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四下寂静。
我微微睁开眼一瞧,他,走了!帷帐内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陌生的味道。
他执剑而立的模样好生潇洒,像是说书先生口中的翩翩剑客。
背后长发散落开来,我伸手一摸,挽发的银簪不见了。是他,取走了吗?
心神恍惚的状态下吃完饭,把秦娘嘱咐要买的东西全写好,揣在怀里,便急匆匆地往村头跑去。
秦娘见我火急火燎的模样,心疼地念叨:“小姐,女孩子还是要端庄从容……”
我冲她挥挥手:“秦娘,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姐。我走啦!”
到了村头,已瞧见谢风站在那里等候。
他一身蓝色宽袖长衣,发髻上同色的束发丝带随风飘扬着。一片绿意之中,他淡然自若地站在那里,慌乱许久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流水村距县城二十里左右。起个早,坐着牛车,到了县城也不算晚。
和谢风去钱庄领完月钱,我便照着列好的单子买东西。七七八八买得差不多时,我已累得满头大汗,把东西放回牛车,我又去买了碗凉茶喝。
谢风站在一旁的字画摊静静欣赏着。我抹了抹嘴,向他走去。
正巧路过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停了停脚步。一眼瞧见一个白色的玉簪,成色不好,却胜在精致,簪头雕成一朵白荷花,簪身白中掺杂几丝绿意,像是荷花茎杆的脉络,很是秀气典雅。
我拿在手里瞧了瞧,很是喜欢。
谢风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我把簪子往他面前一递:“好看吗?”
他接过玉簪,眯着眼瞧着。
午后的金色阳光照在他身上,一身蓝衣的他,玉树临风。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宛若温玉,双眼微垂,长长的睫毛半遮住眼眸。玉簪在他手里轻轻转动,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竟不比那玉簪逊色。
我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你买下送给我!”
谢风闻言,抬眼看我,似是没有听清楚。
话已说出口。无法收回。
我清了清嗓子,凑到他耳边放低声音说道:“你把玉簪送我,权当是我的封口费,如何?”
“封口费?”
我嘻嘻笑着:“胖丫头给你洗衣服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
“苏陌!”谢风一张俊脸果然红了,他咬着牙低声吼道。
他付完钱,把玉簪往我手里一放,头也不回丢下两个字:“回家!”
我满心欢心地把玉簪揣在怀里,乐呵呵跟在他身后。
谢风,这就算是你送我的定情物。以后,我可就把你当做我的人了!
一路上,谢风闷头整理着买来的笔墨纸砚。
“一个大男人脸皮这么薄。”我靠在牛车上,头一摇一晃地眯着眼看他,“放心,胖丫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谢风手一顿,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询问的意思。
我讨好地往他身边凑了凑:“每日与夫子共事,多少也懂些孔孟之道。我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胖丫已知道羞愧,承诺以后断不会再纠缠夫子。”
谢风皱着眉,屈起手指在我额头轻敲:“你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
我见他面色如常,心情也轻松起来、看着初夏的美景,哼唱起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其实,胖丫偷偷给谢风洗衣服的时候,被我发现后,我也没有费什么口舌。只是告诉她,谢夫子不喜欢女人,她就哭着跑开了。
到底还是年轻,脸皮太嫩了。算了,等我和谢风成亲时,多给她些喜糖就是了。
我笑嘻嘻地看着谢风俊朗的侧面。谢风长的真好看,都说女儿随爹。成亲后,若是生个像他的女娃娃,那得多好看啊!
我捂着发烫的脸傻笑着:我在瞎想什么啊!
蓝天,白云之下,我和他。
是夜,我沐浴好,换好衣裙,跪在娘亲的牌位前。
我抚上鬓边的白荷玉簪,眉眼俱笑:“娘亲,女儿到了秋天就及笄了,算是个大人了。女儿已替娘亲相中一个女婿,他是教书的夫子,相貌英俊,知书达理,倒也不怕他让女儿受气。”
我把洗干净的水果供在桌上,“娘亲听到这一定笑话女儿不知羞,自己相夫婿。若是娘亲在世,必会为女儿安排妥当。好在秦娘事事仔细,已为女儿安排周全。待及笄后,女儿便恢复女儿家的身份,让那傻夫子上门提亲。娘亲到时,可别舍不得女儿哭鼻子。”说完,我自己倒红了眼眶。
给娘亲磕完头,我抬步走到院中。院中的桂树,树影婆娑,摇曳生姿。
眼前不觉闪过一对含笑的凤眼。我一怔:他,怎么样了?
