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簟让念月递过衣裳，“这是皇祖母送给我的，被我不小心给弄脏了，明天我还想穿着去给她老人家请安呢，所以……”

齐姑姑咧嘴一笑，“这点小事，让下人们送过来就好了，哪犯得着公主亲自走一趟呢。”

“我想烦扰齐姑姑晚上亲自给我送去，你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朱玉簟向她使了一个眼色。齐姑姑会意，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奴婢一定照办”。一旁，念月的神色极不自然。

回到仁福宫后，朱玉簟又让人找来张充和谷元超，请张充传唤几名曾在坤宁宫做事的宫人，又对谷元超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趁着朱玉簟忙碌的时候，念月偷偷溜了出去，她匆匆找到了正在一隐蔽处等她的一名叫小顺子的小太监。“怎么办，公主好像已经怀疑我了”，念月快哭了。

“没有证据，她就算怀疑你也没用。你先别慌，我还有事要做，等晚上见面咱们再从长计议”，小顺子安慰她几句，赶紧离开了。

晚上，齐姑姑依约而至，朱玉簟将她请进仁福宫，支开其他所有人。

齐姑姑满脸堆笑地问道：“公主找奴婢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吧？”

朱玉簟道：“齐姑姑，我是想问你，你为几位娘娘送衣物的那天晚上，浣衣局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公主指的是……”齐姑姑不太明白。

朱玉簟道：“比如，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那晚宫女们都在忙碌着，奴婢在现场督工……哦对了”，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奴婢见到有个小太监在马车旁，鬼鬼祟祟的不知干什么，奴婢喝了一声，他立刻逃走了。”

朱玉簟道：“怎么不派人去追？”

“公主啊，您有所不知，浣衣局是最下等的地方，什么人都可以出入，平常来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再说那晚奴婢正为几位娘娘忙得团团转，哪里顾得上其他的呀”，齐姑姑觉得很奇怪，“公主为什么问起这个，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朱玉簟不回答，又问道：“你见到那个小太监时，大概是什么时辰？”

齐姑姑道：“就是衣物快熨烫好时，没过多久，奴婢就去送衣物了。”

朱玉簟和齐姑姑说话的时候，守候在仁福宫外的谷元超悄悄钻入停靠在墙边的马车底下，很仔细地在查找着什么。

“齐姑姑，刚才我问你的话，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朱玉簟将齐姑姑送了出来。

齐姑姑道：“公主请放心，奴婢肯定会管好自己这张嘴的。”

齐姑姑走后，谷元超从暗处闪了出来。

“有什么发现吗？”朱玉簟问道。

“正如公主猜测的那样”，谷元超回道。

“好了，我们可以去捉鬼了”，朱玉簟唇边扬起了笑意。

第二天一大早，张充就受谷元超的指派去了浣衣局，他假装是路过顺道进去的。

宫女们早已忙成一团了。

“呦，张公公，您来啦”，齐姑姑迎了上来。

张充一双小眼睛溜溜向四周一巡，道：“咱家要出宫办事，顺道过来瞧瞧，这些犯事的宫女都还听话吧？”

齐姑姑笑道：“张公公放心，她们若是敢不听话，我会让她们尝尽各种苦头的。张公公，一大早的，你这是去哪呀？”

张充故意提高了音量，“皇上命咱家去请一位捉鬼道士，明晚要在坤宁宫设坛捉鬼。”

“坤宁宫？”齐姑姑很诧异，“皇上不是早就下令封锁坤宁宫了吗？”

“别问了，当心你的舌头”，张充示意她住嘴，齐姑姑不敢再问下去了。

当天夜里，白衣女鬼再度在坤宁宫出现了。她四处游走一番后，在某处停了下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屋内骤然灯火通明，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锦衣卫包围了。朱玉簟和谷元超就站在她的面前。

“现在该是露出你的真面目的时候了”，朱玉簟缓缓上前，摘下了女鬼的面具。

“莺儿，果真是你！”朱玉簟一点都不意外。

“先押入狱中，明日禀明皇上再作处置！”谷元超下令。

“我能先和她单独谈谈吗？”朱玉簟问道。

“公主，要当心”，谷元超命人退下，到外面守着。

莺儿很平静地看着朱玉簟，“公主，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朱玉簟缓缓开口道：“一开始，我只是怀疑闹鬼的事情与浣衣局有关，是昨日与你的一番对话，才让我将你和女鬼联系起来的。”

莺儿眼里有惊讶之色闪过，“昨日？”

朱玉簟道：“你说自己是因为闹鬼的事情被贬入浣衣局的，我提到坤宁宫闹鬼，你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之前闹鬼之事宫里已无人敢再提起，我本不应该知道的。而我在坤宁宫遇鬼的事情只有皇上、仁福宫的几名宫女和奉命查案的人知道，而且皇上严令不得声张。浣衣局远离后宫，你如何能得知此事？”

朱玉簟语声微顿，又道：“还有，你说亲眼见到那个女鬼，凸出的眼睛是绿色的，惨白的脸，鲜红的舌头伸得老长，十分恐怖。那女鬼出没是在深夜，四周一片漆黑，怎么可能将鬼的模样看得如此清楚，除非，你自己就是那个鬼！我那晚和你离得那么近，也只能大概分辨出那是一张鬼脸，至于眼睛舌头是什么颜色的，哪里看得清。后来我问过几位原先和你一起在坤宁宫做事的宫人，他们也说不出鬼的具体模样来，只知道是个长发女鬼，哭声凄厉，而且样子很恐怖。他们还告诉我，是你最先见到女鬼，然后告诉其他人的。我想，你是有意散布闹鬼的传闻，再自己扮鬼，把事情闹大，让坤宁宫成为无人敢踏足的禁地。”

莺儿颓然垂首，带着深深的挫败感。

“你是想在坤宁宫中寻找一样东西吧？”朱玉簟又问莺儿。

“你怎么知道？”莺儿大惊。

朱玉簟道：“很简单，坤宁宫被封锁后，女鬼仍然出现，不是为了害人，也不是为了吓人。那原因只有一个，你装鬼让坤宁宫成为禁地，目的就是方便你在里面寻找东西。你扮作女鬼的模样，是作为掩护，防止被人发现。那晚我突然闯入，你担心坤宁宫的秘密会被我发现，情急之下用一种特殊的迷香将我迷倒，然后从坤宁宫挪到了御花园，想让我相信这是女鬼所为。”

莺儿冷冷一笑，“将公主从坤宁宫挪到御花园，那是不可能的。”

朱玉簟道：“从地上不可能，但从地下，就有可能了。坤宁宫里有暗道通向浣衣局，对吗？”

莺儿目瞪口呆地盯着朱玉簟，“是谁告诉你的？”

朱玉簟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偶然间受到启发，想到的。东厂千户带人反复调查过，即便武功再高的高手，要带着一个人从坤宁宫到御花园而不被发现，也是绝无可能的。而那晚戌时到子时，也就是从我昏迷到被发现的那段时间，进入后宫的只有齐姑姑的马车。马车是从浣衣局出发，经过御花园然后到达各位娘娘的寝宫的，坤宁宫和御花园在不同的方向，所以利用马车将我从坤宁宫运到御花园也不可能。我不相信鬼神之说，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我是在浣衣局被弄上马车的。由此我推测，这个扮鬼之人就在浣衣局里面，才能知道齐姑姑那晚要去后宫送衣物，并且清楚地知道出发的时间。把坤宁宫、暗道和浣衣局联系起来一想，女鬼能够每天晚上避开守卫出现在坤宁宫，就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