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下水道空间,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洞,任何光线都无法照射进来,四周一片死寂,只有那臭气熏天的黑水,在潮湿阴冷的隧道中央不停地出潺潺的流动声。
“我只想离开这个城市!”我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肮脏邪恶的变鼠人,以温和但却不容置辩的口吻一字一字道,“就在今晚!”
眼里闪耀着古怪邪恶的光芒,瑞森眯着眼睛小心地打量着我的身影,以难以觉察的细微动作缓缓后退,直到整个人贴到了墙根上,道,“这……也并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你要清楚,这……这需要时间……”紧张地将手按了一下别在臀部背后的鹿皮小刀的把柄,他不停地计算着我每一个可能的动作,同时他也不断使自己调整到最佳攻击位置。
“我的时间不多,你的时间也不多了!”现他试图利用拉开距离的方式来考验我在黑暗中的视物能力,我恼火地上前一大步,冷冷道,“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生死约定吗?天可是快要亮了!”
“当然,我可不是一个健忘的人!”不自然地蜷缩起身子靠在墙壁上,瑞森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眼里喷射着恶毒的火焰,屈从道,“可是你必须先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否则我什么忙也帮不了你!”
“你还在担心那个穿棕色斗蓬的快刀手吗?”一眼就看穿他眼里凝缩的恐惧实质,我忍不住重新巡视一圈这尸横遍地、血迹斑驳的死亡惨景,光光从这些死者身上那干净利索的伤口上便能感觉到凶手拥有着绝对压倒性的恐怖力量。
“那个杀人狂如果找到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我的!他是我这一辈子见过最可怕的杀手,没有人能挡得住他的一刀!”一回想不久前那血淋淋的恐怖屠杀景象,瑞森就忍不住打起了颤儿,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不断翻滚着那个狰狞邪恶的可怕影子。
“他找你做什么?”我无法反驳他的话,如果真的要和那个可怕的杀手对决,也许我同样一刀也接不下。
“这个杀人狂问我认不认识一个拥有贵族气质的精灵青年,我说不认识,他便开始拿刀威胁我,战斗便是这样开始的。你也看到啦,我们几十人加起来都无法阻止他那把可怕的刀!”恐惧地缩了缩抖身子,瑞森看也不看那些曾经为他悲惨死去的变鼠人同伴,倒是颇为可惜地留意着自己完全被砸烂的私人物皿。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很明显那个快刀杀手要寻找的是自己曾在狼**酒馆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地精灵,他身上有一种令人难以描述的领袖气质,那是一种容易让人产生敬畏膜拜的气质,只有地位极为高贵的世族子弟才可能具备,不过我却又感觉他身上同时还有一种堕落残忍的邪恶气息,我不知道一个拥有如此复杂气质的如何招惹上这可怕的快刀杀手的。
心中猛地一紧,我突然想到,如果那快刀杀手能找到这里,那银十字骑士团的人同样也能找到这里,而兰蒂朵小姐在外面街上呆的时间实在太久了,那可是变鼠人横行的地盘,仅仅一具十字弓又如何能抵挡得了敌人疯狂的进攻?
“我可没有时间和你再罗嗦下去了,我要你马上给我找到走私船,我现在就要离开!”身形快如鬼魅,我敏捷地掠到瑞森面前,在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高高举了起来。
※※※
水银般流淌的月光温柔地给整个大街涂上一层光明、淡雅、柔和的色彩,那美丽景象就仿佛是一个朦胧优雅的梦幻世界,当我从下水道井口爬出来时,更加确信地上世界的美好。
值得庆幸的是,游荡的变鼠人并没有寻找兰蒂朵的麻烦,当我出现在她们面前时,玛蒂莲露竟偎依在神色疲倦的兰蒂朵肩膀上睡着了。
在我们刚离开隐匿处不久,冷清寂静的大街上便响起了一连串沉重的马蹄声,我们不得不再次躲入街角的另一个阴影深处,对于那些骑士的突然到访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十几个英武剽悍的高贵骑士很快便在我们原先逗留的街角阴影处停住了,一些人还特地下马仔细察看我们几分钟前刚呆过的地方。
“他们刚才就在这里逗留的吗?”一个气宇不凡的年青骑士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下马探察的骑士。
“对,这里的余温未退,他们刚刚离开不久,估计目前还在这码头街道的某处角落里隐藏!”那个骑士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地上的脚印和温度,抬头回答。
“他们休想再跑掉!”那个气宇不凡的年青骑士嘿嘿冷笑道,“我已能嗅出他们留下的气味!”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旁边一个头全白的中年骑士用他那特有的浑雄厚重的嗓音怒气冲冲地喊道。
“走?去哪里?”眉毛扬了扬,年青骑士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他一眼。
“当然是码头,他们一定是想乘船离开这里,我太了解他了。事不宜迟,我们应马上去封锁码头,这儿就留给瑞斯尔的保安团!”眼里闪露着深深的悲痛之色,中年骑士有些激动地对那个年青骑士道。
“卡法捷斯骑士,别忘了谁才是第一领队,你无权指挥我以及我的部下!”脸上罩上了一层青霜,年青骑士板起脸孔毫不客气地数落道,“英明的陛下只是让你来辅助我行事,而不是让你来指挥我!”
