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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动山河》勇少年 - 另类原创武侠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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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残月如钩。

慕容秋低沉着脸,策马急奔,已有两个时辰。马是良驹,正自疲命奔走,四蹄驰骋于僻静的山间小道上,激得其后沙尘飞扬。

一片茂密的枫树林依山伴水,静静卧于小道尽头。夜色笼罩下,她看来如此深沉迷离,平日那火红的生命原色早已褪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朦胧灰色,充斥着阵阵肃杀之意。

慕容秋不喜欢灰色,他自命侠客,一向讨厌灰暗的东西。可惜他没有选择,为了某种原因,他不得不进入这片灰色的枫树林。

刚入枫林,慕容秋已翻身下马。匆忙之中,他动作仍见潇洒,一身白衣随风而飘,在黑夜中分外醒目。

他不想穿成这样,因为白色在大多数时候,都更加惹人留意。可惜他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他不可以让别人知道,甚至怀疑到…他正在逃命,仓皇的逃命…

如果让任何人察觉到名满江湖的“飘香剑客”被人追得连续奔逃了一个月,几乎横跨整个蜀中地域,那都绝对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所以他要穿白衣,越白越好,他总认为只有光明磊落的侠士才够资格穿白衣。白色意味着纯洁明净,一尘不染,即使心中有鬼,这身白色也可为他或多或少遮掩过去。

他觉得自己掩饰得不错,平日偶遇江湖豪客,他甚至会主动问好。别人问他何去何从,他便答曰:“兄弟前日梦见家中母亲,倍感思念,于是连夜赶路,希望早返江南相见!”听者无比称赞他为人厚道孝顺,又有谁会怀疑,此刻的这位孝子慕容大侠正为保得小命,没日没夜逃窜呢?

作为江南慕容世家的三公子,慕容秋在江湖上的地位自然高高在上。上天似乎一直眷顾着他,赐予了他慕容世家的优秀血脉,英伟的容貌不说,还令他练得一身出类拔萃的好剑法。

自从他二十岁时,以家传“飘香柔剑”击杀了恶名远扬的盗贼太行七虎,一战功成,他便名声大振,天下间已无人不识得他慕容三公子,其侠名更是远为流传。甚至有人言道,他极有可能是下一届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

当然,亦有人私言慕容秋与太行七虎本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慕容秋杀死他们不过因为分赃不均,但这类谣传,在这崇拜大侠的时代,是不易被人接受的。

江湖本就是个奇怪的地方,只要你家世够清白,仪态够俊朗,又大有名气,哪怕什么一点风吹草动,也会被众人吹捧成替天行道,侠之大者。因此,江湖上一旦谈论到慕容三公子,大伙儿无不肃然起敬,大肆吹嘘,尽管慕容秋基本上与仗义行侠扯不上什么关系。

牵着马,慕容秋快步走在树林中。他愁眉紧锁,暗藏无穷心事。

财富、美女、权力他早已享有过,虽然他并不怎么满足,倒也没有太多怨言。他清楚知道,自己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舒服,比大多数人都要风光体面,而且将来他只会活得更好…

却不知是谁,将这位前途大好的慕容公子追得连夜入林呢?

轻风拂过,枝叶颤动,出沙沙嘶鸣声。

慕容秋解开衣领,轻轻抚摸着脖子上那道三寸来长的刀疤,心中涌起一阵冰凉,沉稳的手掌亦开始颤抖。

他从腰间取下配剑,缓缓拔出,那宝剑仅剩两尺,是柄断剑。慕容秋凝视着剑身整齐的切口,喃喃道:“好可怕的刀…”呆了半晌,长长呼吸,将断剑与剑鞘抛掉,继续牵马前行。

走得一阵,林中烛光闪闪,空地之上竟然摆得一桌精美酒菜。其上金尊美酒,山珍海味,一应俱全,桌上点了数根身具雕花的蜡烛。在微微夜风中,火焰吞吐不定,与慕容秋急促的心跳形成了强烈共鸣。早有两名汉子在旁恭候,见慕容秋到来,忙一起迎上,唤道:“公子!”

慕容秋是个懂得生活的人,即使在逃亡,也要拥有最佳的待遇。是以他早早吩咐手下,在下一处落脚点布得上佳酒席,新衣新马,恭候于他。他通常选择人迹罕至的地方,只因逃命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起初的时候,他颇为自己这种临危不乱的气度感到洋洋自得,还略有几分享受。对头只有一人,他只道过不多久就可摆脱追杀。只可惜…那人的韧力与耐心远远出了他的想象,一个月后的今天,仍未能如愿以偿,这难免令他心情相当的不快。

见得两人,慕容秋微微点头,他是个文雅的人,不可以下人面前失了方寸。于是,他用很平稳的语气问道:“怎么样,铁骨道人有将那小子截下吗?”

那两名汉子一胖一瘦,胖子名为6彪,瘦子叫做李虎,他俩皆是慕容秋的得力部下,平日办事精干老练,极少出错,惟今夜瞧来神色间很带了几分惶恐。

6彪道:“回禀公子,据飞鸽传书说,铁骨道人和那小子拆了三招,被他打折了双腿!”慕容秋脸色一变,眼角猛跳几下,隔了好一会儿,强笑道:“早在意料之中,若那小子好对付,我又何必花那么多功夫呢?”顿了顿,又问:“阿虎,可查到他的底细了吗?他是哪个组织派来的杀手?是狂龙帮还是九仙堂?”

