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夏,那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他从北往南坐上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赶回来见她。
她在南方念高三,他在北方上大学,他们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面。
那时候,她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从一个人的日日夜夜等待着有他陪伴的日日夜夜。
从人行天桥下来,向左走二百多米,穿过商业街,转过街角就是学生街。这一带密集分布着书店,小食店、水果店以及杂货店。
她在街口那家书店买了几本复习资料,接下来就是难得的双休。
距离高考不到一个月,学校的课程主要以自习为主,她跟所有备考生一样绝大部分时间都沉浮在题海中。就她的学习成绩来说,想进入b城的一所985大学并非难事。
那座城有他,无论如何,她必须抵达。
黄昏之时。
城市的天空云蒸霞蔚。
沐浴在夕阳之中的街景浸染出透明的橙色光辉。
恰逢霏霏烟雨。
空气中的湿气分外清爽。
介乎于明亮与朦胧、温和与清冷之间的暮之景、光之城,美得无法言说。
如果是他,定会将眼前的景致描绘在画布之上。
而没有艺术细胞,画什么都是三不像的她,则喜欢待在一旁看他画画。
出门时没有带雨伞,她干脆淋雨,走在雨湿了街道。
周围,擦肩而过的各色面容。
或深或浅的脚步声。
人们的气息、言语。
彷佛都与她隔着一堵无形而坚不可摧的墙。
突如其来的震感传来,手机响了,就这样,墙,轰然坍塌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电话,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摁了接听。
那边的人很安静。
“不忙吗?”她这样问道。
他说:“不忙了。”
她听了,没来得想到为什么他们每次都是以这两句话作为开场白。
够不到的距离似乎不是问题,彼此缺失只是时间。
她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那边静了一会儿,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变重了。
“我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变了,很沙哑,好似水底捞出的一把泥沙,砸向她。她来不及躲避,只得任它们乱扑。
她痴痴地盯着地面,发觉自己已经走上了人行天桥。
从身边经过的人很多,他们脚步未停,只有她站住了。
她抬起头,眼睛向前看,天桥那端人不多,有个人站着,很高大,很显眼。
“过来。”他说。
她嘴唇颤抖,整个身体都颤抖。
人间的一切都无声无息了。她向前走。
四十二步,她走了四十二步,默数了四十二步走到了他跟前。
烟雨、凉风。
两个人对望着,那变红了的眼睛好像在跟谁苦苦挣扎什么。
“回家。”她说。
“嗯。”
他握紧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暖,沉甸甸的触感。她跟着他走。
出租车上,两个人都很安静。他低垂着目光,不知在想什么。她看着窗外,只有那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深深握紧,十指交缠。
电梯到了三楼时,忽然上了很多人,听说是要到顶楼烧烤。他和她站在角落里,他抱着她,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
八楼到了,走出电梯,她掏出钥匙开门。
进屋了,他关上门,她刚要换鞋,人被猛地一拉,转了个个儿,贴到了墙上。
他挤拢着她,仔细看。
她回视。
身体在轻轻地颤,他们不觉,只觉得痛,骨子里面发出的痛。
当她以为她就要呐喊出声的下一刻,她的嘴唇被堵住了。
她没有停顿,搂住了他的脖子。
湿润而灵活的舌头每一次用力的纠缠,每一次迅猛的触弄都像是要将对方吞噬。
千言万语都说不清的细密情感,压抑而沉重的思念瞬间融化了,崩塌了,落入了这吻里。炽烈、痛苦、窒息。
当他刺入她口腔的某一处时,她状似抽噎地哼了哼。而他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故意折磨她似的攻陷越深。她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手抓住他厚实的手臂。
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时而抚摩,时而揉捏,无一丝温柔。
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灼热了。他那淋湿了的结实的躯体散发着热气挤压着她。她背贴着冰凉的墙,死死地抱着他,按向自己。
她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可是,她享受这样没有间隙的密挤挤的胶着。
他忽然停下了。她的头贴着墙,拼命地喘息着。
他只顿了一下,两手掐着她的细腰从她的耳后吻到脖颈。
“做吧。”她说。
他一顿,抱起她。她的腿夹住他劲瘦的腰身盘坐在他身上。
他埋脸在她的颈间,喘息着啃咬。
他们分享了有生以来的所有时间,当中已经完成的、正在进行的都已逼近了极限。
只要跨越那一步,彼此吸收、分担。
一切都将痊愈。
她什么都想给他,但是,他不要。
她忽而感到胸闷气促,用手按住胸口,发觉更多的是难受和压抑。
她推开洗手间的门,他站在花洒下,水流顺着他细致的肌肤流淌。
他冲凉水,没有水雾。修长精实的躯体清晰地被她观瞧。
他手长脚长,宽肩窄腰,腹肌起伏而不张扬。
她关上门。他关了淋浴,双手抹了把脸,甩了下头,水花四溅。
她走到他跟前,抬起头看他。
他笑了笑,说:“一起?”
他笑得牵强,语不成调。
她说:“我爱你。”
他说:“我知道。”
她:“嗯。”
他说:“我更爱你。”
她:“嗯。”
停顿数秒,她问他:“做不做?”
