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白石崖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为了保密期间王仲保没有让部队进村,就在村后的山坡上的树林里设置了宿营地,并安排好警戒哨。
农历的十一月天气很冷,风已比前更加凄厉了,太阳时常蒙着雾一般的头网。淡淡地发着光,灰色的云的流动显得呆滞而沉重。寒冷包满在大气中。野外的草木恐怖的颤抖着,无力拖曳它们翅膀似的,时时抖下萎黄的残缺的叶儿,一天比一天裸露了。远处的山仿佛火灾后的残迹,这里焦了头,那里烂了额。一切都变了色,换上了憔悴而悲哀的容貌。
好在缴获了一些鬼子的大衣和被服又选择了一个避风的山坡,看来野外宿营还不会出什么问题。王仲保和提前赶到这里的孔德卫、秦二会合了,孔班长和秦二买了一些干粮、蔬菜、几十斤猪肉和一些烧酒,孔班长苦着脸说:“排长,没有买到马匹,只买到了六匹小毛驴。”
“嗨,毛驴就毛驴吧,总比没有强。有这几匹毛驴也可以帮我们驮点重武器了。”王仲保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无奈。其实他是东平人,都这里还是很了解的。这里离山东东阿不远,东阿盛产阿胶,驴皮是生产阿胶的原料,在加上山区条件毛驴走山路比较好,所以这边的毛驴还是很多的,但是毛驴的行军速度却和马匹相差甚远。
“排长,今天是元旦,我们又打了个打胜仗,是否让弟兄们乐和乐和?”
“好吧,明天还要去泰安和弟兄们会合呢!”王仲保知道,这几天弟兄们十分疲劳,士气也不是太好,尽管打了一个胜仗,但对于战局无关紧要,特别是上峰的意思,让人难以捉摸,一会说打,一会说撤,想起刚刚从军时候的志向和抱负心里又有一些苦涩。也不知道张笑天这狗日的跑什么地方去啦,原来在学校时和自己在一个宿舍,整天牛皮哄哄的说打鬼子打鬼子,现在鬼子来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见着,不过这小子还是挺聪明的,鬼点子就是他妈的多。
一听说今晚有酒有肉,这些兵痞的情绪马上都来了,几乎会点手艺的家伙不用招呼,都过来帮忙,骂声、笑声响成一片。不一会,一股肉的香气充满了整个营地。一个通信兵跑来,说是弟兄们都等自己吃饭,也顾不上想同学啦,起身跟着通信兵过去了。过去一看,中间生起了一片篝火,弟兄们围着篝火坐成了一圈,不仅乐了,心里说,妈的真有点篝火晚会的味道。看见排长过来,有几个小兵赶紧起身,他也毫不客气的找了位置坐下来。
看见排长坐好,秦二赶紧倒了一碗烧酒,送到他的手中。王仲保是学师范专业的,再加上和善于演讲的张笑天一起住了三年,讲话自我感觉良好。
“弟兄们:今天是1938年的元旦,也是我们排最高兴的一天,今天我们排46人宰了54个鬼子,新年新气象,1938年的第一天我们就打出了我们20师的威风,打出了我们中国军队的气势,我们有四万万同胞,有九千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日本鬼子扬言3个月征服中国,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只要团结一心就一定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尽管大家不太明白元旦什么的,也搞不清排长四万万、九千六什么意思,但是今天的胜利和酒菜大家还是挺乐意的,一听排长说完,大家忘情的拍着巴掌。
王仲保说完,心里一阵苦笑,这不是他妈的张笑天讲的吗!不过看着弟兄们的高兴劲,自己也情不自禁的加入在其中,昏天黑地的喝的一塌糊涂。好在于小宝这家伙不喜欢喝酒,营地的安全就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或许是昨天太高兴了,也或许自己不怎么会喝酒,王仲保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想到战局的吃紧,马上叫几个班长过来,安排去泰安找队伍的事情。
“排长,再等等吧,你睡觉的时候我让小松鼠和三娃一早分别去泰安和大汶口联系去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出发。”望着脸色蜡白的排长,于小宝慢声慢气的说着。望着胆大心细的于小宝,王仲保点了点头。因为醉酒耽误了一天的行程,再加上酒精在胃里作怪,王仲保不断的呕吐起来。
到了晚上,小松鼠和三娃都回来了,小松鼠的胳膊上还被鬼子的三八大盖给咬了一口,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带回了大家都不能接受的消息:泰安和大汶口被日本鬼子给占了。
第二天,王仲保又派了几个弟兄去兖州、曲阜、磁窑、肥城等地打听部队的下落,等了几天派出去的弟兄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同样带回的消息是:和济南、泰安一样,没有什么战场的迹象,这些地方都被日本鬼子给占了。王仲保的心情冷落到了极点,自己被日本鬼子和部队隔开了。
晚上,得到消息的几个班长聚集在一起,几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在什么地方。几个人又把眼睛看向了王仲保。
“都他妈的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脸上写着部队在哪里吗?”王仲保怒气冲冲的骂着。
“我看排长,部队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弟兄们的性命都在你手里,这里离日本鬼子太近,是不是找个地方先躲躲?”说话的是“秀才”之称的孔德卫。
“哪不成了逃兵啦,再说怎么多弟兄怎么躲?”
