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你倒说说，那算不算美妙的重逢？”修蒙说。

“你到底是修蒙还是修恩？”莉娜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问道。

“我？”修蒙忽然停下来指着自己的鼻梁，“修蒙。在这个世界，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请原谅我骗了你。可我那都是为了大伙儿安全着想，在确定是否有仇家之前，贸然说出真实名字是相当危险的。”

“那个人真是你老师？”

“对，他叫罗恩，是个教历史的。”说着，修蒙冷笑了几声，“真是巧合。”

那里，他们的目的，足够算得上城中之城了，与其说图列尔是座城堡，不如说是堡垒，古老的机关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起来只要有敢去尝试，必定体无完肤。

城堡之内，其他佣兵们也以自己的方式献上祈祷，那同时也是在为自己祷告。这座城似乎已经面临空前的危机，对于曾经一无是处懦夫般的法国士兵，任何人都没敢轻视。

“卡西欧，你是最有言权的。”古拉鲁站起来，显得很有礼貌，但从他的面部看来，那实在有些让他疲倦。

“我？只是普通的市民而已，跟其他图列尔的市民一样，不愿意被卷入战争。”卡西欧说。

“可平静的生活就快被打破。”

“如果真面临着危机，我们自会有应对的方式。”他说得很直接，这连古拉鲁守将都有些措手不及。

“你……”

“古拉鲁阁下，卡西欧意思是，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潜入法兰西大营，而尽量不要引起争端。”修蒙上前一步，看了看卡西欧，然后恭敬地说道。

“原来如此。”古拉鲁的语气一下子缓和过去。

“报告，来晚了。”罗恩站得很直，在大门口，他见到了蓄势待的坐骑和面色慌张的佣兵。

“你就是戴维？”古拉鲁连忙上前。

“属下的确收到了阁下的邀请函。”罗恩回答说。

“跟波特描述的不太一样呵。”

“长年征战，面容确实有些苍老了。”这真是句奇妙的回答，罗恩也这么认为。

“那么，你的佣兵们已经答应在战争降临之前……”说着，古拉鲁一只手将莉娜揽在前面，“去和现在的法军统帅谈判，以中立的图列尔市民的身份。”

“相信古拉鲁有自己的谈判专员，又何必让雇佣军队参合进去？”卡西欧不通情理地说，毅然甩开了修蒙的手，“你这小子，放手！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表露出来，这么做对雇佣军才算公平。”

修蒙刻意向古拉鲁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过身轻言细语地说：“可是，开罪于这么一个英格兰守将，对我们雇佣军来说同样不利。”

“或许修蒙说得对，冷静些，看下步怎么做再说。”莉娜竟也附和道。

“谈判的对象是……贞德？”罗恩连忙问。

“是，那个被称为魔女的人。”古拉鲁忽然抢过了话头。

“……那……随从呢？”罗恩沉默了会儿，然后说。

“这些佣兵，当然……”古拉鲁故意咳嗽了几声，接着说，“也包括你，雇佣骑士。”

“如果我不答应我的佣兵团作此用途呢？要知道作为整个团队的创始人，我戴维完全有理由拒绝。”罗恩向前走了两步，心里却默念着“我是戴维”的字样，然后，这个勇敢的举动顿时产生了效果，这个房间的火把不多，把外面的人群照得半明半暗。

“我想即便由你组建，整支佣兵队伍也不属于你个人所有，一味反对只会对你自己不利。”古拉鲁说。

“但要以我的身手，离开这里简直易如反掌。”罗恩注意到外面，这支没有经过特别训练的队伍，甚至连自己的旗帜也没有。

“你就舍得你的团队？”说着，古拉鲁像是邀请舞伴似的将手递给了她，“莉娜，为了确保你的同伴一心向前，麻烦你暂时在这里待上几天。”

这就是波特的计策，或许是谁都不愿意看到战争在身边降临，谁都不想自己生存的地方被火焰吞没。所以，即便是反对所有，古拉鲁也不会反对这么一事。

一支简单的佣兵队伍很快组织齐，只是，他们手里的兵器实在有些让人看不过去，镰刀、斧头、长剑、匕，什么都有，都没有统一的标准。

“尊敬的古拉鲁，你也看到了，我的佣兵团连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罗恩在圆盘花台边转了转，看到那些佣兵个个咬牙切齿。