“你……”脸色惨变,卡法捷斯满脸胀得通红,气得有些喘不息来,他习惯性地扬起马鞭就要挥去,但最后时刻理智战胜了冲动,他终于克制下满腔的怒火,大声道,“罗蒙队长,你究竟想怎么样?”
一旁的骑士们无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对于罗蒙队长,他们是畏惧大于敬仰,而对于卡法捷斯副领队,他们却是敬仰大于畏惧。
“别……别忘记了你已经被英明的陛下拟旨革职查办,至今还是戴罪之身,如果不是陛下看在你先前创下的稍许功劳而特别允许你在这次行动中做我的副手,恐怕你现在还得呆在刑部大牢里啃窝窝头。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银十字骑士团的团长,你根本无权再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被卡法捷斯那一身傲岸风骨压倒了气势,年青骑士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了畏惧的色彩,他花了好半天时间才让自己回到队长这个角色来,恶毒道,“这一切可都要拜你那个宝贝儿子卡西欧斯所赐,如果不是他好色背义,绑架了国王陛下亲自挑选的储妃兰蒂朵小姐,你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现在可是我们银十字骑士团全体成员最大的羞耻,也是我们圣十字王国最大的耻辱,只有用他身上肮脏卑贱的血才能洗刷给我们造成的侮辱!”
“我会做好我应该做的,我绝不会辜负陛下的一番重托!”毫无表情地看着遥远星辰,卡法捷斯平静地说。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傲慢地扬起了头,罗蒙看也不看这个满头白的骑士,向其他骑士挥手道,“走,跟我到码头上去!”
一连串沉重激烈的马蹄声暴雨般急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只剩下那个静静伫立在寒风中的白骑士,他那傲岸风骨此时已说不出的孤独和悲痛,他就这般静静地伫立着,许久,这才拉起缰绳追了过去。
“卡……卡西欧斯,你……”眼里不自觉地泛起一**粼粼泪光,兰蒂朵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一把握紧我冰冷颤的手掌,哽咽道,“对不起……”
“父亲……我……”仿佛被什么东西穿透了灵魂的最深处,我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心中陡然泛起一股凄楚的感觉,鼻子酸酸的,眼泪直想往下掉,我缓缓转身,眼里掠过一阵揪心的痛色,激动道,“兰蒂朵小姐……我没有……没有背叛骑士精神……没有,从来没有的,是吗,是吗?”热乎乎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我还是强忍住不让它流下来。
“是的,你没有背叛骑士精神,你……你仍然是一名骑士,一名优秀的骑士!”拼命地把呜咽声压下去,可是眼泪还是断线珍珠般滚滚而下,兰蒂朵哭道,“你是那么谦卑谨慎,同情弱者,那么正直善良,充满正义,你情愿牺牲自己而去帮助别人,你有一颗公正无私的心!”
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激烈情绪,她突然紧紧地抱住了我,任凭泪水顺着嘴唇两旁的深细皱纹流进嘴里,大声哭泣,“卡西欧斯,带我走吧,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跟着你,我不要做储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分开!”
“什么?”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在我脑门前炸响,我吃惊地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好半天才恍过神,踉踉跄跄倒退几步,骇然道,“不,不,兰蒂朵小姐,我们不能……不能这样!请相信我,我绝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这么做的……我不会违背骑士的道德……不会……不会的……”我惊恐地缩回手藏在背后,仿佛生怕碰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难道……你曾说愿意为我牺牲一切……全都是假的?难道你说你要保护我一生,只是你因为要维护那个所谓的骑士精神的情操吗?”脸色苍白得可怕,摇摇欲坠,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心里从头冷到了脚跟,兰蒂朵扑在玛蒂莲露的肩上放声大哭,“是这样的吗?”
心头茫茫然,大脑一片空白,我呆立了许久,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是……是的,你说过,如果真要成为国王的储妃,你就死,我……我绝不能看见你死……”
“原来……如此!”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灵魂,兰蒂朵失神地抹去脸上的泪痕,努力抑制自己悲恸无比的情绪,好半晌才哽咽道,“卡西欧斯,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吗?”
