筑都非常相似,加上天色越来越黑,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这皇宫还真像个迷宫”,她苦笑了一下。
走进永宁宫时,朱玉簟有瞬间的恍惚,她觉得母亲正在某一个角落看着她,低垂的帐幔映着红烛,投下了一个曼妙的身影,她几乎脱口喊出“母妃”
从帐幔后面走出的当然不是李贵妃,而是淑妃。朱玉簟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脸上未施脂粉,却自有一番动人的风韵。那弯弯的眉毛,水灵的眼睛,吹弹得破的皮肤,和那略带忧愁的双眸,处处都显示着她的高贵。
“我知道你会来的”,淑妃的声音很轻柔,“这里的一切都还是你母妃居住时的模样,我不曾改动”,说完这句话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娘娘,你病了?”朱玉簟不自觉地关心起这个柔弱的美人来。
淑妃手捂胸口,又是一阵咳嗽,“老毛病了,没什么”。
朱玉簟这才发现淑妃的脸色非常苍白,一副病美人的模样格外令人心疼。
“娘娘,我到这儿来,除了看看母妃过去居住的地方外,还有一件事情”,她唤念月上前,将龙凤袄递给淑妃,说明事情的原委。
“就为这一件衣服,差点断送了一条人命”,淑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入冬要添置衣物,我见这棉袄许久未穿,才让人送到浣衣局,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连累了公主做这等粗活”
朱玉簟道:“娘娘见外了,我早想拜访娘娘,又担心冒昧登门惊扰了娘娘,这件龙凤袄倒帮了我的忙。既然是诚心来拜访,自然应当亲自动手”。
淑妃看了朱玉簟一眼,欲言又止。这时宫女香雪端着药碗过来了,“娘娘,该吃药了”。
朱玉簟见状起身告辞,“我们也该走了,改天再来探望娘娘”。
朱玉簟正要唤念月一同离开,却发现念月已不在身旁。
“奴婢刚才看到念月姑娘匆匆出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香雪道。
淑妃道:“那就让香雪送你回去吧,公主刚回宫,不熟悉这里的路。”
朱玉簟婉拒道:“香雪还要服侍娘娘吃药,我刚刚来的时候已经记清楚了,娘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回去的。”
淑妃不再坚持,她亲自将朱玉簟送出了永宁宫。
朱玉簟刚迈开步子,就听淑妃轻柔的声音响起,“公主,方向反了,还说你记清楚路了”。
朱玉簟有些迷惑了,她记得来时是往北走的,回去应朝南,淑妃却指了个往北的方向。但转念一想,淑妃久居宫中,肯定是自己在迷宫里转晕了,分不清方向了。
朱玉簟迷路了,她越走越迷糊,其间撞见了几次值夜的守卫,她不想惊动他们,有意回避开来。拐过一道宫墙时,突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传来,哭声十分凄厉,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恐怖,让人毛骨悚然。朱玉簟艺高人胆大,好奇心驱使她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她进了一个院子,抬头一看,两扇镏金大门上方赫然显现三个大字——坤宁宫。她透过窗棂向内探视,里头一片漆黑,不像有人居住。
哭声突然停止了,忽明忽灭的光亮在黑暗中闪现,借着微弱的亮光,朱玉簟瞧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飘过。她想要一探究竟,来到坤宁宫大门前。门上了锁,她又推了推窗扇,吱呀一声,打开了。她飞身穿行而过,稳稳地落在地上。光亮已经消失了,朱玉簟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小心碰到了一张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紧接着眼前又有白影闪过。她追了过去,忽然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味,然后意识开始模糊。她在倒下之前,看到了一张隐藏在乱发中的鬼脸,青面獠牙。
朱玉簟醒来时,已经躺在仁福宫的床榻上,浑身疼痛,她捋起袖子,发现胳膊上一片淤青。她侧过脸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跪了一地的宫女。朱厚照背对着朱玉簟,正在大声呵斥她们,“你们是怎么伺候公主的,居然让她受了伤,公主要是再醒不过来,统统处死!”
念月跪在最前面,哭成了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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