那李虎脸色难看,答道:“属下这几日查得,那小子并非任何组织的杀手,而且从来未在江湖行走过…咳,属下在娥眉山下的小村内倒是探听到些消息,好象听说他是…他是…”连说几个他是,却没有下文。

慕容秋沉声道:“是什么?”李虎心一横,咬牙道:“听说,那小子是山间砍柴的!”慕容秋眉头一皱,喝道:“你说什么?”李虎硬着头皮道:“属下查得,他名叫阿勇,不过是个在山上砍柴的傻小子。”

“荒谬,一个砍柴的能将铜头佛的头敲破,将百胜花枪的枪折断,将铁骨道人的腿打断吗?他使得是哪派武功?”慕容秋渐渐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语气显得急噪。

李虎支吾道:“那小子好象不会武功…只是蛮力惊人,出手怪异,铁骨道人他们尚未使出看家本领就被击倒了…”

慕容秋连日来暗请了久负盛名的三大高手去阻截追兵,本想借刀杀人,谁知那三大高手交手即败,半点作用也起不了,这令慕容秋大感头痛,暗忖对头功力高强,非同小可。此时听说对头不会武功,又哪里肯信,恨声道:“不会武功的人能追得本公子连逃一个月,能轻易打败我派去的高手?”

6彪插口道:“不过…他们虽败得莫名其妙,却都没死,至少那人不会是嗜血的杀手。”慕容秋怒道:“高明的杀手不会杀目标以外的人,只因那样没钱可收!显然那小子就是那类人!”李虎道:“可是…可是我们通过所有黑道暗线也查不到杀手榜中有此一人…”

“住口!”慕容秋气急败坏,再也不顾得风度,几乎是吼了起来,“那是你们蠢!他不住的逼我,是要告诉我,没人挡得了他,最后令到我疯,再将我慢慢杀掉!”他大雷霆,6彪与李虎不由噤若寒蝉,齐声道:“属下知罪。”

“呵呵呵…慕容公子好大的火气!”一柔媚之极的女声自林中传来。

慕容秋仿如惊弓之鸟,慌张叫道:“谁?”同时手按剑柄,哪知却按了个空,这才记得先前已将配剑扔掉。忽见人影闪动,前方大树离地五丈的树枝上,一女子轻飘飘地落在了上面。

那女子一副紧身装束,曼妙身段因而完美呈现,身子随着那树枝微微起伏,摆动间诱惑无比,月夜之中好似狐仙出世,如影如幻,动人心魄。慕容秋等人立时瞧得痴了。

6彪高声道:“可是唐门女侠彩灵小姐?”那女子妩媚笑道:“女侠可不敢当,更莫提唐门二字,免得老祖宗说我败坏了她的规矩!”话语间已如飞燕投林,从枝头上飘然落下。

慕容秋定睛瞧去,见眼前女子不过二十出头,肌肤皓如白雪,模样生得俏丽非常,柳眉星目间灵气逼人,却又暗透了一股妖娆之气。若在平日,慕容秋见了这等美人,自会故作洒脱,以其翩翩风度吟诗相约,不过此时逃至心烦意乱,加上气氛不对,早已没了那心情。

慕容秋淡淡道:“唐姑娘,你来早了。”唐彩灵微笑道:“慕容公子出手阔绰,肯以十万两银子的高价相请,小女子又怎敢迟到呢?”慕容秋道:“想来刚才我们说什么你都听到了,那小子不好应付,不知唐姑娘有何对策?”唐彩灵走到桌边的凳子坐下,漫不经心地倒了杯酒,喃喃道:“有银两就有对策,没银两就先喝酒。”

慕容秋朝6彪使了个眼色,6彪忙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唐彩灵身前的桌上,说道:“这是十万两银子,请唐姑娘过目。”一见银票,唐彩灵即刻美目亮,笑道:“过目是肯定要的,那就劳烦各位稍等了。”说罢拿起桌上银票,慢条斯理地数了起来,数完一遍,瞧来还觉不妥,又翻回重头数起。

慕容秋大感不耐,狠狠瞪了6彪一眼,6彪面色难看,低声道:“公子,附近这三百里之内,最厉害的高手就属眼前这唐彩灵了,凭着他们四川唐门的毒功,一定能收拾了那小子,所以她再是如何无礼,也请公子稍作忍耐。”慕容秋暗想:“也有道理,只要能解决那要命的煞星,忍她一刻也无不可。”

良久,唐彩灵数了足足五遍,才将银票放入怀中,突然一伸手,变戏法似的手中多了柄带鞘长剑。她手臂轻挥,那剑即向慕容秋缓缓飞去,慕容秋探手接过,一时不明所以。

唐彩灵柔声道:“慕容公子,做我的生意绝对好处不少,这柄裂云剑乃我家祖传神兵,今夜免费借你一用!”慕容秋“镪”的将宝剑拔出一半,立觉锋芒显露,寒光刺目,忍不住赞道:“好剑!”随即心中欣喜:“若有此剑在手,又何惧那小子的柴刀?以我的飘香柔剑,配上这宝剑,未必就杀不了那小子!”

唐彩灵悠悠说道:“慕容公子如有心一展身手,小女子定当成全,助公子得胜。只是那收下的钱,却是不会退了。”最后一句说得极轻,慕容秋却听得明白,心中暗怒:“死丫头,收了本公子的银票,弄把剑就想打了吗?”口中却客气道:“唐姑娘说笑了,有唐姑娘出手,此剑多半已无用武之地!”

唐彩灵只当没听到,轻轻哼着小曲,一边赏月,一边继续饮酒。慕容秋颇为尴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一会儿方道:“我那对头追踪之术甚是了得,在下连续一个月也无法将他摆脱,照在下估计,他不用多时便会到此,到时在下就暂时回避,将一切交给唐姑娘了!”唐彩灵一脸无辜,娇声道:“哟,慕容公子堂堂男子汉,遇到危险怎么可以让小女子独挡呢?传出去不是让江湖朋友笑话吗?”慕容秋脸上忽青忽白,强笑道:“唐姑娘真会开玩笑。”

唐彩灵嘻嘻笑道:“我说啊,你可是走不得,万一我敌他不过要逃走,还要靠你挡着呢!”慕容秋大怒,终于忍耐不住,喝道:“道上规矩,受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算什么?”唐彩灵奇道:“咦,慕容公子怎么也与道上的人物扯上了关系呢?堂堂慕容世家三公子还有什么事做不来的吗?”

