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糕的味道微苦涩,白明乾咬了一口就急急地喝了一下热茶:“圣子,这么苦的吗?”
云容月也吃了一口,感觉也没有白明乾表现得那么苦,他无奈地笑:“行了,那世子便吃鱼糕吧。”说着,也把自己的那一小碟给推了过去。
白明乾也没有推辞,相比于竹叶糕,他更爱吃软糯可口的鱼糕,尤其是圣衣谷独有的圣鳞鱼,做成的鱼糕极其美味。
白明乾就是这样一个喜欢享受人生的人。
云容月大概也知道燕眈野为什么跟白明乾待的这么久,除却身份之外,白明乾这性子相处起来的确是很舒服的。
“圣子,你一个人住倒也清静,手下的弟子也伶俐,都不用特意吩咐,就知道你这边来了人。”白明乾不喜欢安静,嚼了几口鱼糕就继续说道。
云容月一顿。
并不是弟子提前察觉什么的,而是之前小孩在的时候便是这样了,哪怕云容月再去药房炼药,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改过。
一直都保持着小孩还在的样子。
白明乾已经习惯了云容月的沉默,他也不当一回事,继续道:
“圣子,你以前难道没进过你门派的禁地吗?”
“宗门禁地,一律禁止进入!”云容月一脸严肃道。
白明乾一听他这话就知道结果了,他一脸纳闷道:“没想到圣子倒真的这样听话,在我家就从来没有什么禁地过,反正对我而言来说是没有,要我说啊,说得好听点是禁地,不好听点就是那种……圣子你懂的。”
白明乾没详说,只是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很快又是一脸没心没肺:“每个门派都会有这么一种禁地,我清楚后……”就再也没有去过,这次入你圣衣谷禁地可能便是我也好奇圣衣谷的禁地是个什么样的吧?
“好了世子,这种事情我们便别妄议。”云容月立即打断白明乾的话。
若是以前他肯定会对白明乾这话不屑一顾,但现在他听到过师傅的亲口承认,这话让他听下去,就跟着钝刀子割肉一般地难受。
白明乾吃饱喝足,慢悠悠地吹着茶沫,摇了摇头:“圣子你这样不好,像你这样的人只能接受正面,可我们这些门派哪怕阳盟,看起来冰清玉洁,实际上谁不都是扎根在淤泥里的呢?大家都会有暗面,圣子,你知道的。”
白明乾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在这方面可以选择用舒服的方式活着。
云容月当然懂这个道理,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会是白明乾来说教自己,明明知道白明乾说的不无道理,但云容月依旧是无法苟同。
“那我不说了,圣子你也别多想了,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的,我是甘心当个二世祖才选择熟视无睹,但你不一样,每个人都有选择正义和旁观的权利,圣子,不要让你的选择变成了你的束缚。”白明乾看云容月沉默,但有在认真听的样子,就忍不住继续多说了几句。
选择正义与旁观……
云容月抿了抿唇。
他自从听了师傅的话之后就一直选择了逃避,他甚至都不知怎样去面对这样陌生的师傅,但他清楚地知道师傅无论要做什么,至少他现在的行为是错误的。
白明乾这话没有错,自己的确是一直被这些事给束缚着,从知道这个药方开始,他就一直都在猜疑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这个圣子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
他是圣衣谷的延续。
青郁森森,连绵起伏的扶摇山脉上坐落着凤鸣森林,与世隔绝,堪为魔兽乐园。
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娃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四周的魔兽群压低着身子,发出呜呜的低吼,她似乎浑然不觉。
“栖桐珠,还是宫家的人,本殿这是飞升成了自己后辈?”毫无波动的语句从那泛白的小嘴里吐出,小女娃衣服破烂,小脸脏兮兮的,看不出什么神色,但能让人明显感觉到她身上的低气压。
魔兽群已经是蠢蠢欲动,小女娃身上的伤口更是散发着让它们无比着迷的鲜血气息,一头魔狼压抑不住,飞扑而上!
“吼!”
