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钱芳动作,沈在眸子之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若说之前是怀疑,那么此刻便是肯定了。
注视着钱芳动作,沈在叹了一口气道:“钱大人,我与你虽然彼此看不惯,但是皆为同僚,且你过去为圣上立下了汗马功劳,若你此刻能悬崖勒马,翌日面圣的时候,我便是不要这项上乌纱,也会为你求情,如何?”
钱芳冷笑一声,道:“为某求情?你我二人侍奉朱元璋多年,皆知他最为警惕的便是四样人物,一为白莲教余孽、二为蒙元后裔、三为陈友谅旧部、四为空印余党,某忠心耿耿为他办事,可自从知某为蒙元后裔开始,某便知终有一日某会为其所杀,王长峰寻上某的时候,某便已经无选择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在你觉得你一鹰犬,有何资格为某求情。”
沈在微微叹息,钱芳所言都是实话,莫说钱芳已经做下如此谋逆大事,便是没有,单纯一个蒙元后裔身份,已经是杀他的理由了。
王长峰微微睁开双目,道:“师兄,何必解释这些?”
钱芳淡淡道:“毕竟有几分交情,让他们死了以后做一个明白鬼,也算是某的一点善意了。”
下一刻,钱芳手中的绣春刀之上迫出了一种可怕的气息,直接锁定在了沈在身上。
沈在眸子之中寒芒闪烁,全神贯注的落到了钱芳身上,只因钱芳身为朝廷三大高手之一,一旦真的动手,便是沈在也没有把握百分百将其拿下。
杀气弥漫场中之处。
蒲松龄感应到了一股寒气,此刻不由自主的向着后方退了半步。谢婴宁侧移身形,将蒲松龄挡在了身后之处,但谢婴宁手中的铁尺依旧指向了陈琳儿所在之处。
陈琳儿脸上隐有痛苦之色,她为锦衣卫千户,为朝廷鹰爪,可此刻沈在这样的直系上司居然为蒙元后裔,是其几乎无法接受的事情。
此刻若说场中谁最痛苦,谁最混乱,谁万分痛苦,便以陈琳儿为最。此刻她全身的肌肤像是被千万枚钢针不断的锤刺着,红唇几乎都咬出了血水。
王长峰沉默不语,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进不退,只因此刻六扇门一方的核心便是沈在,若是钱芳能够将其斩杀在场中之处,那么眼前的局面自可解决。
场中气氛僵硬,不过瞬息之后,钱芳抢先出手了。
他身形左倾,整个人俯冲而出,同时手中的绣春刀微微一晃,却已经向着前方寸进了三尺。
与此同时,沈在手中的铁尺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小圆圈,铁尺指向了钱芳的咽喉之处,选择的是以快打快的出手方式。
但钱芳动作更快,此刻一道刀芒宛若一点寒星一般,微微一晃之后便是向着沈在的咽喉之处奔来。
一阵虎啸龙鸣一般的声响传出,两人之间顿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尺影。
两人生死对决,成功失败,都变化于瞬息刹那之间。
便是谢婴宁、陈琳儿这样的高手,此刻也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眼前尽是刀光剑影,耳内都是龙吟虎啸。
此刻众人都明白了,为何这两人都会被称之为朝廷三大高手之一,只因他们的内外横练功夫,都已入化境。
胜负立决。
血光溅射。
下一瞬间钱芳带着一串血光爆射向着后方退去。
但沈在却没有就此停歇的意思,而是铁尺之中寒芒爆闪,以奔雷一般的速度向着前方激射而出。
也不知这位锦衣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能否在关键时刻避开沈在的杀招。
而在其后方之处的王长峰身形猛变,钱芳是他最大的底牌,但想不到钱芳居然败了,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便是掀起了无边风云的大巫,此刻都是有了瞬息迷茫。
而不过就是在这瞬息之间而已,钱芳已经退到了他的身侧之处,王长峰下意识的想要上前。钱芳既然败了,那么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与钱芳联手一起拿下沈在,否则今日他们全盘皆输。
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王长峰心头,钱芳的左手却已经拍在了王长峰的背上,令得这位呼风唤雨的大巫几乎是身不由己、如同离弦箭枝一般的撞出,朝着沈在刺来的铁尺迎去。
“钱芳!你好狠!”王长峰只来得及怒吼一声,此刻钱芳的一掌,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如同他王长峰在利用所有人一般,钱芳也在利用他!
此刻到了生死关头,两人便是关系莫逆又如何?钱芳可以毫不犹豫的利用他的性命来为自己争取片刻的喘息。
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的掠过了王长峰心头,下一刻,他身形撞入了铁尺之中,像是有千斤大石压在了心头一般。
尺影消散,在几乎能够将大巫戮于尺下的瞬间,沈在骤然间收招,只不过铁尺从刺化为拍,在王长峰后颈处拍了一下。
饶是王长峰身手了得,但此刻也觉得浑身一软,前后两重力道叠加之下,他身形已经瘫软在了地面之上,连动半下都无力。
“将人绑了!”
沈在轻喝一声,身形一动已经向着前方腾空而去,但钱芳的速度更快,此刻他已经窜到了祭坛另外一个方向,回首冷然道:“沈大人,那王长峰便算是某送给你的礼物了,比起追杀某,或许此刻还有对你而言更重要的事情吧?”