“怎么是逃兵?你他妈的怎么没有看见连长吗?把弟兄放在一边,自己比他妈的兔子还快。”
“躲,怎么躲,往哪里躲,躲到什么时候?”
“不躲,你他娘的有什么办法?”
“他娘的,当官的有马,有汽车,都跑了,我们不躲怎么办?”
“妈拉个巴子的,大不了我们上山当胡子。”
“长中,你他娘的又想当土匪呀?”
“妈拉个巴子的,土匪又怎么样,土匪照样能打小鬼子。”
“是呀,东北的什么抗联不也是在鬼子窝里打鬼子吗?我们被留在鬼子的后面了,学学抗联也未尝不可呀?”
“行啦,行啦,都他妈的别吵了,听排长的吧。”
听着几个班长的吵骂,王仲保心里顿时有了一点眉目。“要不我们这样,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整,在派几个弟兄打探一下,我们也别闲着,以后我们的弹药恐怕就要麻烦啦,李长中带领弟兄们练射击,孔德卫带领弟兄们练刺杀,于小宝负责收集情报,万山负责后勤保障。”
“排长,我们哪里有几个大山,在方圆好几公里,由于山路难行,很少有人上去,听说磨山上还有一个大山洞,哪里离宁阳和磁窑都不远,半拉晌的功夫就到了。”万山家住宁阳葛石镇的钱庄,对于家乡一点也不陌生。
几个班长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好,明天白天休息,万山带路,晚上出发!”
或许几个不经意的决定,或许是命中注定,一支强劲的抗日武装就在这几个或许中即将诞生。
经过了一夜的长途跋涉,终于在1月11日凌晨到达了磨山,磨山附近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山头,在群山怀抱中有一块平坦的山谷。磨山山洞的出口在半山腰的松树林的边上,茂密的松树刚好把整个洞口遮挡住,不仔细寻找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山洞上是一片悬崖峭壁,只能从下面的山谷中走上来,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王仲保在万山的带领下打着火把进入了山洞,洞口相对狭窄,须弯腰慢行,往前走了二十来步往左一拐,洞一下变得宽敞起来,再往前左转右拐地走了二百来步,眼前突然一亮,一缕阳光照了进来,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极为绚丽夺目的景色。洞在这里变得异常宽阔,高有十米,长有三十多米,宽有二十来米,巨大的钟乳石柱连接着洞顶和地面,在阳光和火把的照耀下,钟乳石反射着宝石般斑斓夺目的光芒,他感觉自己进入到一个华丽的宫殿。北方的山多以花岗岩为主,极少有溶洞,所以王仲保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洞景,傻傻地看了半天,不知说啥好,直到身边的万山在一旁推了他一下,他才还过神来。
“排长,怎么样?这个地方还可以吗?”
“什么怎么样呀?真他妈的绝了!怎么大的山洞比腊山上的那个大老鼻子啦,绝对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我们就住这里啦?”
“快,把弟兄们都带来,参观一下这里的美景!”
当弟兄们进来后,都为这里的气势所感染,特别是李长中,兴奋的直叫:“妈拉个巴子,比我们那旮旯的土匪的密营都好呀!”
“排长:我们把两挺重机枪设置两个暗堡,他娘的小鬼子来一个联队也不怕。”于小宝也兴奋的说。
“什么两个暗堡,那是二鬼把门。”孔德卫也笑了笑,深感地势的险要。
“你他娘的说什么呀?你才是鬼子呢。”
“排长,我们营地也该有个名字吧?”
“好呀,我看这地方不错,叫桃园好不好呀?”
“他娘的,我一个桃树也没有见着呀?不好不好,让我总想着吃桃子。”
“妈拉个巴子的,叫密营多好。”
“什么密营呀?你认为我们都是他娘的土匪呀?”