“可此行只是为了谈判。”古拉鲁说。

“这可不敢保证，你也说过，法兰西的统领是被称为魔女的人。”罗恩说。

“是啊，戴维说得对，我们的确应该拥有精良的装备。”人群中有不少佣兵附和道。

古拉鲁挥手叫来个士兵：“去，把你们的兵器……”

“可否换种方式，要知道他们所持的兵器实在也难统一……”罗恩从佣兵手里夺过一把镰刀，上面已经锈迹斑斑。

“戴维！”古拉鲁咬着牙，低头闷了半天才说，“那你打算怎么做？”

“让佣兵选择一件适合自己的兵器，用着顺手，要是谈判不成，倒还允许考虑暗杀什么的。”罗恩说，“谁也不会想到平民中有舞枪弄棒的家伙，不是么？”

“有道理！”听到这话，古拉鲁竟毫不掩饰地拍着手，“不过，一切以和平谈判为主，我们可不是什么好战之徒。”

修蒙却始终板着面孔，脸色阴沉，尽管之前说话很有力，但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显得生硬，看来他几乎明白一个道理，古拉鲁将整支团队交给这个冒充戴维的熟识的人，无异于将朱丽叶嫁给了罗密欧。考虑到他们的处境又是如此相似，他便不再多言，也随着古拉鲁到了兵器库。

走廊处，固定着一副奇特的画，画上的女子就坐在麦捆上，头上戴着一顶由麦穗和百花编成的美丽花环，手里握着一支无比奇异的剑，她的眸子含情却又忧伤。

“这是谁？”罗恩随口就问。

“雅典娜女神。”古拉鲁简单回答道，“我最喜欢的是她的眼神，这种眼神里仿佛述说着什么。”

“呵，这副画可真是价值连城。”罗恩轻轻用手抚摸着金色边框，“看来我们的智慧女神并不是真心想要那支剑，手里的，和她眼里的，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兴许只是迫于无奈，这个世界的确让她头疼。”古拉鲁说，“前面就是兵器库了。”

面前的，是灰色推拉式的大门，并且只有这地方才是。进到里边，一股金属的刺鼻味道扑面过来，从天窗投进的光线让少数倒立着的长枪着暗淡的光。

“就要这个。”佣兵戈比走过去握着它，兴奋异常。

“会玩儿它么？”修蒙也跟过去用手摸了几下，蔑视道。

“会熟练的。”戈比回答。

队伍整齐地排成一列，取了兵器的人也规矩地走了出来，然后如获至宝的满足地笑着，他们并不明白那间屋子存在的意思。

“古拉鲁大人，是否可以借你的剑一用，我想找一把和它极为相似的。”罗恩开始注视着他腰间的长剑，剑身上的纹路奇形怪状，剑柄隐没在他的制服里。

“行，戴维。如若能顺利完成任务，送给你也行。”他说。

“不不。”罗恩连忙拒绝了，“这是荣誉的象征，我可不敢接手。”

古拉鲁让他的宝剑出了鞘，横在自己眼前，从左到右扫了一遍，欣赏的目光犹如刚从亨利那里得到那般。然后递了出去：“给。”

罗恩接过它，嘴角多了一丝笑意：“那么，该我为自己选择一把合适的剑了。”

在悬挂着无数只长剑的墙面，他停了下来，隔着袖子抓了抓手表，然后又沉默会儿，天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只是他握紧了古拉鲁的长剑，另一只手轻轻按着剑身……

“那行，就它了。”随后，罗恩才定了主意，从上面取了下来。同时，小心地“完璧归赵”。

值得一提的是，罗恩和修蒙本不属于队友，但由于目的的千差万别，以及身份的不确定，两人聚拢就必会有大堆问题，而这些却不敢让别的佣兵晓得，尤其是在那个世界里的诸多矛盾。

有个事实莉娜却是最清楚的，包括他们还在酒馆密道的时候，她就那么轻易放走他，那时候或许就已经确信了这个男子和戴维形成了某种关联。尽管冒充的人不在少数。

“图列尔必会失守，相信我，别去做无谓的牺牲。”出了门，行了好一段距离，在马背上，罗恩顾了堡垒，此时，古拉鲁正领着莉娜回到指挥室。他这才渐靠拢过去，拽着马的缰绳说，“或许圣女的军队已经拿下奥玫斯塔据点了。”

“不管怎么说取得好兵器就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