话音落,钱芳随脚一踹,祭坛上的火盆瞬息倒地,原本早就浇上了柏油的祭坛在此刻飞快的燃烧了起来。
火光之中,钱芳冲着沈在古怪一笑,下一瞬间他身形如同乳燕投林,却已经纵入了无边的江水之中。
沈在神色数变,却也知道此刻追之不及,他也是果断之人,此刻不再理会逃遁的钱芳,而是飞快的跃上祭坛上方之处,将两位昏迷的童男女夹在肋下,才飞身而下。
钱芳退走、王长峰被生擒,一众巫师便是江湖高手,此刻也是树倒猢狲散,一个个对视了一眼,都是向着四周散去。
沈在一挥手,一众虎视眈眈的捕快再度扑出,一方士气丧尽、几无还手之力,一方此刻风头正盛,以高压的态势奋不顾身的杀出。
不及盏茶时间,除了极个别跳水而生的巫师之外,余者尽皆或死或擒,无一落网。
便是沈在都想不到,在解决了王长峰与钱芳这两个罪魁祸首之后,水神庙一方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落败。
沈在将两个童男女交给了身边的捕快,而后才将双手被缚住的王长峰提起,只不过他此刻却没有急着审讯,而是上前几步走到了陈琳儿身前之处,似是看着其他方向,而后淡淡道:“我知你与钱芳之事应无任何关联,但若你此刻离开,我便当作你战死了,如何?”
陈琳儿神色微变,片刻后她叹了一口气,手中绣春刀却已经脱手落地。只因她知,北镇抚司镇抚使犯下大罪,北镇抚司上下百十口精锐以丧尽,她若是活着归京,天牢、诏狱恐怕是免不了的了。而这样的事情,便是解释也无用,只因以朱元璋性格,不会容许这种忤逆之人存活。
沈在这样开口,相当于是给她活命的机会,只是从此她便得归隐山林。
冲着沈在微微一拱手,下一刻陈琳儿已经转身离开,不及半响,其身形已经隐没在了无边的水雾之中。
风吹过,她身影不再可见。
谢婴宁缓缓放下手中铁尺,轻声道:“沈大人,这是为何……且此刻人多口杂,此事恐怕瞒不住圣上。”
沈在笑了笑,道:“无妨,首恶钱芳逃遁,再跑了一个陈琳儿而已,差别不大,且我到时自会面圣解释此事……眼下最关键的便是官银去向,这笔官银是九边军饷,若能寻回,我们就是泼天功劳,钱芳这边让锦衣卫自己处理便是了,可若是寻不回官银,此案便是破了也无用……”
话音落,沈在已经伸手从一个捕快身上取过一个水囊,而后缓缓的倒在了王长峰头上。
此刻处于昏迷状态的王长峰幽幽醒来,看着被缚住双手的自己,却苦笑一声,道:“成王败寇,便是如此简单,我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钱芳会出卖我。”
沈在淡淡道:“北镇抚司镇抚使,在锦衣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堂中为圣上亲信,这样的人物前途不可想象,日后封侯封爵都有可能,但你的出现,不但令得他坏了所有前途,更是时刻都处于被识破身份的焦虑之中,在这样情况下,你想要他为你卖命,怎么可能?不杀你,已经是他念及旧情,若是我出手,定然令得你死无葬身之地。”
“念及旧情?”王长峰轻笑一声,“真的是如此么?恐怕是需要给朝廷一个交代吧,此事首恶不除,朝廷不会善罢甘休,而我落入朝廷手中,相当于是给了朝廷一个颜面,难道不是如此?”
沈在淡淡道:“是非对错,到了诏狱之中再说吧,此刻,你是否应该告诉我,官银何在?”
王长峰笑道:“若我此刻说出官银所藏之地,沈大人会否为我求情?”
沈在冷冷道:“死罪或可免,活罪亦难逃。”
王长峰哂笑道:“沈大人,你可知为何朝堂上抨击你的清流众多?便因你这不会说话的嘴,若换做是我,便是哄骗也要先说可让为人脱罪。”
蒲松龄缓步上前,笑道:“王公子,便是沈大人这样开口,你就会信了么?或许,这便是沈大人与你之间区别所在。”
王长峰微微发愣,许久之后斐然一叹,道:“我以骗取信于人,沈大人以信取信于人,果然差距颇大……原本我想要以官银一事来为难大人,现在看来,也无这个必要了……此去半里路,有一废旧船坞,不仅仅是官银,便是破损之官船都在那处地方。”
沈在微微颔首,下一刻看了张三一眼。
张三带着一队捕快飞马而去,不及一时半刻便回归,在马上拱手道:“沈大人,确实发现官银所在,属下以命其余人等看守现场……除此之外,那处地方还发现数具男童遗骸,一个个都是浑身干枯、如同木炭,若中水神诅咒一般。”
沈在猛的回头看向王长峰所在之处。
王长峰诡异一笑,下一刻他身上骤然间有青绿色的火光燃起,不过片刻,整个人便如同焦炭一般,死状狰狞,宛若初见的水神诅咒。
沈在神色数变,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蒲松龄所在之处,片刻后方轻轻喝道:“封锁现场,护持官银,传讯京中,王长峰以自杀结案,此案了结。”
话音落,蒲松龄微微一叹,却转首不再看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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