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男爱人把她上演的这幕荒唐剧汇报后,严忠也不由笑了:“好,这才叫四两扒千斤,亚男真是块料,赖青一伙筹划多时,被她略施小技,给砸了锅,为掩我耳目,怕还不敢张扬。”
果不出严忠所料,赖青听了,捂盖子的同时,忙让余震千寻万觅,不达目的不罢休。稍有笔上功夫的秀才,都因“牛鬼蛇神”或站错队,投入“五、七”干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选来两个半瓶子醋,这些人打个小报告,写张大字报,大不了报导个豆腐块还勉强,真枪实刀拿出长篇宏论硬材料,可说是小毛驴拉汽车,不配。文章口号连篇,拼凑了不少《两报一刊》垃圾,拾了些旗手讲话牙慧,结果破瓶装旧醋,送到省报,如石深大海,气得赖青大光其火。为避风头,吓得叶辉连开会都装病不敢来,加上余震为向亚男献殷勤,几次来院探视,亚男再三嘱咐,万不可外传,若让她那口子闻到风,知她得而复失,盼子心切,不知闹成啥哩。
赖青听了余震的吹风,更觉理亏,加上百事缠身,斗争惨烈,也只好偃旗息鼓,无暇再顾及“彰州奇迹”。
亚男在医院住了段日子,外面已是刀光剑影,从报上看,大有黑云压城之势,心急如焚,再也躺不住了,爱人又给她带来个惊天消息,严忠几乎以车祸为由遇害,多亏权政委乾纲独断,让他用了个调包计,不然,早命丧黄泉。爱人压低声音:此案已清楚赖青、刁锋一手导演,只是云遮雾罩,还未能查出凶手,怕到时死不认账。绑架田光同志的直接幕后人,已铁证如山,系叶辉、6文逊所为,严师长让告诫你,现在,与狼同居一**,形势十分险恶,要提高百倍警惕,赖青仍视你为危险分子,甚至对你的怀疑从未放松,定慎之又慎,再不可一人横冲直撞。
亚男对长的关爱,十分动容,但不由一身身冒冷汗,看来,斗争已到白热化,亚男性格决定了她的胆识,嫉恶如仇:“我得走出去,‘与狼共舞’,也许,能尽到绵薄之力。”
亚男抱着“虚弱”身子回到机关,处处感到,有种大战前紧迫和暴风雨来临沉闷与压抑,人们三三两两,或交头接耳,或来去匆匆,不清楚在谈些啥,忙些啥,没情没趣走进办公室,刚坐下,余震涎着个脸跟进来,自知理亏,没话找话说了阵,为博取她好感,讲起住院期间社会上轶闻,最后,不无解嘲地:“如今新鲜事物就是多,前天因事去向王闯主任请示,你猜咋着,市建公司一个司机竟向王闯逼宫要官,脸皮也够厚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要就给他呗,王闯手里还缺顶乌纱帽。”亚男心不在焉随口应着。
“你讲的不无道理。”余震说:“已不是革委会初期,今非昔比,别人要官,都是满脸堆笑托人情,走门儿,他到好,大咧咧坐在桌上,一只脚踏着椅子,颐指气使,力逼王闯主任给官。”
亚男一听,也来了兴趣:“怎么个逼法?”
余震道:“他说,既完成任务,你许的愿就得兑现。
“王闯道,你没完成,还好张口?
“那人从桌上跳下来,蹦地三尺,摆出打架姿势,我没完成,是谁的责任?能怨我么,否则……
“王闯忙求饶,别说了,宽限个时日研究下,再回你话,总行吧?
“那人仍不依不饶,口气特大,你们敢过河拆桥,老子可不客气。扔下这么句,一摔门子,气乎乎走了。”
“是啥任务,一个司机,口气还不小。”亚男说。
“我也是这么想,他们互打哑谜,王闯平时那愣劲儿,隔往日,早祖宗八辈骂开了,甚至大打出手,对这人却似老鼠见了猫。”余震感叹地:“一当上领导,风度素质就是不一样,任那人嗥叫,不愠不火,还满脸陪笑。”
亚男正要开口,心猛一动:市建公司和医学院,都是文革重灾区,也是王闯重要基地之一,根据王闯一贯作为,他啥时当过鼠?抢班夺权后,比以前更凶暴,两只獾眼移到头顶上,除对赖青、刁锋和女人,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部队各级代表,常故意找茬,无端挑衅,开个会都骂不离口,他的素质几时提高了?就是揠苗助长,也没这么快呀,更何况山难移、性难改,正“春风得意”。她隐隐觉得似有重大交易。这交易会是啥?……司机……任务……没完成……逼宫要官……互打哑谜……思虑再三,猛然省悟:‘难道与严忠“车祸”有关?’她越琢磨越有可能,心里萌生出跃跃欲试冲动。但她牢记“谋定而后动”格言,平静地向余震:“那司机不仅脸皮厚,胆子也够大,居然敢去王闯头上动土,你可认识?”
余震不以为然:“不认识,只听王闯叫他胡卫彪。”
亚男向以机敏善断,想:‘不到大海,不知道海水咸,这回到要利用下这只“虎”,以证实“山上”是否妖魔鬼怪作崇。’深知余震这个软骨动物、变色虫,趋炎附势,乐此不疲,他把赖青、刁锋、王闯之流视为太上皇,嘴上叫得甜,双脚跑得勤,有事没事,总要去拍阵马屁,没有人格的屈辱俯就,一个堂堂行政十四级干部,见了王闯都显出一副奴才相。每每想起,让人作呕。这回,到要给他个“立功”机会,把这小爬虫当回道具用。笑笑说:“好你个大部长,这点小事,既撞见,还不替主任解围,叫领导难堪?”
余震无奈地苦笑:“我的亚……”
亚男清楚他的德行,见他口无遮拦地喷粪,正色道:“你说什么?”
余震无趣地涎着脸笑笑:“亚男同志,你就别挖苦行不行,什么部长,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临时负责人,算啥职衔?”余震似有满腹怨气:“过去就是小老婆,还有个妾的称讳,如今连个小妾都不如,这到好,一扔多年,事事请示,无职无权,不明不白的,哪怕明确个主持工作的副职,办起事来也就服众了。”
亚男对市建公司现状还是了解的,文革前一位老劳模,因采访报导相识相知,这劳模亦因站错队失去工作权利,那里私设监狱,打人逼供详细材料,就是通过这位劳模得到的。原单位领导和技术人员几年批斗后一锅端,扫地出门,投入“五、七”干校,好在建设任务不大,即使上些项目,也是响应上级提出的“干打垒”(56),没什么技术上难度。该单位革委会三名主要成员,都是跟随王闯打家劫舍骨干,为争一把手,两个副手和头头内讧,闹得像斗红了眼的乌鸡,水火不容,早分道扬镳,重新组合,各有一批心腹死党。这司机如是“车祸”凶手,定是一把手亲信,要提拔,两个副手决不会让其得逞,她清楚双方都不是省油灯,先把这只烫手山芋扔给余震,凭他的本事和淫邪心态,不愁他不硬拉上自己,可一试水的深浅,甚或弄清凶手。她在心里已编织出行动方案,正色对余震:“这可是你立功大好机会,何不争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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