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踢踢踏踏,不象是一个人。
屋里,为不惊动对方,三人严阵以待,息声静观事态展。
室外,片刻沉默后,突然传出轻轻的叩门声。
他们相对望了眼,这不之客的光临,是吉、是凶?是善、是恶?是一场短兵相接的激战,还是别的什么?短暂沉默后,刘栋凛然地向岳萍:“开门去,是神是鬼,以礼相待,岂能拒之门外!”
田光说:“只怕来者不善。”
“不。”刘栋镇定自若,“什么时候,也要相信我们的群众。我想,敌人只敢偷偷摸摸,还不敢这样明火执仗。”
岳萍走去开门,田光持枪而立,随时准备应付不测,保护刘栋。
门开了,大出意料,进来的却是两位婷婷玉立的姑娘。其中大点的与岳萍年纪相仿,二十三、四岁年纪,长得修长苗条,浑身焕出青年女子的光彩,两条长辫拖在背后,鸭蛋型脸上,过份的矜持,显出几分傲气,乌黑的眸子,文静腼腆。因沉默寡言,以至一双凤眼显得有点儿呆痴,脸上似罩着层阴云,但透过那双心灵之窗,使人感到,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明显地蕴藏着一股倔强刚毅的性格。犹如一座火山,一旦喷出来,其热力就会炙人。但风尘仆仆,喘气嘘嘘,似有旅途之苦。
另一个穿着朴素,举止大方,虽有几分拘谨,却灵眼笑脸,显得聪明伶俐。个儿不高不低,体态轻盈,浑身袒露出矫捷少女风姿。红朴朴的圆脸,灵秀的大眼,闪着聪颖的光,两腮上一双浅浅的酒窝儿,天真烂漫。顺着耳傍垂下的两条短辫,随着她的举动,前后左右飘舞不定,活象两个拨浪鼓儿。岳萍忙手拉手儿迎进屋来,“天这么晚了,你们……”
两人矜持地立在地上,那个大点的女子客气地:“谢谢,打扰你们了。”
岳萍看看门外,再无他人,原是场虚惊,疑虑全消,无限亲热地按她俩坐下,“是从那儿来的,找我们……”
那位大点的女子见问,白皙的脸上,马上略过层阴云,但随之又激动地:“听这儿解放了,我……我要报仇!”
刘栋几个人一怔:“你原来……?!”
那小点的姑娘忙插话:“淑菲姐原是这儿的大夫,两年前被逼出逃。”说着,泪水已夺眶而出。
三人心中一动。
走访中,亦已听到此事,一位年轻的外科女大夫被逼出逃,从此下落不明,不少人为她忧心如焚,担心已不在人间。岳萍十分同情地问,“淑菲同志,当时是因为……?”
淑菲见问,眸子中的热泪终于噙不住了,扑簌簌顺着面颊滚落下来。让她怎样说呢?来院不久,天仙般容貌,就使这儿原院长、汇江特务头子蒋成趋垂涎三尺,欺她孤身只影,几次相逼。不想淑菲是个外秀内刚的女子,碰了几次硬钉子,他并不死心,趁晚上无人,破门而入,胁迫就范。一见淑菲眉有英气,凛然而立,摆出至死不从的架式,准备相拼,吓得他不由倒退一步。声言,如若不从,便以辞退相要挟。
淑菲本来性情孤傲,岂吃他这一套。冷冷一笑:“好吧,我现在就走。”
蒋成趋一见,慌了手脚,见此计不成,忙稳住淑菲,索然而去。
淑菲清楚他不死心,处处提防,步步留神。一天,突然接到蒋成趋请柬,要她去为女儿蒋妮妮做生日。因出生在晚上十时一刻,要她到时赴约。‘老狗也欺人太甚了’,冷冷一笑,气得一把撕了个粉碎,挥笔写道:“如果吊丧,我携花圈前往!”扔给了来人。
蒋成趋本想借女儿生日诱她来家,暗埋伏兵,挖下陷阱,等她来跳,不想费尽心机,反受奚落,好不晦气。这个在汇江跺一脚全城动的人物,岂肯咽下这口气?阴险地一笑:“好株带刺的玫瑰,捋不了你这个刺,我刨掉你的根。女为悦已者容,既不为我所用,还让你留在世上干啥?”一个罪恶的阴谋,在心里孕育着。
淑菲立足未稳,便见血雨腥风阵阵袭来,防不胜防。蒋成趋虎视眈眈,岂肯罢休?悲愤至极,不由长叹道:“天地之大,怎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真想一拼为快,又念及千里之外的老母,寄人篱下。万端思绪涌上心头,哀、怨、仇、愤一齐袭来。
这天晚上,正闷闷不乐,思绪难收,华兰火急火燎闯进来,脸都吓黄了,胸脯儿一起一伏,气喘嘘嘘:“淑,淑菲姐,快,蒋成趋控你通‘匪’,黄狗子宪兵队马上就来逮你了,快、快跟我走……”
她一怔,一时没回过神来:“你,你从那儿听到的……”
“我去陈副院长家,无意听到后,转身便跑了来。”
淑菲怔在屋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咬咬牙,“这只恶狼,要杀要砍,随他的便。”
“我的好姐姐,你……,他这个活阎王,啥事儿干不出来……”华兰急得两眼噙满了泪珠儿。
淑菲固执地:“我没有通共,但我决不当狗腿子汉奸,他能把我怎么样?”
华兰气得推搡着她:“你,你太书生气了,对他而言,还有理可讲?你,你咋连这点都不懂,我好糊涂的姐……”
华兰话未完,随着警笛声,一辆车开到门前,华兰说声“不好”,死拖活拉,推开后窗,两人急急逃去。
刚跑不远,回头看时,见屋门被踢开,五、六个歹徒涌进屋里。
她在华兰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华兰回来报信儿,蒋成趋派人在城里四处搜寻,医院的家属区闹得鸡飞狗跳,都翻了天,还派人上了北平她家……
淑菲听了,终于认识到,在这虎狼当道的世界上,足无宁土,天无宁日,她的一切抱负和幻想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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