随即,我又笑话起自己来。
他,是谁?会如何?与我又有何干?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此生或许只是这一面之缘而已。温润蹁跹的谢夫子才是与我休戚相关的人。
应是昨晚洗完头发还没干就睡着了。一早起来,头晕乎乎的,我强打精神撑到日头西斜。
谢风见我脸色不好,把所有的活都包揽下,让我早些回去休息。他似乎不放心,追问了几遍,问是否要他送我回去。
我瞅了瞅“碰巧”来学堂的里长那阴沉沉的脸,摇了摇头,“你知道心疼我,我的病就好了大半了。”
果然,面皮薄的谢风耳根微红,拿我没有办法地瞪了我一眼。我开心地打了一个打喷嚏,塞了一天的鼻子终于通气了。
良药医病,美人医心。
昏昏沉沉回到家,秦娘见我脸色很差,忙给我擦好身子,换好衣裙,让我上床休息。她要去给我抓药,我拉住她让她不必担心,睡一觉就好了。家里的钱除了日常开销,给秦娘抓药之后所剩无几了。我可舍不得花在这小小风寒上。
我打散发髻,用白荷玉簪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髻,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天已是黑透了。
我伸了伸懒腰,睡了一觉,身子舒服了许多。屋里漆黑一片,秦娘怎么没有点上油灯啊?我喊了几句,没人应。
秦娘去哪里了?
我纳闷地下床,想把油灯点上。
刚抹黑走到桌边,突然,有几个人影猛地扑上来,一下把我压倒在地。
我毫无防备直摔下去,后背着地,“嘭”地一声,摔得结结实实,疼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张口想骂娘,有人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扳向亮处。
“嗯!是她!带走!”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不待我挣扎,压住我胳膊的两人,一左一右给我绑上。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我一边使劲挣扎,一边向站立在一旁发号施令的蒙面人大声问道。
那人蒙着面,站在暗处,声音低缓,吐字却很清晰:“有人想见姑娘,等到了府上,自然告知缘由。手下人手脚粗笨,还请姑娘配合,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这人听声音,年纪不大,说话虽有几分威胁,倒也算客气。
“也罢。我跟随你们走便是了。又捆又绑的挺吓人的。”我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慌张,打量了一下四周。大约有五个人,个个都是黑衣劲装,蒙着脸。硬拼我根本不是对手,我现在担心的是秦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口气尽量放平和:“阁下几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小小的女子跑了不成!”
那领头的蒙面男子打了个手势,有人上前给我松绑。我揉了揉得发红的手腕,顺从地跟着他们向外走去。
走出房门,我快速看了一眼秦娘的房间。没有亮光,一片寂静。希望秦娘还没有被发现。
我在脑中快速想着对策:出了院门,向右一转便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那里是逃走的最佳地方,也是最后的机会。
我边走便装作揉着肩膀,从鬓边的白荷玉簪偷偷顺在手里。
离巷口越来越近了……
……三步,两步,一步!
我的手猛地一扬,尖锐的簪头扎进前面那人的脖颈处,立即抬手抽出玉簪。那人惨叫一声,趁其他人猝不及防,还没有弄清状况,我飞快地向巷口跑去。
巷口出处有个小岔道,通向旁边的小树林。只要跑到小树林,我的胜算就大了。
我提着裙摆头也不敢回,拼命往前跑。出口近在眼前,心头一喜,我加快了脚步。
一个身影从我身后飞奔而来,转眼落在我面前。干净利落的一记手刀,我一痛,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那一刻,听见清脆的“当啷”一声,白荷玉簪碎了!
一路上,我被喂食掺有迷药的饭和水,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很少清醒。直到我再次醒来时,已身处一个装饰华丽的房间。
我坐起身,打量四周,这间房子应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华丽又雅致。
许是一路上服用的迷药的药性尚未散尽,头一阵阵发晕,四肢发软,一个简单的起身已让我气喘吁吁。
看着陌生的环境,我心里很不安。挣扎着下床,还没有穿好鞋,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传来脚步声。
------题外话------
又出现一个蒙面的男人!哈哈,这个蒙面的男人是谁呢?是不是上次出现在桂树上的蒙面男子?下一章节就会揭晓。(这个男人对苏陌也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从这一章开始,谢风会和我们暂别几章,再次相见时就是华丽丽的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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