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冬末春初的时节,大抵是三、四月份,院里的桃花开得鼎盛。彼时的长孙洵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是他第一次随爹爹应邀到白府做客。
白家同长孙家均是经商世家,两位大家族长难得碰到一起难免过多的讨论生意上的来往。长孙洵起初不甚在意,无意间瞥见两老爷子神神秘秘的聊得欢畅。只当是他下辈人不便听的话题,于是借口如厕跑了出来。
临到门口听见白家老爷子朗声说道:“我们家月然……”
来之前就听人悄悄议论说此次去白家是商讨结姻亲之事,此时听得白家老爷刻意大声提起他的宝贝独生女,长孙洵心中微微有些赫赧,忙掩饰着轻咳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在院里漫无目的的走了半刻,约摸着出来的时辰够两老爷子密谈了,他这才提步往回走去。正是转身之际,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声,长孙洵不禁有些纳闷。
奈何不是在自己家里,他也不便到处乱走,只得转头欲唤白府的下人去一探究竟。谁知一时却找不到人,他心下又担心怕是出了什么事,便寻着那声音去了。
“你是谁?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在桃林深处,长孙洵见到一个身穿珍珠白苏缎棉衣的小女孩,正缩在地上,蜷成一团嘤嘤哭泣。那女孩好似未料到会有人过来,猛然听到长孙洵的问话,浑身瑟瑟的一颤,抬起恐慌的小脸怯弱的望着他。
长孙洵暗自打量见她衣着华贵,看上去大约五、六岁光景。而白家的宝贝独生女白月然恰好是这个年纪。想来眼前的小女孩必是白月然无疑了!想起方才两个老爷子神神叨叨的样子,长孙洵不禁有些头皮麻。
“你是白月然?”长孙洵走上前轻轻抹掉她脸上未干的泪水问道。
女孩一愣,摇了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迅的点头抽噎着道:“是的……是月然……”
“你怎么了?白府地下人呢?是谁欺负你了吗?”长孙洵微微皱了皱眉。见她鼻涕眼泪全往自己衣上擦。身子不由得往后挪了挪。
而那小女孩原本有些止住地眼泪。在一听到“欺负”二字后又重新簌簌地落了下来。脸色泛白地抱头喊道:“不要……不要打……”
“打?什么?!”长孙洵心下大为诧异。忙钳制住女孩胡乱拍打地双手说道:“别哭了……别哭了……这里没其他人。没人打你。”
女孩就势俯在他怀里大声哭了起来:“不要……不要打……”
长孙洵也未见过这种仗势。一时有些手忙脚乱。只得学着儿时娘亲哄他地样子轻轻拍打着她地后背哄道:“好了。好了。没事地!”
等她心绪平稳些后。他才试探地问道:“是谁欺负你了?”
女孩却是满眼惊惧的摇了摇头,复又埋头嘤嘤哭泣起来。长孙洵无奈的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瞥眼见女孩手中紧紧拽着一朵凌乱不堪的桃花,便低声问道:“你喜欢桃花?”
许是哭得累了,小女孩竟抽抽哒哒的停止了哭泣,抬起有些脏乱的小脸点头道:“花花……好看……不欺负我。”
不知怎的,听到她咿咿呀呀童稚的话语,长孙洵心底竟无端升出一股酸楚。揉了揉她细软的丝道:“你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起身走到一旁的桃树下,那桃树并不粗壮,与其他的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有些细弱。然而枝头的桃花却开得十分绚烂,旁枝斜逸的,连成了一片花海。
“看好了!”
长孙洵冲她漫开温柔的笑脸,随即咬牙使出全身力气用力的摇晃的眼前的桃树。下一瞬,漫天的桃花便飘飘洒洒缓缓落了下来。
小女孩仰头望在飘荡在空中那一整片一整片的粉白,几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透着花瓣看过去,是树下眉目疏朗,是冲着她温温含笑的长孙洵。
青色的衣,嘴角因含笑而皱起的细小的温柔的纹路,琥珀的眼眸,笔挺的鼻,浓黑的眉……她内心深处像是浮现出一只毛笔,将眼前的男子一笔一笔,细细的,强而有力的,刻画在了心底。任外间光阴荏苒、时光飞梭,他一直深深、深深的刻在那里。
…………
长孙洵再次回去时,已有些时辰了。长孙老爷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道:“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他神色恭谨对白家老爷道了歉,又对自家爹爹回道:“方才迷路了,耽搁了一些时辰才寻到路。”
长孙老爷心下有些奇怪,自家儿子像来行事妥当,走过的路绝对会牢牢记住或是划下刻痕,万万没有迷路的理。转念一想,长孙洵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贪玩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白家老爷倒是对进退有度,举止适当的长孙洵相当满意,连连笑着点头道:“洵儿,你可愿意娶我家月然啊?”
他心底此刻满满都是桃林里眉目如画的小女孩,听得白家老爷做此问,心中甚是馨甜。脸上却保持着波澜不惊回道:“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想起那小女孩在桃林里听到响动后,神色慌张的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见过她,之后便慌忙逃开了。长孙洵心里不禁有些担忧,她口中打她的人是谁?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见过她?
再说那小女孩匆忙跑回房后,只见房里站着一抹小小的娇悄身影。她浑身一颤,脸色白的走上前喊道:“小姐……”
被唤作“小姐”的女孩满脸的怒气,见到她以后,拿起手上的鞭子就冲着她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白初夏,我说过让你在房里假扮成我的样子,你居然敢跑去跟白管家告状?”
“我没有……”小女孩滚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饶道:“我没有告状,是白管家说府里来客人了,老爷一定要小姐出去见客,才被他们现是我假扮的。”
那被呼作“小姐”之人,便是白月然了。她今日本是偷溜出去玩耍,叫与自己同岁的丫鬟初夏穿着她的衣服,在屋里假扮成她的样子。谁料还没玩多久,便叫白管家抓了回来,自是一肚子的气了。
“我什么我?你应该说奴婢!”白月然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挥了两鞭子便气喘嘘嘘的停了下来道:“你刚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初夏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抽噎着回道:“方才碰到别人,我……不,奴婢都听小姐的吩咐假扮说是小姐。”
“什么?!”白月然听了她的话,脚一跺,恨不得又一鞭子抽下去:她怎么有这么蠢的丫鬟!都被管家现了还假扮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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