慕容秋怒道:“这关你何事!我们之间不过是场交易,你若做不来,日后也不会再有人找你了!”唐彩灵故作焦急状,言道:“别啊,慕容公子,何必当真呢,总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便是,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慕容秋冷笑道:“唐彩灵,你别以为自己有多清高,你虽是唐门子弟,却时常出来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我不知吗?大家彼此彼此,谁也谈不上光明正大!”

唐彩灵嘻嘻一笑,说道:“说到这些,我可比不上慕容公子,我在外面名声早就臭了,都说我是见钱眼开,杀人不眨眼的魔女!还是慕容公子掩饰得好,外边的江湖朋友一提到慕容公子,谁不竖起拇指,大大的称赞呢!”

慕容秋脸上微红,怒哼一声,不再理她,转身对6彪与李虎说道:“你们去五十里外的风烛台等我,在那边给我准备一套白衣和一匹好马,另外…再招高手对付那小子!哼,只要再过数日,逃到江南,回得慕容世家,就谁也奈我不何!”陈彪低声道:“小毒仙唐彩灵从未有失手的记录,公子大可放心。”

慕容秋冷哼道:“江湖传言向来大不可靠,她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你按我吩咐去做便是!阿虎继续去查那小子的底细,查不出新的东西来,也不必回来见我了!”李虎惶声应道:“是!”慕容秋大声说话,毫不避讳,唐彩灵则只顾饮酒赏月,好似并不介意。

陈彪与李虎二人没有带马入林,这是慕容秋特别叮嘱,因为他怕马匹为敌人所夺,反而威胁到自己,是以未到跨下骏马累得虚脱,他绝对不会换马。于是6彪与李虎只得步行,他俩不安地互望一眼,转身行去。

唐彩灵忽道:“别走那边!”二人一怔,回头瞧了瞧唐彩灵,见她神色自若,就像从未开口。二人心知这女人古怪得很,也不理会,径自走去。突听走在前面的李虎“啊呀”一声大叫,一交摔倒在地,他双手抓住小腿,嘶声叫道:“针,地上有毒针,脚麻了,我…中毒啦!”

慕容秋吃了一惊,奔上前去。细看之下,赫然现地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黑色铁蒺藜。林中光线昏暗,在树荫遮掩下,这些细小的铁蒺藜颜色又与地面极为接近,若不留神查看,当真是难以察觉。那铁蒺藜锋锐异常,其尖向上,谁要是贸然踏上,定然遭殃。

慕容秋心中一凛:“这条路我刚才到来时也走过,可没有这些东西,那唐丫头何时放上去的,神不知鬼不觉,当真高明!”寻思间那李虎叫声越见微弱,显是那铁蒺藜毒性作。

唐彩灵叹气道:“早叫你们不要走那边了,为什么就是不听呢?”慕容秋心中甚喜,笑道:“唐姑娘用毒功夫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刚才可算失礼了!”

6彪扶住李虎,脱下他的靴子,见他的脚已成紫色,肿得犹如猪蹄,急道:“公子,这毒好厉害,没有解药,阿虎恐怕是不成了!”慕容秋微微皱眉,对唐彩灵抱拳道:“还请唐姑娘赐予解药!”唐彩灵微笑道:“我的解药份量不多,可不能白给。”慕容秋愣道:“你的意思是…”唐彩灵道:“解药有价,一千两白银,铁价不二!”慕容秋脸色一变,不再搭腔。

唐彩灵慢条斯理道:“我这可不是趁火打劫,已经便宜得很了,慕容公子十万两都花了,还在乎这区区一千两吗?”慕容秋沉吟片刻,突然拔剑,寒光乍现,唰的将李虎受伤的小腿斩断。

伤处鲜血狂喷,李虎惨呼一声,痛得晕了过去。6彪大惊,吓得呆了。唐彩灵也是一怔,随即叹道:“可惜,可惜…”也不知她是说李虎断腿可惜还是为自己未收到银两而可惜。

慕容秋沉声吩咐道:“替他止血,然后带他走。”6彪回过神来,慌忙照做,撕下衣衫,为李虎草草包扎,再将他背起,拾起地上断腿,小心绕过地面的铁蒺藜,匆匆离去。

唐彩灵悠然道:“慕容公子果然是做大事的人,绝不肯多浪费半两银子。可惜出手稍微慢了点,这样是没办法解毒的,他最多只能再活个十天半月。”慕容秋笑道:“这等奴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必理他死活!”唐彩灵嫣然笑道:“慕容公子高见,小女子佩服…反正时候还早,这里又有酒有菜,你我何不先饮上两杯?”

慕容秋犹豫一阵,慢慢走到桌边,终于还是坐下,只是并不喝酒,也不吃菜,甚至根本不碰那张桌子。唐彩灵笑道:“慕容公子不愿饮酒吃菜,是怕小女子下毒吗?”慕容秋摇了摇头,从容道:“在下肚子不饿,而且杀人之前绝不饮酒,倒让唐姑娘见笑了。”

唐彩灵满不在乎,独自吃菜饮酒,但她也只不过装模作样,吃得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等得小半个时辰,忽闻远处传来脚步声,慕容秋握剑的手一紧,低声道:“来了!”他眼中不自觉的露出惧意,额头亦有冷汗落下,可见对来者颇为忌惮。

唐彩灵眼波灵动,似极感兴趣。她出道以来,仗着一身精湛毒功,即使武功远胜于她的对手,她亦无所畏惧。曾经二十几名江湖一流高手便在她毒功之下饮恨而亡,甚至死的时候不知如何着了道儿。江湖中人称唐彩灵为小毒仙,对她毒功甚为畏惧,更传言便是盛名江湖的唐门长老唐三先生与五毒门主毒独孤滕年少时都无她这般造诣。

