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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栋、岳萍和田光在市军管会的安排下,身着戎装,进驻到位于城西北隅的汇江医院。
这里,不仅有庞大的建筑群,在历史上曾以人才济济、环境优美而著称。
医院,背靠滚滚东流的汇江河,前面不远的沁芳湖畔,水清鱼跃,花丛柏墙环抱,绿草如茵。置身其间,给人一种肃穆、宁静之感,可知建造者的良苦用心。
相传,还是在清末民初年间,久旱不雨,瘟疫流行,赤地千里,荒无人烟。一家夫妇二人本是妙手回春的名手,终因独木难支,连自己双亲也未能幸免。眼睁睁大势已去,不得不掩埋了老人尸骨,洒泪而别,展转下了南洋。靠他们高明的医术,苦心经营,并募得一笔义款,不忘故土,决心洗刷旧痕,拯求乡民,不使灾难重演,用巨资修建了这座医院,并聘来高手名医,为贫苦乡民治病,一时传为佳话,名震四方。
那知,好景不长。不久,便被军阀霸占,成了显贵们养尊处优的乐园,广大乡民被拒之门外,病死道旁。
他俩上告无门,咽不下这口气,在乡人的簇拥下,群起论理。不想,竟以革命党人的罪名,锒铛入狱,死于牢房。
一场心血化流水,成了终身遗恨。
好心不得好报,人们为他俩鸣不平,又苦于无能为力。便有好心的文人,舞文弄墨,编戏写曲,颂扬其功德。于是,夫妇俩的事迹不胫而走,四处流传。
更有义重情深之人,左手拿两片梨花木板,右手用竹棒在一面小羯鼓上一敲,不论暮楚晨昏,夕阳古道,或是繁华市镇,寥落山庄,奔走四方,穿街过巷,逢人便说,遇人就唱,历数这对夫妇的恩德与遭际,说到伤心处,唱者泣不成声,听者唏嘘不止。常把那败垣围故井,烟草带晚鸦的凄惨场面,变成痛斥奸人当道的一曲声讨檄文,激起了多少仁人志士反抗罪恶的黑暗统治!……
世事沧桑,岁月流逝,历尽艰辛,医院几易其主,终于回到人民之手,实现了这对好心夫妇的夙愿……
当三人来到这里,出现在眼前的,已今非昔比。弹痕累累,百孔千疮,清冷、凄苦、萧条、败落。在夕阳残照里,西风萧瑟,阴气逼人,太阳也只呈现出一付力薄不胜风的凄凉情景。虽已解放,废墟依然如故,硝烟气味尚存,给人一种逐狼之后仍有隐狐之感。好象根本不是一座救死扶伤的医院,到象阴森恐怖的地狱。
奇怪的是,全市不少行业,都有我原地下组织的同志,工作开展起来得心应手。这里,却是个空白点,就象河里的冻棱,纹丝儿不动。他们象步入无际沙丘,闯进茫茫荒原。当踏进这座荒草没膝、门窗七零八落的医院,看到劫后的凄惨景象,听着风吹野草如泣如诉的萧萧声,加之使人窒息的、真空似的死寂,心不由沉落下来。
迎接他们的,是原副院长陈寿延,此人五十多岁,胖敦敦的个儿,猪肝脸,杂毛头,一双死鱼眼使人望而生畏。但穿着打扮,却显出几分学究气。态度和蔼,十分可亲地把他们引进一个房间,寒喧之后,不无伤感地:“敌人溃逃时,将医院浩劫一空,你们远道而来,连地主之谊都尽不到,实在抱愧”。
刘栋说:“不要见外,陈院长劫后余生,能独支医院门户,谈何容易。”
“那里、那里,医院本是救死扶伤之地,治病乃医生天职,可目前,医不就职,病无人治,说来惭愧,无颜见汇江父老,更愧对为解放这儿牺牲了的将士及当年建造者的用心。”陈寿延说着,凄楚地摇了下头,苦涩的笑笑,搓着两手,显得十分痛惜。
三人听了,心有所动。但无时间和他兜圈子。刘栋单刀直入地问:“那么,以陈院长之见呢?”
“这……啊、啊,让我咋说呢?”
刘栋见他躲躲闪闪、哼哼哈哈、言语谨慎、藏头缩尾,诚恳地说:“我们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要拜托你了,医院既回到人民之手,就要尽快为劳苦大众服务,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吧?”
听了刘栋一席话,陈寿延不无感慨地长叹一声:“我何止不这样想,目下缺医少药,上班人员寥寥,纵是千手观音,也难普度众生,至于人们不来上班,这个嘛……虽各有原因,嗯,哈。”话到嘴边留半句,似有难言之苦。最后,象鼓了很大勇气:“过去,能进这座医院者,谈何容易,很多是有来头的,不是权贵红人之戚,便是名门望族之后,这个感情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陈寿延说着,死死盯住刘栋,象要从他的表情中,窥出此时所思所想。
刘栋和他年纪相仿,瘦瘦的中等个儿,布满皱纹的四方脸上,一双眼炯炯有神,即使坐在那儿,也不减军人风度,慈祥中透出威严的英气。见他沉思不语,任何反应都没有,心里忐忑不安,狐疑未定,不由向他的两位助手看去,只见那位姑娘久经风霜的苹果型脸上,粉白中隐现出嫣红的色泽,一双大眼焕出神彩奕奕的亮光,肌肉丰满、健壮、细嫩而又结实。尽管一身戎装,也掩盖不住已育成熟的青春女子的曲线美,袅娜、刚健兼而有之,妩媚、大方两者俱备,不土不洋,清雅朴素。还是一张娃娃脸的青年,矮矮的身段,瘦削干练,两只小眼透出几分精明和狡黠――两人似被他语言所动,面有瘟色,显出急不可待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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