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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泪异世界》砌成此恨无重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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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阁应是整个北塞王宫最安静的地方了。没有喧嚣和吵闹,处于王宫偏僻的角落,收藏着整个北塞所有的古籍史册。三层高的阁楼,就默默地站立在那里,平日少有人问津。除非需要的时候,才会有几个宦官来替主子借书,要过上些时日才会还回来。偌大的史阁,只有年逾花甲的司马常大人,偶有几个小书童陪伴着打理。周围没有任何秾丽的鲜花,只有深深草木,但被修剪得很整齐,所以尽管冷清,但不至于萧条。

月儿轻轻地叩着史阁的大门,铜质的大门发出阵阵沉闷的响声,像是在叹咏时过境迁的沧桑。

过了许久,大门才缓缓被打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出来。“是哪位贵客今日来访我史阁?”老者的眼睛陷得很深,脸上皱纹交错,瘦得像根小竹竿儿,都是流年岁月的痕迹。据说司马常大人年轻时风度翩翩,如今也只能空忆昔日风流了。

“若月见过司马大人。”月儿轻轻一拱手,行了个礼,旁边的青萝也跟着行礼。

“你是……”司马常的眉头微皱,他并不认识面前这位突然到访的年轻姑娘。

青萝几步上前,道:“大人,您怕是还不认识,这位主子是大王准备册封的若月郡主。”跟月儿交谈了几番后,青萝说话不似从前那么害羞,也不再总是低头看脚尖了,只是双唇还抿得紧紧的。

“郡主?”司马常上下大量了月儿一番,“哪来的郡主?我朝的郡主不是只有那嚣张跋扈的若彩蝶一个吗?什么本事也没有,只会仗着她爹奉华侯的权势横行霸道,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郡主了?”老头子变说着眼睛边喷着火,看来是对那位若彩蝶郡主极度不满。这怒发冲冠的样子把月儿下了一跳。若彩蝶的骄横,月儿是有所耳闻的。这位郡主在民间的口碑也极其不好。据说连郡主府中的奴婢都敢在街上大人,其本人的嚣张跋扈可见一般。看着面前愤恨万分的司马常大人,显然是极痛恨若彩蝶的。

听到若彩蝶的名字,青萝浑身战栗了一下,强忍着回复平静,道:“大人,这位郡主不是旁人,是若西长公主的女儿。”

老头子瞪大了双眼:“长……长公主殿下的女儿?怎么……怎么……”从怒目圆睁变成瞠目结舌的司马常一张老脸上写满迷惑。司马常虽为史官,但他的责任也只是管理史书,撰写史册,他恪守尽职,并不涉足朝政。且司马常不爱管闲事,与宫人们饶舌子,自己独居在史阁,消息不大灵通,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工作。

“大人先不用着急。若月此次前来拜访,为的是查阅些书籍史册。大人先领我进去,至于事情的来源经过,青萝过会儿会同您解释的。”月儿担心司马大人会因此喋喋不休地问下去,觉着自己还是办正事要紧。

“郡主请进。”司马常躬身将月儿和青萝让入阁中。

史阁内部有一种淡淡的木头和浓墨的味道。一排排的书架上,都密密麻麻地堆着竹简和古本,虽然全部都整理妥当了,但这要找起来还是有些费劲。浩繁史册,任谁英雄光辉一生,都只是沧海一粟,最终化为几缕墨痕,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罢,都只能任后人评说。

“郡主要查阅哪一部分的史书,告知下官,下官会领您去书籍所在位置。”

月儿环顾了一周,这要是自己找着实要费很大功夫,便指出自己要查阅有关南北塞大战的那段历史。司马常的眼神暗了暗,许是知道了一些什么,但一言未发,就领着月儿去了。之后,青萝同司马常去屋外说话,独留月儿一个人查阅。

月儿查了许久,将近半个时辰。青萝所述与书中的内容,并无疏漏之处。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但她想知道的却都没有记载。那不为人所知的往事,才是最神秘,最关键的地方。月儿查累了,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索性不查,在史阁内随处走走,翻阅起其他资料来。

翻着翻着,月儿突然发现在一大堆书卷下有一本兵法和一本剑谱。月儿过去看的兵法和剑谱也不少,都是母亲叫她看的,所以见到这些并不算稀罕。但令她吃惊的是,二者竟然是一千多年前,南北塞还未分裂,塞皇统治时代,威慑整个塞国的应明月将军所著!由于时间久远,很多精华内容都失传了,大部分都是后人根据一些线索加以编撰,才著成的《明月兵法》和《明月剑谱》。尽管不是原稿,但仍然珍贵无比,百年前已成孤本,下落不明,不想竟在这北塞王宫史阁的偏僻角落!

月儿瞪大双眼,用衣袖掸去上面的灰尘:“这样的宝贝竟然搁这,太不懂的珍惜了吧!糟蹋啊!”