不过唐彩灵贪恋财物,却堕落为黑道杀手,而四川唐门本就亦正亦邪,明知她在外面会坏了名声,也只口头告诫,并未如何实际约束。

借着微弱月光,见得林中缓步走出一名精瘦少年。他衣衫褴褛,穿得破破烂烂,手上拿着把崩口的柴刀。一眼望去,亦就是平日在山里砍柴,拿到小城小镇去换些铜钱的平凡少年。他模样倒算端正,只是双目呆滞,一脸憨相,倒像是个傻小子。

唐彩灵很有些意外,说道:“就是他…将名震江湖的‘飘香剑客’慕容公子追得逃了整整一个月?”慕容秋听得她语气中大有不屑之意,脸色一沉,低声道:“你可别小看他,这厮叫作阿勇,但肯定不是真名,他定是最近新崛起的黑道杀手,连铜头佛、百胜花枪和铁骨道人这些成名高手都败在他手上!”唐彩灵傲然道:“那些老家伙算得上是什么,怎可与我相提并论?你瞧这小子一脸傻样,说不定还不需要我动手呢!”慕容秋心念一动,心道:“这唐丫头很是阴险,铁蒺藜布在前方地面,绝难察觉,这小子踏上必定中毒,那可就省了不少功夫了!”

那阿勇远远瞧见了慕容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叫道:“你这坏人,果然在这里!”迈步就向慕容秋奔来。他跑得极快,眼见他就要踩到地上铁蒺藜,慕容秋欢喜得心都快跳出来:“快来吧,踩上去,一切就都结束!”

哪知阿勇离铁蒺藜尚有半尺,却猛地停下,突如铁钉般定住。照理常人在全力奔跑下怎也不能顷刻停顿,但这阿勇腰力惊人,一挺背脊,竟能及时煞住。慕容秋与唐彩灵皆是脸上变色。

阿勇皱着眉头,脸现疑惑之色,伏身趴地,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瞧着地面的铁蒺藜,喃喃道:“是谁把铁钉子种在这里?踩上去岂不是要受伤?”

他起身扬起柴刀,随手挥落间已将所有铁蒺藜挑出了地面。又用柴刀在地上两下挖了个坑,将铁蒺藜全部刨入坑中,推土埋了。站直身子,见唐彩灵瞪大了眼睛,正讶异地看着自己。他咧嘴一笑,解释道:“铁钉子不好,人和野兽踩到都会受伤,所以我把它埋了。”唐彩灵冷笑一声,心道:“小子警觉性甚高,眼神也好生锐利,看来不可过于轻视。可惜遇上本小姐,算你倒霉了!”

慕容秋脸色更是难看,斜目望了望旁边的骏马,暗想形势不妙,立刻就要上马而逃。

那阿勇将铁蒺藜埋了,转身走到桌边。慕容秋一惊,站起退开两步,与阿勇隔桌对视。阿勇盯着慕容秋道:“坏人,你这次跑不了,你如果想上马,我肯定比你快!”他语气肯定,信心十足,慕容秋面色再变,忍不住瞧了唐彩灵一眼。唐彩灵依然含笑坐着,没有一点动手的意思。

阿勇盯着满桌的酒菜,忽吞了口口水,对唐彩灵道:“姐姐,我为了追这坏人,两天没吃饭了,肚子很饿,这些菜可以吃吗?”唐彩灵微笑道:“当然可以,只是菜凉了,味道不好。”阿勇喜道:“没关系的!”话没说完将柴刀随便往桌上一放,已然动手。

看是真的饿了,阿勇一把撕下桌上红烧鸡的整条鸡腿,便狠命撕咬起来。唐彩灵冷眼瞧着,眼见这肮脏少年大手大脚,甚是粗鲁,啃完鸡腿,抓起筷子即飞快夹菜。他狼吞虎咽,吃相难看,似不擅用筷,抛下再用手抓,吃得不亦乐乎。弄到满手油污,顺手在衣服上一抹了事。

唐彩灵面上甜甜笑着,心下却暗自戒备。这少年太过古怪,越是露出破绽,她越是不敢贸然出手,只心中不住盘算。不到一刻,阿勇已将桌上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美酒当水饮,也喝了个精光。

唐彩灵笑道:“可惜没有米饭,怕你吃不饱吧?要不我带你去城里好好吃上一顿?”阿勇边吃边道:“有菜吃已经不错了,我爷爷说吃得多不算本事,要饿得久才厉害!可惜我没用,饿了两天就不行了!”

唐彩灵心道:“这小子傻里傻气,毫无心机,看来是真的脑袋不大灵光…”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要追他啊?”说到慕容秋,阿勇眼中现出怒火,停下手来。慕容秋凝神倾听,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搞不明白为何惹来这可怕的煞星。

阿勇指着慕容秋大声道:“他是坏人,是他害死了卖花的姐姐!”慕容秋听得一头雾水,心道:“什么买花的姐姐,哪有此事?”忙道:“我看兄弟是误会了吧?”阿勇怒道:“你做了坏事,还不承认?”说着从怀中拿出一片衣物,叫道:“你说,这是不是你的?”

慕容秋举目细看,见那是块上等布料,似是一截衣袖。他脑中依稀有些印象,好象是从自己曾穿过的衣服上撕下。见他不答,阿勇又叫道:“卖花姐姐死的时候手上捏着这东西,上面有你的味道,你敢说它不是你的?”

