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从门外进来,淡淡瞥她一眼,目光从她桌面的练习卷上飘过。童知红着脸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把试卷盖住,梗着脖子嚷:
“偷看可耻!”
沈遇没理她,迈步走到会议桌的另外一头,拉开椅背坐下。这样一来,两人分别坐在长形会议桌的两端,距离隔得最远。
沈遇的突然到来,她觉得像是心里爬进了一只小蚂蚁,这里爬爬那里爬爬,痒得完全没有办法专心。
干嘛坐那么远,离她近一点不行吗?她又不会吃了他。
童知低着头假装做着题,眼皮却往上抬起偷偷去瞄沈遇。
他在桌面上摊了一张白纸,然后单手把笔帽褪掉,刷拉刷拉不知在纸上写着些什么。他看起来很专心的模样,浓长的睫毛低垂着,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童知偷偷望向他的视线。
沈遇垂眼写了几行,然后突然停了下来,手肘撑在桌面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笔杆转了一个圈。
童知以为他发现自己在偷看,赶紧收回视线,一脸苦思冥想的表情拿着笔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过了一阵,见对面的沈遇没有动作,她又开始固态重萌,目光晃晃悠悠地往他身上飘去。
她偷偷看了一会儿,然后从草稿纸上撕下一张纸片揉成小团,往沈遇的方向弹射过去。
我让你假装看不到我。
纸团在沈遇的手边停下了,然而他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一般,连停顿都没有,只面色淡然,自顾自地写着。
童知又接连弹了几个纸团,通通被无视个彻底。
她心不在焉地写了一会儿,心思又开始飘了。她脚下用力,面不改色地悄悄地往旁边那张椅子上挪去,然后再次往前一张椅子上挪去,假装神不知鬼不觉地一点一点往沈遇的方向蹭,乐此不疲。
“干什么!”
突然一声吼在她耳边炸开,童知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到宋行知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你做个题,挪来挪去干什么?”宋行知问。
童知挠了挠头发,正经道:
“我,我做题坐累了,运动一下。”
宋行知眯起眼,道:
“你这么二十来分钟就订正了两道题,我看看......其中一道还是错的!这还能把你给累坏了呢?”
童知厚着脸皮点点头。
“你考试的时候还能这么磨磨蹭蹭?”宋行知冷笑一声:“你要是中午写不完,晚饭后就继续来办公室,写不完今天就别回家了。”
童知哀嚎一声,只好赶紧把试卷拿来,静下心来老老实实地开始做,不敢再开小差。
试卷上的题目其实宋行知上课时按专题复习过,童知检查一遍,发现自己其实大部分错在粗心上面。她拿笔修修改改,错题慢慢被她补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一道题,她算来算去,都得不出结果,怎么算都感觉进了死胡同,她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在草稿纸上算着。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沈遇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童知从乱麻一般杂乱的思绪中抽出头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你要走了吗?”
沈遇没有回答,他把纸折起来往会议间外走去,经过童知的时候瞟她一眼。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童知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会议间的门口,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和那道破题作斗争。
蓦地,一道阴影出现在她桌面上。
她诧异地回头一看,没料到是去而复返的沈遇。他正站在她旁边,斜斜地靠着桌子,微微偏着头,目光落下来,似乎是在看她解了半天的数学题。
童知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你你我我......”
沈遇没有理会她,伸出一只手,指尖在她写得乱七八糟的解题步骤上叩了叩。
“这里,”他抬眼看童知,发现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沈遇眉头皱起,有些不耐地沉声道:
“我只讲一次,你听好。”
他这是,要和她讲题?
童知被他突如其来的主动态度吓到了,有些木然地点点头,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望回试卷上。
“你这一步是正确的,但是下一步开始多余......”沈遇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进入正题。
他的声音低低地,带着少年特有的磁性,缓缓地搅动着她身边的空气,她觉得耳朵痒痒地,但是机会难得,她赶紧稳住心神专心听讲。
沈遇的思路很清晰,语言也很简洁,他尽量把问题简化,用最直接的方式和她解释了一遍。童知听了他的解析,自己再思考片刻,马上得知自己之前错在什么地方。她忙不迭地按照沈遇给出的解题思路,把题目再做一次,顿时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童知顺利地把试卷订正完,正要抬头向他道谢,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沈遇在她奋笔疾书地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但是她并不觉得泄气,而且内心还激动得很。她没有想到,沈遇居然会主动搭理她!虽然只是讲题,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她觉得这就是好的开始。
童知把订正完的错题交给宋行知之后就赶紧跑出办公室,她控制不住自己在走廊上边走边蹦。
还没近到自己班的教室,童知远远地就看到一道高高的身影正侧对着她靠在他们班外面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女生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微风穿过走廊,越过他的眉梢,高挺的鼻梁,稍稍掀起他洁白的校服衣角,转眼又克制地按下去,午后的阳光炙热,然而他的身影却带着些许疏离的凉意。
童知呼吸一滞。
她搓了搓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烂柿子般的笑跑上前去。
“嗨!”她把手在他面前一晃,自作多情道“你在等我啊?”