“不安分的小崽子,本殿现在没空修理你。”她漫不经心地抬起手低吟了一段咒,溢出血的指尖在空中飞速地画着什么。
“噗!”喉咙涌上一股腥甜,宫雾栖冷淡地擦掉唇畔的血,就看着刚刚凶猛那头魔狼像一只大型犬走过来呜呜地叫唤,轻轻地蹭着自己。
驭兽术因为自身灵力都尚未觉醒,自然不可能使用,但宫家血脉符术还是可以拿来玩玩。
比如这种小符术,就可以让魔兽误认为自己是他的同族,而不会下杀手。
鲜血的气息还在发散,但那群魔兽却徒然失去了兴致一般,纷纷散开来。
“我这...难道是飞升失败了吗?”宫雾栖歪着头盯了会魔狼,小手顺其自然地伸过去摸它的毛。
“但我不是已经扛过无垢道雷吗?”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是飞升成仙,与天地共存,可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万千世界,道法无数,可近千年来有能力飞升的只有宫雾栖,更久远的典籍已经在洪荒战争就被摧毁,她根本没有办法去参考别人。
难道根本没有飞升这一回事?
宫雾栖,宫家家主,当今八大域都要效忠的燃殿殿主,可谓是万人之上,睥睨天下,无数人所追求的巅峰。
更是当今世上,唯一敢挑战天道,数千年来有望飞升的第一人。
宫雾栖百般聊赖地盯着现如今自己脏兮兮的小手,谁会相信宿在这身子里的人是燃殿殿主?
算了算了,她在那位置上也待了那么久,现在退下来虽然打破了平衡,但那人......
“嗯嗯?”宫雾栖还在兀自思考着,魔狼已经用嘴轻轻叼起这瘦小的女孩儿开始走动了。
现在的小崽儿都不省心啊。
宫雾栖任由魔狼叼着自己,慈爱地望了眼它,眼下她也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归燃殿,虽然肉身没了,但很多东西,都是认神魂的。
“呜。”
“砰!”
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冰凉之中,宫雾栖的思考中断,她茫然地抬起手抹了把脸,水珠子纷纷从她手里滑落。
她眼睛下意识地望向湖面,小女孩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一张尤为瘦削的脸,像是从来没吃饱过一样,凸显的那双眼睛格外的大,殷红的小嘴旁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痣,看上去竟然平增点妩媚。
看上去跟宫雾栖前身没有没几分相似处,宫雾栖看了几秒,就移开目光。
现下还是思考怎么回宫家吧,虽然不知道这小女孩怎么被遗弃在森林深处,她也更想自己自在活一世,但身子毕竟是这女孩的,怎么样也得回去一遭。
不过……她现在是在哪里?
没有觉醒,宫雾栖就算有天大的术法也是施展不出来,最简单的追踪术没有灵力支持,凭这营养不良的身子,还不得把血榨干?
兽术的维持时间短,所以所需要的灵力稀少,但也是让宫雾栖硬生生地呕出一大口血。
“五岁才可通灵,这身体才四岁……”兽术只能维持一天,持续施展会让宫雾栖这身体消耗到死,宫雾栖没犹豫太久,立即释放她的精神力。
虽然肉身被摧毁,但神魂却是不灭的,宫雾栖的精神力如一片浩瀚的海洋,全力释放的状态下,浓郁精粹得让整个森林的魔兽为之一振。
古老拗口的咒语从宫雾栖苍白的唇里吐出,如果有人在这里,肯定会震惊地发现,灵气以一种说得上是快的速度,朝宫雾栖聚拢。
整片湖都为之震荡,宫雾栖的精神力形成一个罩子,将她紧紧包裹住。
好热……
滚烫得仿佛不是灼伤这具身体,而是她的神魂!
多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自从她被尊为星炽君,就在也没有人能够伤到她,现在仿佛回到了她的原身第一次觉醒的时候。
全身仿佛都被火焰紧紧环绕,身体,神魂被灼烧到让她忍不住尖叫,痛到让她失去思考。
这具身体,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我,不是我……”
谁?是谁在说话?
“传承?真是百年来最大的谎言与笑话!”