慕容秋身子一震,猛然想起一个月前,他在山间练剑,遇到上山**的美貌少女,一时起了色心,见四下无人,便将那少女拖到林中施暴。

此女拼命挣扎,宁死不屈,慕容秋恼怒之下,便将她一剑刺死,回到家中,觉衣袖少了一截,当时也未在意。此时想起,定是被那女子扯了去。

慕容秋料得这事无人知晓,哪知第二天就被阿勇找来了他所居住的客栈。一见到他,挥刀便杀,竟是无人能挡,幸好他及时上马而逃,才避得一劫。但这阿勇穷追不舍,定是不肯放过,每当他停下歇息,过不多时又挥舞柴刀杀到。反复多次,令慕容秋不胜烦恼。最近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次,一刀将慕容秋的长剑断去,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三寸血口,慕容秋拼死混入人群中,才又再次逃脱。

一追一逃,两人持续了一月之久。离奇的是,他纵马而行,少年却是徒步追赶。一月之内,居然无法将之摆脱。他只道是什么厉害对头找来的杀手,怎样也没把那卖花女之死与此事联系起来。

阿勇怒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骗不了我,我鼻子好得很,我知道是你做的!我在你房间里找到那件被撕掉衣袖的衣服,再加上你身上的味道,我肯定是你害死了卖花的姐姐!”事已至此,慕容秋心知否认无用,喝道:“你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阿勇道:“那个姐姐上山**,我见过她两次,虽然没说过话,但我知道她是个好人!”

唐彩灵奇道:“就…就为这个不认识的女人,你追了他一个月?”阿勇毅然道:“是啊,追一年也要追,饿死也要追!”他眼神异常坚定,仿佛说着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

慕容秋脑中一片混乱,自言自语道:“有这种事,真是个疯子,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唐彩灵也是将信将疑,她微微笑道:“那你就算要杀他,也得先吃饱啊,还有些菜,别浪费了,他不跑不了的!”阿勇笑道;“对,他的确跑不了!”伸手端起麻辣豆腐的盘子,就想往嘴里倒,忽然他鼻子动了两下,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皱眉道:“这菜不对,吃不得了。”唐彩灵脸色一变,强笑道:“怎么了?”

原来她刚才趁着阿勇讲话之际,指甲一弹,已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粉射入了这碟麻辣豆腐中,毒粉混油即溶,加上她手法巧妙,绝无可察觉之理,怎料这阿勇竟能现不对,这可令唐彩灵怎也想不明白。

阿勇瞧了瞧桌上的其他菜肴,喜道:“这些菜没问题,可以吃!”他拿过一盘鱼香肉丝,里面仅仅剩下一些残汤,但他仍感欢喜,仰头就要将菜汤往嘴里倒。

就在他抬头刹那,唐彩灵陡然难,出掌快如闪电,疾向阿勇咽喉插去。她指甲隐泛蓝光,显然带有剧毒,若这一掌命中,任由对手功力如何高强,也难逃劫数。

唐彩灵刚动杀机,阿勇眼中厉芒闪动,仿如兽类般遇险而生感应,瞬间如脱胎换骨,抽身便退。他动作看似僵硬,毫无变化,但却绝对有效,度之快更是迅若劲风。

眨眼间掌击落空,阿勇已在三丈之外。阿勇疾退之际,松了盘子,出手一抓,柴刀随即拿回手中,就像从未与他分离过。他脚步站定,那盘子才砰的落地摔碎。

唐彩灵大吃一惊,她对敌经验甚丰,也始终未能看出阿勇是用什么身法避开这必杀一掌,要知她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即攻敌薄弱难救之处,算准了对手无法闪避,哪知竟会失手。

阿勇茫然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想了想,忽然叫道:“我明白了,你和这坏人一伙的!”他似江湖阅历极浅,连这等明显之事都看不出来。唐彩灵吃惊不小,不过仗着毒功了得,依旧不将他放在眼里,嫣然笑道:“怎么会呢?姐姐我不过给你开开玩笑,又何必放在心上呢?”阿勇道:“真的?”迟疑一阵,摇头道:“不对,我感觉得出来,你刚才是真想杀了我!”唐彩灵缓步走上,嘻嘻笑道:“死在姐姐手上,你不喜欢吗?”阿勇奇道:“为什么要喜欢,你要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唐彩灵笑道:“那咱们就堂堂正正比试一下吧!”

阿勇瞪了慕容秋一眼,大声道:“不成,爷爷说不可以随便和人动手,而且万一他乘机逃了怎么办?”慕容秋正愁他们不打,忙正色道:“在下决计不逃便是!”阿勇仍是摇头,说道:“还是不成,我出手很重,有时候自己控制不住,要是伤了你就不好了,爷爷说,对女娃娃要温柔点…”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唐彩灵早已大不耐烦,叫道:“咦,你身后是谁?”阿勇一愣,回头望去,就在他转身之际,唐彩灵双手连挥,二十余件渗了剧毒的暗器,飞刀、袖箭、铁蒺藜、金针、刺球等劲射而出,一齐向阿勇打去。

阿勇回头不见人影,正觉奇怪,忽感前方劲风凌厉,也不多想,大吼一声,猛退半尺。稍微拉开距离,身子一转,反向暗器迎上,手中柴刀一卷,带动一股暴烈之极的气劲挥出,立刻将所有暗器卷得四下飞散。他双目红,在遇袭时仿佛化身野兽。他荡开暗器,猛扑而上,一刀便向唐彩灵劈去。

慕容秋在一旁瞧得差点闭了呼吸,只觉他出刀姿势并不幽雅,也无奇妙变化,更无后续变招,却犹如天崩地裂,无可匹敌。惊人之处,莫过于霸烈二字,柴刀劈出,劲风骤起,气势骇人,似要将敌人劈作两半方肯罢休。他自己不久前也曾遭遇此刀,他当时使出“飘香柔剑”中最精妙的守招“作茧自缚”,全力防守,才勉强招架得住,但仍是落得剑断人伤。此时再见此招,不由心下震撼,思之胆寒。

唐彩灵面对柴刀猛劈,更是吓得魂飞天外,刀未至,恐怖杀气已令她几欲窒息。幸而她轻功高绝,全力扭腰,从旁飞侧移,总算勉强避开。

柴刀落空,斩在凳子上,那凳子如遭雷击,轰的裂碎散去。唐彩灵乃一代新秀高手,虽惊不乱,脚尖聚力,飞踢阿勇腰间**道。阿勇不闪不避,砰得便被踢中。唐彩灵一脚命中,只感对方肌肉紧绷,仿如钢板,震得自己脚尖剧痛,却又不似内力反震。