沈遇侧过头来,垂眸看了看她,没有搭腔。
他把拿在手里的保温杯扔给童知,童知手忙脚乱接住了,是她那天晚上给他的那个。
童知马上笑了起来:
“你喝完啦?好不好喝?”
沈遇看她一眼,童知正仰了脸笑眯眯地望着他,满脸期待。
他侧过脸去,“嗯”了一声。
沈遇今天心情看起来十分不错的样子,童知忍不住想多和他说几句话。
“刚刚你来办公室干嘛呀?”童知问道。
沈遇又不说话了。
“你要不说我就当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她迅速补上一句。
“......”
“你的脸皮一直这么厚么?”沈遇斜睨她一眼,开口。
“也不是,”童知笑嘻嘻地,不动声色地悄悄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一点,清了清嗓子,“我只有见到你才会这样。”
就算是童知这么说了,可沈遇依旧一脸云淡风轻,表情淡漠到几乎没有。
童知暗暗叹口气,看来她的骚话还不够骚,沈遇压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遑论让他心动了。
果然好定力,撩不动啊撩不动。
“谢谢你给刚刚给我讲题,”童知换了一个话题,“你这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你别多想,就当作是我感谢你。”
闻言,沈遇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嗤笑的弧度,看得童知一愣。
“你用不着想太多,”他漠然的目光落到童知怀里的保温杯上,他不过是来将这东西还给她,没有旁的意思。
“我只是,最烦欠人情。”沈遇道。
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
童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嘴里念念叨叨:
“我当然没有多想,所以你也别有心理负担!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一下子做不出那道题,说不定今晚要住在办公室了。那道题好难的对不对,我月考的时候也错了一道类似的......”
“砰!”
沈遇突然停下脚步,童知一时不察,一头撞上沈遇宽阔的后背。她捂着额头,红着脸退后几步。
沈遇转身看她,面色低沉着,不太好看。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童知转转眼珠子,道:
“我没有跟着你啊,我只是刚好和你顺路。”
沈遇抿了抿唇,冷着脸转身快步走了。
童知又抬步跟上:“你要去哪里,一起吧。”
沈遇蓦地顿了一下,站定脚步。
“男厕所。”
*
童知抱着保温杯走进教室里,伺机而动的舒展马上扑上来勒住她的脖子。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他真的是来等你的啊?”舒展激动地晃她肩膀,“不得了啊你,放大招啦?我们就才一个周末没见我怎么感觉错过了很多剧情呢?”
“我哪有什么大招,我只是空有美貌而已。”童知托着脸忧郁道。
“......”
舒展按住自己蠢蠢欲动要打爆她的手,问:
“快说快说,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童知故意调她胃口不说话,她把桌上叠起来的练习册翻开,动作慢得很欠揍。
“装逼?”舒展眯了眯眼,“允许你装一下,装个不停我可就要揍人了喔。”
童知终于绷不住了,她一把搂住舒展的脖子,激动地想要尖叫,她把事情和舒展说了一遍,然后一脸愤怒。
“我觉得我刚刚被调戏了。可恶!”
“你说可恶的时候表情不要那么享受。”舒展吐槽。
“嘻嘻,他居然会主动来给我讲题,你说他其实会不会有点可能,对我不那么排斥了呢?”童知晃着舒展的手兴奋道。
舒展想了想:“就因为你给他送了汤?”
“可能吧......而且他还和我说好喝!我觉得他太好收买了,就一碗鸡汤而已,这样不好,万一也有别人给他投喂怎么办?那他岂不是很容易就跟着人跑啦?”童知的表情由欣喜若狂一瞬间垮下来。
“......”舒展翻了个白眼:“人家又不是智障。”
童知忽略她的话,捂着脸道:
“怎么办,突然好冲动好想为他洗手作羹汤!”
“卧槽你善良点不好吗,”舒展突然一脸惊恐,完全不给她面子,“你是要毒死他?多大仇?”
不怪舒展尖酸刻薄,她还清楚地记得高一时去童知家玩,童知说要亲手给她做饭时那个恶毒嘴脸。她站在厨房门口,瑟瑟发抖地看着童知像炼毒的巫婆一样站在灶台前,随心所欲地往锅里加各种东西。
不夸张地说她甚至后来居然还从汤里捞出来一部按键手机,她不知道这部古董是什么时候“一不小心”掉进汤里去的,她只记得第二天上学时童知和她炫耀新买的触屏手机时那个损色儿。
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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