“是……是的!”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我的心在颤抖,在滴血,但仍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掩饰自己对骑士精神的执着。
“卡西欧斯,你会后悔的,一辈子后悔的!”疲倦地转过身来不再看我,兰蒂朵倔强地挥去最后一抹眼泪,一字一字道。
这话犹如一记巨大而又无情的重磅炸弹,在我灵魂深处猛烈轰鸣,我仿佛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有一个什么东西,在心的深处刺着,又连肉带血地撕了开去,一寸一寸地那么痛着。
一旁的变鼠人瑞森眯着眼睛阴沉地看着男扮女妆的兰蒂朵,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谁也不知道他那邪恶的大脑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
“混蛋,把你的臭手从我的臀部上拿开!”仿佛触电般跳了起来,玛蒂莲露突然尖叫起来,以极快的度脱下鞋子重重地敲在瑞森的脸上。
“噢!”猝不及防地重挨了一下,瑞森捧着受伤的脸踉跄倒退了几步,恼羞成怒道,“臭婊子,摸一下有什么了不得的,你不就是要钱嘛,大爷我现在有的是钱!你居然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的臭脸!”说着扬起满是污垢臭水的毛茸茸手掌向玛蒂莲露娇美的脸孔撕来。
啪,他的手牢牢地固定在半空中,因为我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冷冷道:“给我安静点,你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马上找到走私船!”
“当……当然,要找船只……只能到码头去,那儿舶了几艘黑船,我认得他们的船老大!”努力挣扎了几下,现根本无法将手腕挣脱我的控制,便放弃了这种无用的努力,低声陪笑道,“你……你将我的手腕抓得那么紧,很……很痛的!”
“那就快带我们去,如果时间晚了,我的解药还能不能有效力就只有天知道了!”非常厌恶他笑容里面的邪恶东西,我松开了手退后一步,冷哼道。
甩了一下淤青的手腕,瑞森阴沉地低下头,以掩饰眼中熊熊燃烧的愤怒火焰,他再次很小心地摸了一下臀部后面别的鹿皮小刀,感觉到它身上的某种力量存在,这才稍微地放下心来,恶毒地斜眼撇了我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沿着阴暗晦涩的墙缘慢慢往前走,向码头行去,我们急忙跟上去。
“嘿,强壮的男人,追你们的人也在码头,我们这样去……”按了按胸衣里鼓鼓的金币,感觉相当饱满充实,玛蒂莲露紧紧地躲在兰蒂朵的身后,快乐地边走边说。
“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今晚走不了,我们以后更走不了!”目光一凛,我沉重落寞地摇摇头,抬眼看着像冰冷黄玫瑰的月亮,突然感到无边的迷茫和惆怅。
跟随着脚步轻灵的瑞森,我们避开明亮宽敞的大街,从黑巷小道中进入了克塞隆第三码头船港。
灰色的夜轻碾沉落的生命,飘忽不定的熠熠星辰沉醉于夜风轻灵的舞蹈之中,当我们到码头时,轻烟般的朦胧雾气还笼罩在海面上,远远看去景物一片凄迷模糊,望穿不尽。
长条形由6地向大海延伸出去的码港紧凑整齐地排列着各式各样大小船只,有三、四十米长的豪华双桅楼船,也有四、五米长的单帆渔船,但在所有停泊的船只中,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停靠在第37舶位的一艘巨大的三桅杆铁甲战舰。
这是一艘拥有三层甲板三十六门弩炮的一级三桅战列舰,它那庞大的体积让人联想到一座无坚不摧的海上移动堡垒,它的船体结构是用极为优质的耐火木材制成,外面再用坚硬的铁皮紧紧地包裹住,既保证了战舰的安全性,又不失船体的灵活性。
它的三根高大的桅杆直刺星河,那错综复杂的吊杆、帆桁、绳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晕眩,仿佛随时都要压倒下来似的,它周围拉起了许多条飘着红色、白色、黑色、紫色以及咖啡色信旗的帆绳,这些花花绿绿的三角旗迎着海风轻舞飘扬猎猎作响,将整个战舰装点得更加威武雄壮,就仿佛一只即将启程开赴战场的海上巨兽。
“怎么深海城的码头也有海军驻扎吗?”深深为那威武雄壮的铁甲战舰的逼人气势所震憾,我忍不住捅了一下瑞森的后腰,低声问道。
“不是,他们是路过的,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从布鲁斯林群岛巡航到坎德哈港,他们也仅是在此过一个夜晚,买足了食品和淡水之后第二天一早便会离开这个该死的城市!”用手比了一个危险的动作,瑞森充满敌意地怒视着那山一般巍峨的雄伟战船,低低吼了一声,“噢――“
看着他那愤怒而恶毒的神情,我知道他曾经一定在此吃过大亏,对很多海港城市来说,以横行跋扈、无法无天著称的恶棍水兵从来都是一个让人头痛的不良团体,就连盗贼公会的人也要退让三分,一般情况下,哪儿有他们的身影,哪儿就有大量的暴力和流血,有时连城里维持治安的保安团也不敢招惹他们。