阿勇微微一晃,杀气笼罩全身,如同闭住**道。怒吼声中,左手疾抓唐彩灵纤足,还未抓到,右手柴刀已朝她大腿狠狠斩落。唐彩灵吓得心叫:“妈呀!”慌忙缩腿,就地一滚,狼狈避过。

刀光疾闪,在夜中挥出一道凌厉寒芒,噗的在地面激起寸许尘烟,柴刀之上,竟似付有刀气。唐彩灵又惊又怕,心知要是稍微慢上半分,被阿勇抓住脚踝,铁定被一刀劈断大腿。死里逃生,只吓出她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半分轻视眼前这砍柴少年。

唐彩灵爬起身来,呼呼喘气,双腿不住软,一时无力再攻。见她停手,阿勇随即恢复常态,面上又见憨色,呵呵傻笑道:“你跑得好快,我抓不到你!”

唐彩灵心头狂跳,一心拖延时间,强笑问道:“你…这是什么刀法?”阿勇愣道:“刀法?不知道啊!”唐彩灵又问:“是谁教你的?”阿勇摇头道:“没人教我,不过我常在山上打猎,狮子老虎都怕我!”唐彩灵心下骇异:“难道他无师自通,在捕猎中自己悟出这种恐怖刀招?”回想他出招时威势若狂,招出必杀,那感觉真与面对野兽无异,只是野兽不懂用刀,这少年却能使得头头是道。

唐彩灵顺过一口气来,心道:“这小子刀法厉害,不可让他近身,需得远攻决胜!”阿勇笑道:“你这女娃娃打我不过的,我也不想伤你,你走吧!”唐彩灵心高气傲,出道以来,未逢一败,明知这小子傻呼呼的不可理喻,听他如此说来仍是恼怒,当下取出六枚指环,在双手各戴三枚,冷笑道:“要取你小命,又有何难?”她脚步移动,双手忽于空中随意挥动,姿势美妙,如同翩翩起舞,不知有何意图。

阿勇大喝一声,忽而原地舞刀。他动作绝不雅观,像孩童般胡乱出手,然而舞动中,一股猛兽气势生成,平凡刀招仿佛注入了灵魂,变得条理分明,既快且劲。旁观的慕容秋见他刀招看似破绽百出,惟挥舞间**一股说不出的然之气,仿如人刀合一,将破绽全数掩过,不禁骇然。他自己曾会过无数刀法名家,亦从未见过这等古怪刀招。

唐彩灵心中的震惊却远在慕容秋之上,原来她那指坏内藏机关,可射出六道五丈来长,细如毛的金刚钻线,这金刚钻线萃有剧毒,在她柔劲操控下,可随心所欲的攻击对手,令人防不胜防,在黑夜中尤难抵御,不知多少成名人物栽在她这金刚钻线之下。唐彩灵将绝招称作无影蛛丝,料得此招绝不可挡,就算伤不了阿勇,也可逼得他慌张躲闪,然后自己释放厉害暗器追击,定可占尽先机。

哪知这阿勇有着远常人的敏锐感觉,看似挥刀乱舞,实则皆以刀面拂在金刚钻线之上,凌厉劲风四起,立将六道丝线荡得左右散开。阿勇如猛虎出闸,悍然扑上,举刀欲斩,唐彩灵不敢硬拼,慌忙侧身闪避。

她这一避,身法与上次并无二至,只因危急关头,自然就使出最为擅长的腾移之术。阿勇早料得她的退路,虎吼一声,左手伸出,抓着唐彩灵肩头,硬生生将她按到在地,挥刀便斩。一切生迅雷不及掩耳,唐彩灵还没来得及害怕,已受制倒地,只感对方手臂似有千斤力道,令自己半分动弹不得,她失控尖叫,却见那柴刀停在半空,并不落下。

阿勇无意伤她,哈哈笑道:“我早说你打我不过嘛!”唐彩灵心道:“他手下留情,是要我知难而退…只是为了十万两银子,我却不可放过他!”一咬牙,抓住阿勇手腕,指甲用力一划,擦的破皮见血,阿勇不料她竟施暗算,不由一愣。唐彩灵把握机会,奋力滚动,挣脱他手掌,人已狼狈逃开。阿勇瞧着手腕,只感到脑中一阵晕眩,怒道:“你也是坏人,我饶了你你怎么还抓伤我?”

唐彩灵翻身而起,见到阿勇满脸怒容,心中微生愧意,忍不住退了一步。

慕容秋瞧得心花怒放,喜道:“臭小子你完了,中了毒就只有死路一条!”阿勇眼中闪过奇异光彩,愣道:“我中毒了?这就叫中毒吗?”唐彩灵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不错,你中了我唐门奇毒,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只有死得更快!”阿勇摸着脑袋,一脸愁容道:“不好受,头有些晕。”他低头思索,喃喃自语道:“爷爷说…如果中毒,要怎么办呢?”

唐彩灵心中暗想:“傻小子一身本领,死了倒也可惜了,顶多本小姐出钱为他风光大葬好了。”突然阿勇抬起头来,眼神逐渐清澈,神情变得坚定,大声道:“我记起来了,爷爷说,中了毒,要拿解药!”

他眼珠一转,瞬间又似变作野兽般,散惊人杀气,令人望而生畏。唐彩灵忽对眼前这少年感到说不出的害怕,这是她出道以来从未有过之事,心惊胆战下再退两步。阿勇突然大吼一声,如凭空响起个霹雳,厉声道:“拿解药来!”

他身形忽动,夹着猛烈气势疾冲而来,似不受毒伤影响。唐彩灵大惊失色,心道:“中了毒还可如此威猛,他到底是不是人?”