正逢此时,若寒若冰也到了。司马常和青萝行礼后,若寒示意他们不用进来,并让自己的随从宫女也一同在外候着,他和若冰悄悄的走了进去。

“在那,在那!”若冰叫到。声音被月儿听见了,月儿转身看像他们。一个是调皮可爱的小姑娘,令一个是成熟稳重,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看二人的装扮,都不普通。“你们是……”

“在下若冰,见过郡主姐姐。”小姑娘笑靥如花,面容娇俏,水灵灵的双眸澄澈无比,一张小脸粉嫩得可以掐出水来。若月忍住没去掐她,躬身行礼:“若月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若月?听到这个名字,若寒心中一颤。“佳人应是明月魄,若月隔云照我心。”曾几何时,他对一个名叫应明月的女子说过这样的话……他凝视着若月——此时的若月已换下粗布麻衣,身着一件浅蓝底色白蝴蝶缂丝对襟曳地长衫,色彩浅淡,配上白皙的玉肤,如空谷幽兰,称得人越发清雅。眉眼俊俏,如水墨勾勒,点点净是含笑弯弯,柔情而不失英气。双眸如凝水,与一般的北塞人不同,清澈的蓝眸中有丝丝紫色,似如纱薄雾轻拢盈盈秋波,神秘朦胧。丹唇微扬,若新月初上。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如此浅笑好比芙蕖绽放,濯清涟而不妖,却足以令百花黯然。如瀑青丝用银绳轻挽,木笄轻簪。窗外一缕阳光洒入,勾勒出少女越发窈窕的身姿。看着她的面容,若寒的手中微微渗出细汗,紧握成拳头,脊背僵直,心猛然跳动了一下。他的手不禁捂上自己的胸口。

千年了,这里第一次跳动了……他看着她,一时有些痴了……

人影重合间,他仿佛看见了她。虽然不是完全相同,装束也是不同。若月着的是宫中女子的普遍装束,而明月素来都是一袭戎装。但二人却有着一样的气质,绝代风华,连名字都源于他对她的叹咏——佳人应是明月魄,若月隔云照君心。他的魂魄困在封印石中千年,费尽千辛才挣脱束缚,残魂得以转世为人。他日日夜夜渴求能在今生今世,在魂飞魄散前找到她。但他也知道,千年来她轮回数次,早已换了模样,忘了前尘。茫茫人海,相逢亦不相识,他又何处寻她?他寿命不长,就算找到她,也注定无法与她相守。所以,他没有找她,他一直只是安安静静地,怀着前世的爱恨,扮演着今生的角色。可是,如果若月真的是明月的转世,她就这样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那么突然,无需追寻,就这么自然地出现……真的是她吗?世间真有这么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吗?

无论是不是,她现在是长公主的女儿,她的表妹。就算若月真的是明月,前尘此恨无重也早已了断,他什么都不能和她说。他不可能告诉她任何事,她也不可能想起任何事。他将心头狂涌的思绪强压下,越是压抑,越是疯狂。但面色依然如常,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东宫太子。

若冰没有注意到王兄的片刻反常。她都看呆了,小嘴惊讶得合不上:“天哪!真的是极美的美人啊!素面朝天,未施脂粉,无需收拾装扮已是倾国倾城,要是再细致打扮那得多美啊!”

“郡主果真是陌上人如玉。”若冰又喋喋不休了许久,一直沉默不语的若寒才开口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若冰吃惊地回头看他:“天哪,王兄!我……我这是第一次听你说谁长得好看!”接着转头又看向若月,“也难怪,郡主姐姐真是世间独有的美人啊!”

“太子殿下风度翩翩,也果真是公子世无双。”若月语调平稳,神色如常,稳重端庄,没有一丝娇羞失了大方之处,她这么说却也不是刻意奉承。若寒身形颀长,略微瘦削。墨色长衫轻拂,眸光深邃,唇角淡然,似笑非笑。脸色有些苍白,只是因为他从小患病,身体不好罢了。但愈显得清逸出尘,温文尔雅,净玉无瑕,如同水墨画中走出一般,翩翩若仙。

若寒以浅笑回应,见月儿手中有那本书,随意地问了句:“郡主可是在史阁瞧上了什么宝贝?能否分享一番?”

“是宝贝,也是无意间翻出来的。是千年前应明月大将军所著《明月兵法》与《明月剑谱》。若月素来仰慕应大将军女中豪杰的英明,又对兵法剑谱甚感兴趣。故想向司马大人开口,待会住所借阅几日。”虽然是绝世珍宝,但月儿生性耿直,也不想有所隐瞒。

若寒听着听着,剑眉倒竖,原本苍白的脸色爆出了几根青筋,有些吓人。他一把夺过月儿手中的书,迅速翻看起来。书页残破,纸张脆薄,但里面的内容依稀可见。那是她的字!清秀隽逸,每一笔都好似在他的心上淌过。真的是《明月兵法》与《明月剑谱》的原本!他指尖颤抖,抬头看着若月。他曾派手下人秘密寻找这两本书多年,却杳无音信,如今却被若月轻易翻出。世间之物,是否有认主一说?她难道真的是她?