朦胧之间,宫雾栖看到一把利剑指向自己,嘴巴不由自主地就动了:
“我诅咒!”
冰凉的液体在脸上,宫雾栖在这躯壳中能感受到那浓郁的绝望与狠厉!
“我愿意将我的灵魂永堕深渊,换取南宫家的万劫不复!”
南宫家?
“噗——”
宫雾栖一瞬间的失神,一簇巨大的火焰猛地从她身上爆炸开来,熊熊巨火霸道燃烧,惊得附近喝水的魔兽都跑开了。
已经无比接近她的原身天火灵体了,但这身体终究不是最纯粹的天火灵体,而是三灵体。
木灵,冰灵,还有暗灵!
宫雾栖没注意到的是,一阵黑气从她丹田处冒出,已经缓缓地凝聚成一个实型。
传承?这小女孩犯了什么过错,竟然逼迫成这样?
先天咒师……宫雾栖能感觉到小女孩的诅咒已经在冥冥之间波动了命运的那一根弦。
咒师,顾名思义就是拥有诅咒他人的能力,这种能力会随着主人的成长而变强大,这种诅咒就像是蝴蝶效应一般,悄无声息便能改变一场战事的局面。
可拥有咒师天赋的人太少,而且在初期,咒师是很弱小的存在,但咒师一旦完全强大起来,完全就是可以影响一场大战的人物。
宫雾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睁开了眼。
觉醒,也称之为唤灵,唤醒身体中沉睡的灵力,这一过程一般都是需要一天的,但宫雾栖却不一样。
她除了唤灵,更是在原身的意识里沉浮,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悲伤而又小心翼翼的情绪竟会让她都有点触动。
原身的意识温柔地牵扯着她,就像对待最珍贵的物品一般,引着她与身体,还有她最后的意识融为一体。
“这是为什么……”宫雾栖缓缓松开手,一个乳白色如棉花糖般的小东西躺在她的手心里。
原身的一丝魂魄,她拼尽全力才挽留住。
“嗷呜……”
没等宫雾栖再去想,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兽的叫唤声,她抬眸去看,竟是一条肥嘟嘟的小黑犬。
小黑犬见她看来只是鼻子哼哼,嘴巴还在咀嚼着什么,不一会儿,吐出一个果壳。
旁边更已经是堆起一座果壳小山。
“虹灵果?”
虹灵果是一种珍稀的灵物,灵气充沛,寻常人吃上一颗已经是不可多得,唯恐爆体而亡,而这小黑狗……
宫雾栖伸手搭在它肥短的身上,却感觉它身体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相反,能感受到那果子的灵力已经被它完全吸纳。
有意思。
宫雾栖笑了笑,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栖桐珠在手指间流转。
“追踪!”
一道金光猛地从栖桐珠上窜起,像一条可以无限伸长的丝带一般,为宫雾栖指出一条路来。
“南宫家?和我宫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小女孩挑眉随意地提唇一笑,天生妩媚的月牙眸一弯,便朝着金光所指的地方走过去。
小黑犬见女孩没有要管它的意思,嗷呜一声,还是很迅速地爬起来跟上她。
凤鸣森林里魔兽众多,一般人都是不敢随意踏足,毕竟里面都是有着高阶魔兽,稍不留神自己就会命丧黄泉。
宫雾栖向来不担心这方面,毕竟她本人就是九重驭兽师。
驭兽师入门便是有条件的,需要与自然契合度达到一定高度,才算是入门槛。
宫雾栖与自然契合度极高,在驭兽上的天赋让人连嫉妒这种情绪都已经难以表现出来。
“嗯?”宫雾栖并非没发现小黑犬相随,只不过一直忽视而已,但目光触及到地上的几张残破的纸片,不禁一凝。
传送符纸?难不成原身是自愿来到这魔兽森林的?
宫雾栖感觉自己眉毛跳了一跳,对原身的来处更加疑惑。
“嗖嗖嗖——”
明明神识已经感到身边魔兽聚集,可偏偏她只要往前走一步,就鸟飞兽散,仿佛自己是一个行走的瘟疫。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连驭兽符还没来得及画!
宫雾栖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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