唐彩灵不敢怠慢,双手闪电挥出,霎时间漫天银光闪现,铺天盖地向阿勇打去。她这手“天女散花”乃救命绝技,一经使出,从未失手。百余枝银针尽封阿勇全身要害,距离又近,眼见是万无一失。

突见阿勇猛的趴下,竟在电光火石间全数避过。常人趴地本需先弯腰屈膝,舒展四肢,方可完成整**作,但阿勇却不需要,直接两个动作,站立与趴地,快得匪夷所思。唐彩灵未及应变,阿勇在地面已迅弹起,一头撞在其小腹上,顿将她震倒在地。

阿勇动作猛如狮虎,半蹲于地,一把抓住唐彩灵衣衫,将她揪起,怒吼道:“拿解药来!”

见唐彩灵似吓得呆了,又加大声音吼道:“拿解药来!”

唐彩灵若是被寻常高手制住,定会说:杀了我,拿不到解药,你也要陪葬又或是不妨做个交易…等话拖延时间,静待对方毒。而面对野兽般的阿勇,竟是半句说不出口,只觉六神无主,惊骇欲绝。

见她没反应,阿勇眉头微皱,喃喃道:“怎么不管用?难道爷爷教的不对?想想…好象爷爷还说了另外的话…”眼中异光一闪,想起了什么,陡然换上更凶恶的表情,高举柴刀欲斩,厉吼道:“那解药来,不然劈死你!”吼声震天,惊得林中飞鸟四起,原来是想起了不然劈死你五字。

他疯态毕露,杀意若狂,唐彩灵终于抵受不住,精神崩溃,哇的大哭起来,双足乱瞪,形若疯癫。

阿勇一呆,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别哭别哭,你要是不给那就算…”但唐彩灵哭起了头,又怎么止得住,她手忙脚乱从怀中拿出个小瓶,哭叫道:“给你,给你,我不干了!你快走,你快走!”说罢手足乱舞,如女儿家撒赖,哇哇大哭,瞧来甚是委屈,那里还有半点高手姿态。

唐门剧毒岂是等闲,换作旁人怕早已毒不起,惟独阿勇凭着意志与强大体能,竟能苦苦支撑,不过饶是他体质远常人,连番动手下也感头晕眼花,他忙将瓶子拿过,打开盖子一口吞了解药,说道:“对不起啊,我爷爷说,中了毒药就要很快打倒对手,找他拿解药…我可没想到把你给弄哭了…”正说着,忽感背心生痛,寒意袭体。

他身中剧毒,警觉稍弱,利剑已悄然点到,但他本能反应实是惊人,刹那间背部肌肉猛缩,移开半寸,紧接向一旁疾闪,滚地避开老远。虽然未遭穿心,背上仍划破一道血口。那利剑落空,收势不住,噗的刺入了唐彩灵胸口。唐彩灵闷哼一声,眼中顿露痛苦之色。

阿勇半跪撑起,见偷袭之人正是慕容秋,怒吼道:“原来是你!”慕容秋眼见他中毒尚有强横作战能力,心中害怕,本想乘马逃去,又想此时正是杀他的好机会,若现在逃了,不知又会被他追到什么时候。当下突施偷袭,运剑刺来,本以为必中无疑,不料依然给他避过,误中副车。

慕容秋不理唐彩灵死活,慌乱把剑拔出,转身就想逃去,忽见阿勇半跪于地,脸色铁青,却不追击。他心念一动:“这小子中了毒,就算服了解药,也没可能那么快恢复,此时正是杀他的绝佳机会!”他纵横江湖,成名也非侥幸,自有真实本领,只因贪生怕死,不敢与阿勇正面动手,才被追得落荒而逃。

他既然决定一战,便毫不含糊,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裂云宝剑,如毒蛇吐信,电闪般向阿勇咽喉刺去。阿勇挥刀便挡,叮的一声,柴刀立被斩出一个缺口,他身子一晃,连退数步。

慕容秋大喜,心道:“好一口宝剑,这次不用怕他的柴刀了,加上这小子余毒未清,力气不济,此战赢定了!”他惧意一去,信心大增,身随剑走,伸缩无定,立马使出他的看家本领——飘香柔剑。

挡得一招,阿勇似乎已无力举刀,只是不住闪避后退,每一剑皆是险险避过。数招一过,慕容秋更是心中安定,心道:“臭小子果然不会武功,避得这般笨拙,不出十招,他必死无疑。”他的剑法叫做飘香柔剑,自是轻柔飘逸,如花香醉意,无孔不入,一经施展开来,攻势当真是绵绵不绝,势如破竹。

阿勇摇头摆脑,或跳或闪,总在千钧一间避过剑招,虽是不断后退,但说来也怪,五十招转眼即过,竟然没有一剑能伤得了他。慕容秋暗觉不对,见阿勇动作难看,却是迅如虎豹,捷若猿猴,避过一剑只需要移动一寸,他绝不会多闪半分。看似凶险,惟他那从容不迫的眼神,却令慕容秋越感觉心寒。慕容秋成名以来,倒不是未曾会过绝顶高手,而能连避他五十余剑不还手之人,那则从没有出现过,况且此人还是毒伤未愈。

他心中忽想:“难道这小子用的是高深至极的武功,否则我的剑怎么刺他不到?”一念至此,心下顿时怯了,哪里还敢纠缠,慌忙虚晃一剑,展开轻功,转身即逃。

阿勇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不再坚持下去,我双腿软,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慕容秋奔出两步停下,心道:“傻小子不会说谎,这话信得过,我也真是的,怎么被他给唬住!”二话不说,回头又已杀返。

刚一奔近,阿勇眼中杀气涌现,竟是空前强盛,慕容秋心叫:“糟,上当了!这小子体力刚复,腿脚不便,他追我不上,所以示弱诱我攻他!”可惜要退已迟,只得硬着头皮,一剑刺出。

猛见眼前刀光狂闪,柴刀避开剑刃,疾斩无锋剑身。五刀连环,如电闪雷轰,皆斩在同一位置。五刀斩完,那长剑不过递出半尺,端的是神非常。柴刀以己之强,攻敌之弱,锵的一声,裂云宝剑顿时断成了两截。