他缓缓将书合起,声音有些颤抖:“刚才……有些失礼,还望郡主见谅,但郡主应当知道……这两本书是绝世之宝。”

月儿固然被若寒刚才的举动一吓,但若寒此时看他的眼神,更让她有些惊慌。那眼神中含着一些她所不知道的情绪,那样深沉。她躲闪着他灼灼的目光,故作镇定:“我也诧异为何会如此随意搁在此处,虽然不及原本珍贵,但也是绝世珍宝,但既然翻了出来,便不能再让明珠蒙尘。”

“郡主怎知这就不是原本?”

若月错愕地再次看向若寒:“原本据说早已在应将军逝世后便下落不明,千年过去。这……殿下的意思……”若月的呼吸急促起来,难道她误打误撞,竟能发现这等绝世孤本?

“自然不是,但也十分珍贵了。郡主既然知道这书的特别之处,那这书放在此处自然有特别的用意。此事不宜声张,若被有心人听见恐招惹祸患。本宫身为太子,必须从国家大局着想。如今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此事,只要坚守秘密,便可暂时隐瞒。郡主暂先忍痛割爱,将书放回,待本宫调查清楚,若无大碍,便会亲自将书送往郡主宫中。郡主若是着急看书,东宫有不少藏书,定有一本为郡主所好。”若寒勉强用平日淡漠的语气回答,但内心的波澜只有他自己知道。

眼前人是太子,不是旁人。太子有话如此,暂且不说是命令。自己初来乍到,若当真头日便出了岔子,只怕会落人口舌,惹火上身。月儿虽不曾生活于宫中,但自幼遍览群书,从那些戏本小说里头,也深得宫中人心险恶。偶尔衬得母亲不再,出门偶遇说书先生,更听得几段宫闱秘史,其中也包括父母的故事……加上自己出门前,玉瑾姑姑便嘱咐过要万般小心,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不能不明事理。遂道:“那殿下说怎么处置?”

若寒将书塞入广袖中,然后整理了一下翻过的书堆,掩盖起所有的痕迹:“本宫定会妥善处理好。东宫虽也有其他宫中的眼线,但本宫坐镇东宫十多年,比郡主现处的月华宫自是安全多了。今日之事全当没发生过,郡主和冰儿都不要再提及,现在都且先回吧。”若完,拉着若冰就走。若冰听了老一阵子的话,却是一头雾水的:“王……王兄。你们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啊。”

“你全听我的就行。”说完,若寒就把若冰往外拽。

“恭送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若寒离开前,回头望了还留在原地的若月,玉人依旧浅笑盈盈,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很渺远飘忽,已经间隔了千年岁月。他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她愣了愣,也回了他一个微笑。那一笑,如繁花在他的眼中绽放,清浅却又是如此明媚动人。

时光蹉跎,当韶华再次相会,流年是如何谱写?

用过晚膳之后,月华宫就有公公前来传诏——封若月为明月郡主。郡主府择日修建,郡主暂居月华宫,待修建完毕,再搬入府中。太监尖锐的嗓音不停地宣读着大王的各式赏赐,一串又一串。金银珠宝,珍珠如意,宝石玉器,锦缎丝绸,月儿都没留意听。她望着天空和重重宫墙——以后,她不再是那个能随意流窜山野之间的月儿,她有了正式的名字,她到底应该姓若姓蓝都已不重要。从此,她便只是明月郡主若月。若月坐在宫中高台上,夜风微凉,心头忧伤。

夜晚,若寒看着手中那两本古书,突然间不停地剧烈咳嗽,手掌摊开,又是满目的血红。太医说他活不过二十八岁。也是……若寒无数次地无奈自嘲。前世,他就是在二十八岁那年堕化为魔。今生活不过二十八,也是天命……巫师为他卜命,说他生来魂魄不全,故病魔缠身。只要能重拾魂魄,万病可除。只是他何尝不知道呢?那遗失的魂魄封存在澜湖的封印石中,由塞女看守。他永远无法取回,他只希望在这一世,他能再次见到她,他便知足了……现在,他遇到的人是她吗?

若寒把书放好,强撑着来到书桌前,轻铺开素宣,执笔染墨,刚想下笔,又有些迟疑——她长什么样?一千多年了,他每日每夜都在想念她,从来不曾忘记。她美得风华绝代,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漂亮。她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一把利剑斩天下……想到此处,若寒的唇角微微上扬,顺着深远记忆,描摹她的容貌。时间能让人淡忘一切,但是最深爱最重要的,却永远也带不走,就像他不会忘记她,不会忘记她的任何事情。墨痕轻染纸上,如烟的眉,清澈的眼,俏挺的鼻,红润的唇,银盔银甲,身配宝剑,骑一匹白马。她出征前,总是这样一副装扮,回眸看着他。直到彼此都看不见,只剩下漫天的黄沙……

当最后一笔落成时,若寒心中一阵沉痛,终究是他害了她……一口鲜血喷出,溅在纸上,一点一滴,染红了若寒的双眸。

“明月……”若寒看着桌上的画,唤出了尘封在心里许久的名字,手中笔一滞,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题外话------

男女主终于见面了,哈哈哈,从此之后重点才开始。若月和若寒。应明月和楚怀寒,到底有啥关系呢?敬请期待,多多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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