“快看啊,那帮骑士又来了!”眼里放着光芒,玛蒂莲露兴奋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着码头上一群移动的黑影大叫道。
大惊之下,我急忙将身子缩回黑暗里,一群骑士便从我们眼前奔了过去,很快便停在了那艘威武雄壮的铁甲战舰舶位前。
罗蒙队长在一名穿蓝色制服的港务局官员的陪同下,直接登上了那艘巨大的战舰,其他的骑士则神情紧张地把守在码头舶岸上,充满敌意地瞪着船上那些喝得滥醉的海军士兵。
只见那些水手三三两两地趴靠在舷栏一侧,肆无忌惮地对这些高贵的骑士比划着下流动作,并且吐口水用各种粗鄙不堪的脏话大声咒骂着,骂得精采的还能引来同伴们一阵叫好的哄笑声,甚至有一个喝得脑肥肠胀的船员,在同伴的怂恿之下,歪歪扭扭地爬到栏杆上,解开裤带对着码头上的骑士直接洒出一道极为舒畅的黄色抛物线,嘴里不停咕哝着浑糊不清的黄色小曲。
“海上的恶棍们从来都是这样无法无天的,尤其是有那些看起来很高贵的骑士靠近的时候!”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幕不雅情景,瑞森嘎嘎古怪地笑了起来,向我解释道,“就是因为这群流氓太嚣张放肆了,所以德罗特船长今年特地禁止他们下船登岸,否则码头上又要死一堆人了!”
当我摒息观察那些骑士的举动时,一个落寞孤独的白骑士的背影再次映入我的眼眸之中,我突然深切感到一阵撕扯胸膛似的痛苦,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大声呼唤父亲的名字,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地锉着。
父亲,我尊敬热爱的父亲,请原谅我的背叛,我的不孝,为了拯救兰蒂朵小姐的生命,我别无选择!如果罗米尼亚审判之神不可原谅我所犯下的罪孽,那无论什么样的惩罚都只降罪我一人身上,请饶恕我那苍老无辜的父亲吧!悲伤地闭上眼睛,将手掌合什放在嘴唇前默默祈祷,眼波之中荡漾着粼粼微光,我终于没有让自己流下眼泪来。
“我不该让你带我走,你是无辜的,你父亲同样也是无辜的人,你们本来应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忧伤地看着我痉挛激动的身影,兰蒂朵脸色苍白道,“既然一开始都是错的,为什么要让它一错再错,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说着,她惨然一笑,站起身来就要向码港走去。
“干什么?你疯啦?骑士团的人会马上捉你回去的,你会死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我被她可怕的举动吓坏了,急忙将她拉回了黑暗之中,道,“我不能看到你死!
我答应过你,我会带你走,我会保护你一生的!”我热切地看着她那犹如死水一般平静的脸庞,希望能重新燃烧起她对生命的向往和追求。
“我已不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我的生死只能由我自己来决定,让你和你的骑士情操离我远一点,我,恨,你!”毫无情感、毫无表情地看着我,兰蒂朵低垂下眼睛一字一字道。
这句话像一根尖锐的荆刺,一下子刺伤了我的心,让我难过地剜心般疼痛,虽然我们相处咫尺,但我却感觉远在天涯,仿佛眼前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而我已完全失去了方寸,不知该如何才能说服她这不明智的举动。
我紧紧地抓住她麻木冰冷的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胸口憋得仿佛要爆炸一般难受,就在她准备抽手离去时,再也忍不住体内沸腾燃烧的情绪,大声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的!”
“卡西欧斯!”仿佛内心深处被强烈地触动了,兰蒂朵浑身一颤,吃惊地抬起头看着我,不可置信道,“这……这是真的?”
“是真的!”迎着她热切的目光,我激动而严肃地举起手掌道,“我以一个骑士的名誉起誓!”
“骑士……”整个人完全僵硬住,欣喜若狂的情绪一下了回落到了谷底,仿佛浑身被冰水淋透,兰蒂朵悲伤而失望地侧过身子不再看我,哭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兰蒂朵小姐,以后请别再有这种不理智的想法,好吗?”我有些担忧又有些不安地看着她,认真道,“我会用生命来实现我的誓言!”
“知道了!”悲伤地用袖角抹去脸上星星点点的泪花,兰蒂朵带着哭腔低声道。
我看着她那仿佛被刺痛灵魂的悲切身影,一颗心难受地几乎要碎了,我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她快乐起来,我开始恨我自己是怎么样的愚蠢笨拙。
“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从下水道井口开始就一直没有中断过了,你感觉到了吗?”