慕容秋大吃一惊,尚未定神,阿勇一拳打来,正中面门,将他轰得摔出丈许,牙齿混着鲜血喷出。阿勇瞬息又再扑上,慕容秋吃他一拳,险些晕倒,只吓得心胆俱裂,忙在地面挣扎后退,嘶声呼叫:“英雄饶命啊,别杀我,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都成…”直到如今,他仍以为少年乃是仇家派来的杀手。

阿勇喝道:“你胡说什么呢?”慕容秋连打自己耳光,说道:“是,是,是我说错了,改日就将银子送到英雄府上,我慕容秋只求英雄饶了我的狗命!”阿勇一乐,笑道:“狗命?你说自己是狗?”慕容秋连道:“是,是,没错,我是条狗!”为了活命,他顾不得其他,居然趴在地上,学起狗来,汪汪连叫。

阿勇一把将他扯起,厉声道:“我爷爷说,做了坏事,都会有报应的!你为什么要害那卖花的姐姐?”这话可不易回答,慕容秋颤声道:“是,小人定有报应,英雄说得是,不过…”阿勇吼道:“住口!现在就是你的报应来了!”说罢将他往地上一贯,一刀挥出,立将慕容秋双腿齐膝斩断,慕容秋如杀猪般惨叫,在地上翻滚不休,阿勇大声道:“你再作恶,我就再追你一个月,连你双手也一起斩了!”

慕容秋剧痛难忍,兀自哭叫言谢道:“多谢…多谢英雄饶我狗命!”阿勇眼露轻蔑之色,说道:“你不配做狗,我家阿黄比你好!”

忽见唐彩灵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忙将她扶了起来,见她胸口正不住流血,想也不想,一把将唐彩灵衣服撕开,她怀中的银票和药瓶等散了满地都是。唐彩灵只觉胸前一凉,睁眼瞧去,只见少年正神色凝重的盯着她的胸部。唐彩灵又羞又急,几乎又要昏去,苦于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阿勇将她扶到一块岩石边,说道:“我别乱动,我给你治伤!”他从怀中摸出一团泥草般的糊状物,向上吐了两口口水,一下子涂在唐彩灵胸脯上。

唐彩灵几曾被男人这样“虐待”过,羞怒之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掌便打在阿勇脸上。阿勇一愣,奇道:“为什么打我,难道弄痛你了吗?”唐彩灵泪水在眼中打转,气道:“你…你…你…”连说了几个你,竟是说不下去。

那草药神效之极,片刻间,唐彩灵只感伤口一阵清凉,疼痛大减,血也止住了。阿勇道:“这草药很有效的,我家阿黄流血了,我就这样给它治伤!”唐彩灵忍不住问道:“阿黄是谁?”阿勇笑道:“我家的狗啊,他个子比你还大呢,身子也比你结实!”唐彩灵大怒,只气得浑身抖,暗自誓不再和他讲话。

他撕下衣衫,动作熟练,两下已替唐彩灵包扎妥当,再轻手轻脚将唐彩灵抱了起来。唐彩灵吃惊道:“你要干什么?”阿勇道:“送你回家啊,你受伤了,又动不了!”唐彩灵睁大了眼睛:“你要送我回家?”阿勇道:“是啊,难道看你在这里冻死不成?”唐彩灵没想到他居然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不禁微微脸红。

阿勇不理远处痛苦挣扎的慕容秋,抱着唐彩灵径直向枫林外行去。

唐彩灵轻声道:“你真的为了个陌生女子追杀他一个月吗?”阿勇眼中露出痛苦之色,沉声道:“是啊,那人狡猾得很,给他逃掉好多次…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坏人…”呆了一下,又展颜笑道:“不过幸好世间总有公道,做了坏事的人是会有报应的!”唐彩灵脸色变了变,但觉这少年行事光明磊落,竟令到自己有些自形惭秽。

唐彩灵突然想起散落在地上的银票,忙道:“我的银票,你快帮我捡回来!”阿勇哈哈一笑:“你帮那坏人害我,也应该得到惩罚,要捡你自己去!”唐彩灵怒道:“我动得了还用叫你吗?”又道:“大不了我把钱分你一些!”阿勇摇头道:“我对钱没兴趣,你给我我也不要!”唐彩灵又气又急,骂道:“你是个大蠢蛋,钱摆在眼前都不要!”阿勇笑道:“你很聪明吗?要不是我,你早就死掉了,要钱来又有什么用?”

“你…”唐彩灵气极,倒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得咬牙道:“算你狠,本小姐记住你了!”

此话本语带不善,阿勇却笑道:“我救了你,你也不用记着我,我爷爷说,施人恩惠,不应该指望别人报答!”唐彩灵哭笑不得,恨声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阿勇愣道:“谁说我傻,我爷爷说,我能分清善恶是非,聪明得很!不像你,帮着那坏人,你才是大笨蛋!”

他说得理直气壮,唐彩灵不由傻了眼,她将纤手轻轻放在阿勇胸前,喃喃暗语:“只要我指甲稍微用力,戳破皮肉,他就要完蛋,到时我再去取那十万两银票…只是…他救了我…我这样做…”

阿勇浑然不觉危机暗生,奔波一个月,终于功德圆满,心情甚是舒畅,忍不住高声唱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他嗓门洪亮,意气风,歌声透彻枫林,自带一股浩然正气。唐彩灵吃惊地瞧着他,这北宋文天祥所作的正气歌她自然识得,猜想这词多半是他那爷爷所教,而且这傻小子未必就懂得其中意思,但由他粗矿嗓音唱出,却感觉极为动听,仿佛阐述着天地间,为人行事无愧于心的道理。

唐彩灵脸色瞬息数变,为阿勇豪情所染,心中惭愧,暗叹一声,玉手缓缓缩了回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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