看着大伙吵闹一片,也没有个结果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王仲保看了看孔德卫,知道这家伙是个秀才,刚才的“桃园”取至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然而现在是抗日时期,哪里有可能存在着世外桃源呀?孔德卫心领神会,笑了笑说:“叫抗倭洞吧,戚继光抗击倭寇打的就是小日本,现在我们也打小日本。”几个人一听,高兴的不得了,继续吵吵闹闹的嘻骂着。
“好啦!你看你们都吃了蜂蜜屎啦,一个个他妈的嘴都笑裂啦,小鬼子是笑死的吗?都给我听好啦,三天时间建立好营地,三天后都给我练本事去,半个月后全体集中,是骡子是马到时候都给老子拉出来遛遛。”王仲保笑着骂到,他心里也乐开了花。
三天后,营地布置好了,重机枪阵地也建好了,只是不是两个是三个,呈三角形布置,又从山下去了一些土堆在石头的外面,防止跳弹误伤自己。完成营地建设后,上午全排一个小时的跑步,接着吃早饭,早饭后由李长中带领练习射击,中午饭后,由于小宝带领练刺杀。晚上李长中也闲不住,和几个爱好武术的弟兄玩起了刀术。余洋那小子的小刀也引起他的无比乐趣,一把小飞刀在他手里简直神啦,二十米的距离不差分毫,据说还得到过什么武术大师的真传,搞得他心里痒痒的。万山哪个小子也没有闲着,不知道什么手段搞了许多面粉、冻肉和土豆,整个一个小山洞被他几乎堆的满满的。
转眼间又半个月过去了,根据战士的考核技术,王仲保把他的二排重新组合了一次,将原来的四个班分成了五部分,三个步兵班、一个炮班、一个特种侦察组。孔德卫、于小宝、万山为步兵班班长,三娃被任命为机炮班班长,李长中担任了特种侦察组的组长。特种侦察组由吴而成、余洋、黄士强、泥鳅和小松鼠组成。看着这几个兵,其他的班长都眼红,且不说李长中懂日语枪法好,吴而成哪小子枪打的特准;余洋一把小刀使的出神入化,枪法也是八九不离十;黄士强力大无比,一套少林拳毫不含糊;泥鳅不仅鬼点子最多枪法也特别准;小松鼠爬树上房轻盈敏捷,在房顶行走如履平地。按照现在的叫法应该是黄金搭档啦。
“都他妈的不服气,我们就要有自己的尖兵和尖刀。其余各班继续训练,李长中明天带队出发,边训练边收集情报,都去准备吧。”望着各班班长,王仲保怒气冲冲地骂着。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和部队失去联系都快一个月了,部队去了哪里谁也说不清楚,部队经历了济阳战斗,老兵差不多都进了侦察组,自己的弟兄们大多是新补充的新兵,再加上缴获的大洋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几十个弟兄吃什么?排长心里的确着急。望着排长着急的心情,大家什么都没有说,各自带着自己的弟兄操练的更加刻苦,连平时吊儿郎当的秦二也破天荒的参加起训练了。王仲保让万山卖了几枝汉阳造,又换回了一些粮食,现在是坐吃山空,总不能让弟兄们挨饿呀,大家又在一阵训练中不知不觉的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里,这些弟兄们都是玩命的训练,不论是射击、投弹和刺杀技术都长进了许多,看到这些成果,王仲保的心里才稍稍有些轻松。
李长中终于回来了,带来了一些消息让弟兄们心里有喜有悲。总司令韩复渠涉嫌通敌被枪毙啦,自己的队伍撤到了鲁西南,由原来自己的师长担任了第三集团军的司令,队伍在改编,根本无法顾及这点掉了队弟兄。队伍现在已经开进了,具体地点不清楚,好像在徐州方向有很多国军,但是沿途的路都被日本鬼子给占了,无法联系到自己的队伍,看来这帮弟兄已经被当官的忘记了。
“他娘的,听不到咕噜叫还不种地啦,自己干。”于小宝愤愤的说。
“妈拉个巴子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管他什么军呢,干!”
“他们不是在改编吗?我们也改编,就叫抗日先锋军。”
“听说我们的部队有的叫了什么挺进军,我们是否也叫挺进军呀?”
“我看就叫齐鲁抗日先遣队吧?我们是山东的军队,也要有点山东人的骨气!”王仲保点点头,肯定的说。
听了排长如此说,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被长官忘记遗弃了,叫什么也都无所谓了。看着大伙没有什么反对意见,王仲保接着说:
“我们按照先前的安排,孔德卫、于小宝、万山为分别为一、二、三支队队长,三娃为机炮队队长,李长中担任了特种侦察队队长。往后我们还要扩招新兵,加强队伍的实力,和小日本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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