仿佛生怕引起我更多的悲伤,兰蒂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斜睨着我,岔开话题,低声道。
身心猛地一颤,我内心的隐隐不安感一下子被她的话语扩大了许多倍,从一开始我便现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影子在背后跟着,有几次还特地留意了一下,可都没有现任何线索,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于敏感了,原来拥有同样感觉的人不只是我。
心中一动,我凑近瑞森耳边低语:“还记得那个穿棕色斗蓬的快刀杀手吗?”
“当……当然!”神经质地缩到了墙角的最里面,瑞森手脚微微颤抖起来,一张脸白得象层纸。
“看来你现在很需要我们的帮助了!”很满意看到对方那肝胆欲裂的恐慌举动,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邪恶笑道,“因为他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什……什么?你是说那个杀人狂在跟踪……跟踪我们?”骇然地瞪大眼睛,瑞森倒退了一步,几乎坐瘫在地上。
“如果你有办法让我们搭上那艘铁甲战舰的航班,我想你大概会永远地甩掉那个可怕的影子!”眼里带着笑意,铺满荆刺的笑意,我板出了一个严肃认真的表情。
瑞森将身子开始缩进更深的黑暗之中,他习惯性地摸了一下臀部后面的鹿皮小刀,嘴角边浮开邪恶的微笑,道:“好,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保证我生命的绝对安全!”
“当然!”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我轻轻拍了一下腰间的银十字骑士剑,以警告他不要乱来,但我仍一边堆砌起虚伪的笑容,一边带着厌恶的情绪亲热地拍他毛茸茸的肩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蒙队长和那个穿蓝色制服的港务局官员悻悻地从铁甲战舰上下来,从他们那一脸铁青愤怒的面孔可以看出,船长德罗特并不是一个很容易与人打交道的人物。
“庞布亚,你就守在这个舶岸上监视船上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向我报告,我们到下个舶位上查查!”回头看了一眼威武雄壮的铁甲战船,罗蒙眼里喷射着愤怒的火焰,但他很快克制下来,翻身跃上自己的座骑,用力挥了一下手喊道,“大家都给我多提点精神,卡西欧斯的人头我们是要定了!”
“是!”所有的骑士用拳头猛捶自己的左胸甲,齐声回应道。
一转眼工夫,他们又到了下一个舶位去搜查,将那个叫庞布亚的年青骑士单独留了下来。
“怎么办,有庞布亚守在那儿,我们如何才能上得了战舰?”看着他们那滴水不漏的严谨态度,我皱起了眉头忧心冲冲道,“这小子的剑术虽然很不怎么样,但却是一个极为谨慎认真的人,再诡巧的花招也很难瞒过他的眼睛!”
“我有办法让他不成为问题!只需要一个小小的道具,不过关键是得有个人去迷惑那人!”看着我心急如焚的焦虑神情,兰蒂朵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说话。
“庞布亚认得我,就算再怎么掩饰也是没有用的,还没有走近,他那响亮的大嗓门就会让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着她那关切的神情,心里一阵感动,但我还是摇摇头表示不可行。
“不是要你帮忙!”摇了摇头,兰蒂朵转向身后靠在墙壁上忘我修指甲的玛蒂莲露道,“我需要她的帮忙!”
“干什么?”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怀好意的汇聚过来,玛蒂莲露吃惊地抖了一下,几乎要将手中修刀抖落在地,委屈道,“我可什么也不会啊!”
淡静的月光撒下一张银色的网,泻满地上,地面仿佛铺上了一层银霜,冰冷的海风吹来了夜雾,从稀薄到浓厚,把整个港口涂抹得模糊不清,码头上不时能看见几个卷着破草席蒙头睡觉的流浪汉,他们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大概就只是能够一觉睡到天亮,然而铁甲战舰上精力过盛的水手们依然秉烛狂欢,彻夜不眠,打牌声、暴笑声、叫骂声以及撕打声从船靠岸的那一刻就从来没停止过。
亮莹莹的明月犹如刚刚脱水而出的玉轮水盘,美得动人心魄,庞布亚轻轻抖去满身碎银一般的月光,无聊地别过视线去看远处海景,夜色笼罩的海洋与天空连成了一片,模糊不清,浑然相融,他突然感到有些寒冷,不禁收紧了盔衣,策动着座骑原地打着转儿。
“嘿,孤独的骑士,今晚的风可真大啊,有兴趣让我来陪陪你吗?”一个搔弄姿的风流女人抛着媚眼从远处慢腾腾地走了过来。
出于对女性的礼貌,握紧佩剑的手很快便松开了,庞布亚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胸衣开得极低的娇媚轻佻女人,道:“该觉得冷的人应该是你吧,这么深的夜为何不呆在温暖的屋子里面,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孤独的骑士,长夜漫漫,你不觉得一个人过得寂寞吗?”眼波飞盈,姿态袅娜的风流女子挑逗性地摸了摸挺拔隆胀的胸乳,吃吃媚笑道,“考虑一下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眼眸中闪过一道极亮的光芒,庞布亚突然指着远处的黑暗角落道:“你刚才是从那儿走出来的?”
“怎……怎么啦?”那个卖弄风情的风流女子浑身震了震,一下子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哼!一下子便看出你是另有目的,快叫你的同伙出来吧,我早看见他们了!”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庞布亚眯起了细细的小眼睛冷笑道。
“嘿,美女,快过来,到船上来,别理那个阳萎的无能男!”铁甲战舰上一个喝得滥醉的大胡子水手歪歪斜斜地趴在栏杆上,粗野轻浮地大笑道,“老爷我这儿有很多钱,只要你伺候老爷我舒坦了,会重重有赏!”
耸了一下肩头,风流女子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出身高贵的年青骑士,咯咯暖昧地笑了起来:“高贵的骑士,真不好意思,有人邀请我上船噢,你能不能让一下路?”
风流女子等庞布亚让开路,这才一扭一摆举止轻佻地从年青骑士身前走过,在经过年青骑士的座骑时,还不忘抛了一个媚眼,也许走得过于分心,突然一个踉跄,后脚踩到前脚跟上,整个人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一直冷眼旁观、高高在上的庞布亚情不自禁地翻下马来,举止优雅地伸出手来扶住那女子,道:“小心了,女士,没有摔坏脚吧?”
“呸,什么破骑士,见到女人还不照样眼睛绿,我还以为他们真是情操高尚的修道士!美女,快过来,不要理睬那个笨蛋!”大概是酒劲上来了,那个大胡子水兵一边向岸上吐口水,一边跺脚咒骂起来,他的四周也开始聚集起一堆挤着扭曲笑容、口中散着麦啤气味的支持者们,他们很有节奏地跟着起哄欢呼。
仿佛没听见船上水手们那放肆的嘲笑声,庞布亚不动声色地以一个十分标准的骑士举止将风流女子从地上扶了起来。
“你是一个真正的骑士!”掩口欲笑,风流女子眼里闪过一道令人不可察觉的狡黠光芒,以极自然的姿式顺势滑进了对方的怀抱里。
“我这身盔甲很坚硬,也很冰冷,不适合女士接触!”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庞布亚冷漠地看着怀中掩嘴偷笑的风流女子。
“我知道!”嫣然一笑,风流女子从怀中取出一面晶亮闪烁的奇异手帕,在他面前抖了抖,“嘭”地一声,立刻便幻化出一团带着无数彩星的白烟,一下子便将猝不及防的庞布亚的脸面笼罩住,仅仅只是一会儿工夫,他便软软地倒在地上晕迷过去。
“呸,什么破骑士,还不是照样喝老娘的洗脚水!”兴奋地将鞋子重重踩在庞布亚失去知觉的脸上,风流女子转身得意地向黑暗街角摆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当看见我和兰蒂朵以及瑞森披着厚厚的斗蓬小心谨慎地从黑暗街角里走了出来,玛蒂莲露主动迎了上去,道:“这手帕可真好玩,兰蒂朵小姐,你还有没有啊?多送我几面吧!”
“你的要求不要太过分了!”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不快道,“兰蒂朵小姐是不会再给你任何东西的!”
“谁说的,一点也不过分!”兰蒂朵突然道,“我偏要给!”说着,从怀中取出另一面手帕,同时也是最后一面魔幻手帕,伸手递了过去。
“嘿!”玛蒂莲露得意洋洋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魔幻手帕,笑道,“还是兰蒂朵小姐比较有人情味喔!”
“嗨,别太靠近我们的舰船!”船上值勤的一个守夜哨兵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便警觉地举起十字弓,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儿想干什么?”
“我是霍华德先生的朋友,我有重要大事禀告你们的船长!”紧紧地收拢着厚厚的斗蓬,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而不肯相信,瑞森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喊道。
十字弓出喀嚓的机括拉动声,哨兵将箭头瞄准了瑞森的心脏,悄悄与身边的人低头商榷了一下,有人便跑向舰桥向船长报告,那个留守的哨兵神情严肃地瞪着岸上的人,大声喊道:“你们最好老实一点,不要随便乱动!”
很快,登船板被放了下来,我们被批准可以登上战舰了,但同时对准我们的十字弓却多了十倍,而在不远处的一个阴晦晕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棕色斗蓬的人影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而他的身旁一动不动趴着一只目光阴鸷凶狠的青翼飞豹。
※※※
“嗨,他们终于还是上了那个该死的海狼号,你想怎么做,我亲爱的丹吉尔先生?”
宽敞的大厅里,肥胖的瑞斯尔一边品尝着一个半裸美姬呈送过来的红葡萄酒,一边将毛茸茸的双腿放在另一个娇喘连连的美姬温暖坚挺的胸乳上,尽量不停地张着脚趾**着,他邪恶地咧开嘴巴笑道,“难道你不想警告我们的那个喜欢拿鸡毛当令箭的小朋友吗?”
“当然不,我自会警告那个没有礼貌的黄毛小儿,不过那也是在船离开港口之后!”
得意抱起双手,丹吉尔幸灾乐祸道,“他们不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吗?那我就帮助他们将任务的难度级别升高一点点,让这个追逐游戏变得更精彩更有趣些!”
“那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亲爱的丹吉尔先生,这两个人可是陛下亲笔点名辑拿的要犯,如果让陛下知道这两人是在我的管辖区给弄丢的,恐怕我的日子会很不好过的!”点了一下头,瑞斯尔饶有兴趣地一把抓过身旁渴望已久的半裸美姬,将头埋在她裸露的高挺双峰中间戏弄。
“用不着担心,他们绝逃不脱我们控制的海域,在南索罗岛附近,吉尔塔特这个笨蛋不正为今年的晌金愁吗?这一下他们可以大捞一票了!”闭上眼睛仿佛在憧憬着某件妙不可言的事情,丹吉尔邪恶地笑了起来。
“我讨厌吉尔塔特,这个该死的笨贼总是那么啬侈小气,十足的守财奴!每年交贡的钱财总是那么一丁点,却居然还敢厚着脸皮在我身边摇他的狗舌头,要这要那好处!
嘿,让他们袭击军舰,难度是不是太高了?估计这个笨蛋不大肯做这种亏本买卖!”
托起下巴沉思着,瑞斯尔忧虑道。
“放心好了,尊敬的瑞斯尔大人,你只要告诉他们,海狼号这次执行一项极为机密的押送任务,准备将北方征募的几百吨黄金运到坎德哈港去,对于这帮贪财如命的恶棍来说,相信他们会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所得和所失的!”丹吉尔信心满满地笑道。
“也是!嘿,我亲爱的丹吉尔先生,你的这条计谋可真是妙不可言啊,既惩罚了嚣张狂妄的吉尔塔特,又教训了傲慢自大的德罗特船长,他手下的那帮流氓简直就是存心跟我捣蛋,每次上岸都要让我保安团一半的人躺进医院里好几个月!这次正好可以借那帮海盗的手将这些人渣除去,也算为是深海城除去一大公害,哈哈哈哈!”瑞斯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那个黄毛小儿怎么处理?他要是向国王陛下摇尾泣诉,那可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我尊敬的瑞斯尔大人,你只要为他们免费提供一艘冲锋桅以便能赶上海狼号,不就堵住了他们的嘴吗?那是他们没有本事完成任务,瑞斯尔大人您可是尽力了,这可不是您的过失啊!要怪就只能怪他们本领低微,难堪重任!”阴险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丹吉尔得意洋洋道。
“嗯,不错的点子!那帮旱鸭子到了海上,我看他们还能逞什么英雄好汉,估计还不都要被吉尔塔特他们扔到海里喂王八啊!哈哈哈哈!”瑞斯尔一口将杯中残余的红葡萄酒一饮而尽,眯眼睛邪恶地笑道,“你还得给我准备一份措词工整的死亡唁函,好应付国王陛下!”
※※※
在海狼号并不宽敞的谒见舱里,变鼠人瑞森被凶神恶煞的卫兵们领到舰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却仍没有一丝动静,看着舱外不断增多的十字弓卫士以及越来越紧张的气氛,我不禁忧心冲冲,不知道那个比鬼还要精的混蛋到底会向德罗特船长说些什么,如果知道我们是国王陛下通辑的要犯,恐怕这里就将成为我们人生旅途最后的宿地了。
“你在害怕吗?”一旁的兰蒂朵觉察到我神色的不安,轻轻问道。
“没……没有!”浑身震了震,仿佛被洞穿了心思,我急忙低下头,不敢触碰她的身影,小声道,“请放心,兰蒂朵小姐,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的安全,直至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拉紧衣角的指节有些白,兰蒂朵失神地看着我沉重落寞的背影,好半晌才哽咽道:“卡西欧斯,这也是你以一个骑士的名义做出的承诺吗?”说着,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漫步走了舷窗前,痴痴地看着外面月光婆挲的夜空。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好,愣愣地立在那儿。
“卡西欧斯,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凭着窗栏,兰蒂朵疲倦道。
“不……不知道!”顺着她凄楚哀怨的目光看去,窗处的夜空缀着稀稀疏疏的星子,幽幽地着寒冷的光芒,就仿佛光明的泪珠蒙在一层纱雾上就要坠落一般,我底气不足地回应道。
“我想回家,回到我父亲的身边!”眼里出现了潮湿的水汽,声音中带着浓郁的伤感,兰蒂朵喃喃自语,“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想过!”
“回家?不行……如果你一回到家,你父亲肯定会马上送你到国王陛下那儿,你……
你会死的!”张开的嘴唇好久才闭上,我有些着急道,“我不能看着你以这样方式结束生命!”
可是我毕竟是回到了家,毕竟能和我最爱的家人在一起,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关系呢?”儿时父亲那清朗爽快的笑声仿佛再次响彻在耳畔,好久没有这么温馨的回忆了,兰蒂朵痴痴道,“我已经累了,已经不想再逃避了,我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归宿,哪怕只有很短的一刻时间!”
“……家……父亲……归宿……”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不清起来,我对未来的道路感到迷茫恐惧起来,这些能触痛灵魂的字眼一下子引起了我情感的共鸣,一种漂浮、寂寞、凄冷的感觉深深地灌进我的心里。
“一切都让它结束了吧,卡西欧斯,将我送回父亲那儿,也许……这样,国王陛下会赫免你的家族!”回过头来,眼里平静地犹如一潭冰冷凝固的镜湖,兰蒂朵的面容比一张纸还更苍白。
“不行!”我立刻不假思索地大声反驳,可是在她询问的目光注视下,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什么,整个人僵在了当场。
“骑士?!”脸上带着悲凄的笑容,兰蒂朵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带着沉重锁链的字眼,惨然道,“谦卑,牺牲,荣誉,怜悯,公平,英勇,灵魂,正义,这八个骑士精神的要义,你哪一项都不缺少,你是一个真正的骑士,但你却必须为此忍受更多的孤独和痛苦,你未来的道路注定充满着泥泞和坎坷!”
“我……我做错了什么吗?”看着她无比忧伤的面容,我茫然地问道,“兰蒂朵小姐!”
“为了心中的正义,你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可是这份伤害难道仅仅只限制于你一人吗?你有没有为那些你爱的和爱你的人想想呢?如果有一天,你不得不面对苍老年迈的父亲,凭着所坚持的那份骑士信念,你真的有勇气举起手中的长剑吗?”兰蒂朵直视着我,眼里流露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深切悲痛,一字一字问道,“你的良心会让你做出何种选择呢?”
她的话犹如一连串凄厉尖锐的雷电,将我脆弱的心完全击碎。
“我……”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惨白,我踉跄后退了几步,直到整个人完全贴到了冰冷的舱壁上,只感觉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心痉挛得无法呼吸,“我会……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失魂落魄,心如刀割,种种彷徨不定的思索迷乱了我的脑筋,搅糊了我的心智,我的心痛苦地像被玻璃碴儿划割一般,两眼直勾勾地像着了魔一般一动不动。
“……卡西欧斯,快爬起来,要想成为一名伟大的骑士就必须永不服输,永不倒下……”
“……卡西欧斯,骨头断了也不许哭,伤痛是老天赐给骑士最好的嘉奖,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卡西欧斯,你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单手搏杀这只三角剑狼,否则今天不许吃饭……”
“……卡西欧斯,你又慢了下来,罚你再游十圈才能上岸……”
“……卡西欧斯,将骑士精神的要交给我背一遍……你怎么又背漏了一个字,抱着石头到外面操场去跑二十圈,跑慢还要加罚……”
“……大夫,我的孩子的眼睛能不能治好?一个骑士是不能永远生活在黑暗中的,如果实在不行,我愿意拿我的眼睛去换他的光明……”
儿时那一幕幕地狱般训练场景象过电影一般再次浮现在眼前,为了能让我早日成为银十字骑士团里最出众的战士,父亲的头不到四十岁就白了一半,别人孩提时代都是在母亲细心体贴的呵护下长大,而我却是从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品尝父亲严厉的教鞭和拳头,如今我终于成长为一名比父亲更优秀的骑士,但却也伤透了他的心,我分明看到他的头为我的背叛而一夜间全愁成了白,如果……如果真的有一天命运女神克里汀让我们为各自坚持的正义理念举起手中的长剑,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年迈苍老父亲那满头白呢?
父亲那严厉又慈爱的面容一次又一次地让我的眼睛模糊起来,一想到他那孤独悲伤的背影,一阵难以抵挡的悲痛仿佛要揉断了我的心肠,我感到这种痛苦是那样坚锐,那样深刻,又是那样复杂,那样沉重,让我仿佛就算是抛去了生命甚至是灵魂,也无法偿还他所为我付出的一切,我终于无法忍受心中的悲切,泪水大串大串无助地沿着鼻尖滚了下来。
我哭了,满脸是滚热的泪水。
就在我完全沉浸于无法自拔的悲伤情绪中时,谒见舱的门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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