他把嘴抿成一条缝,两腮绷紧,牙都要咬碎了。
她目光坚定,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眸最深处。
过了一些时候,他开口了。“安儿。”他的声音碎成一丝丝,弥漫在凝滞的空气里,到处都是。
瞬间,又聚拢起来,那么牢固,“不是现在。”
她的心一沉,紧接着晃了晃,最终平定了。
他看着她一瞬间抿紧嘴唇低下头,他好似被人扇了个耳光。
裙子落到地上也没什么声音,她的身体很白很嫩,水灵灵的散发着青涩的韵味。
他拧开淋浴,热水下来了。
隐忍,热水,彻里彻外,刺激他的人,他强弓硬弩的身体。
她上前一步,手揽着他的后背,细细地抚摩他结实的背肌、劲瘦的腰身……
他受不住这些,把她推到墙边,激烈地亲吻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空出一手,到了下面。
他停住了,张嘴含住她涨红了的耳朵,听见她喘息着唤起他的名字,骂他混蛋。
他抱着她是那么地紧。
沉闷的粗气落入她的耳畔,是回应,也是温哄,一下下,变成了迸发的嘶吼。
那抖动的有力的双腿站稳了,那一直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而他更加沉默了。
冲完淋浴,她折身回房,吹干头发。
感到身下热流涌现的瞬间,她坐在镜子前怔了两分钟,才从抽屉里取出一片卫生巾,贴上的那一刻,她惨然一笑。
刚一穿上高腰短裤,房门被推开了。
他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她,她侧过身,背对他,穿上文胸。
从窗口投射进来的橙色余晖像聚光灯般照在她的身体上,闪闪发亮。她的影子长长地横亘在光亮的地板上。
“你饿不饿?”他问。
“不饿。”
“冰箱里没有东西了。”
她顿了顿,说:“中午有两个男生来找林止,全煮了。”
“他们和你一起吃?”
“没有,我去图书馆了。”
“没有吃饭?”
“吃了面包。”她调整一下肩带,又往上拢了拢头发。
他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心一紧,问她:“你瘦了多少斤?”
她说:“没有。”
“没有?”他的声音越加沉闷。
她顿了两秒钟,冷冷道:“我胖成猪,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他斗气似的“哦”了一声。
她不说话了,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天蓝色针织背心套上,又找出一件格子衬衫穿上。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他抿了一下嘴唇,说:“我出去买菜。”
她到书桌前坐下,背向他,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站着,不动,见她拿起笔,才开口,说:“你跟我一起出去。”
她转着笔,冷淡道:“我出去干嘛?你就随便买点就可以了。”
“你陪我一起。”
她有些不耐烦了:“我还有功课要做,而且,我也不想出去。”
“后天中午,我就要回学校了。”
“哦。”她反应平淡,“我以为你明天回去。”
她始终背对他,他就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看着她。她真的很认真地做起作业,很久以后,他才抬手去关门。
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放下笔。
手机响了,她接到快要忘却了的朋友的电话。
他正要抬手开门,听见脚步声,回转身看她。
“一心回来了,今天是莉莉生日,我要去找她们。”她边说,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匡威帆布鞋。
见他没动静,她仍弯着腰,但抬头看他了,说:“一起下去吧,做好饭,如果林止没有回来,你先吃,不用等他。”
他沉默着,朝她走出几步,蹲下,一只暖融融的大手握住她的裸脚,抬起,帮她穿袜子,穿鞋。
她任他做这一切,感觉自己的脚像是踩在暖炕一样踏实。
刚一关上门,叮咚一声,电梯掐点似的来到,她拉着他进去。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从身后抱紧她,鼻尖不时地蹭她的颈脖。他人懒洋洋的,头完全靠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一种独特的力量,他把她的记忆、脾气、以及情感都在这份力量中交予了她。
即便彼此有过无数次拥抱,她依旧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他问她:“你要去多久?”
强烈的疲惫感从身体深处冲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她忽而心跳加速。
她说:“可能有点晚,不用等我,累了,就休息。”
“不去,可以吗?”
“我和一心三年没有见面了,和你不过三个月。”她故意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他不说话了,抱得她更紧了,但是,电梯停了,门开了。
她挣脱他的怀抱,先一步走出电梯。
夕阳隐没在山那边,天色渐暗,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分外清爽。
到了分岔口,他们说了几句话,她放开他的手,掉转身子向前走。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咬他的心,于是叫了一声:“安儿。”
她回转身,站住了,平静道:“怎么了?”
“对不起,哥回来晚了。”他说。
一瞬间,天昏地暗,整个世界只剩下悲声的喃喃。
胸口苦闷,憋着一团无名火,连同喉咙都被发烫的气息堵住了,她不说一句话,看了看他,转身朝前走。
坐上公交车到了中心广场,她刚下车,人就被抱住了。她笑笑,回抱着那人,两人几乎同时红了眼。
她和一心,莉莉从幼儿园便认识,感情一直很好。五年前,一心因为父母工作的调动转学到了b城,彼此间的联系渐少,原以为关系淡了,生疏了,但是,没有,牵手的那一刻,有多自然,这段暂停了又重启的友谊便有多浓烈。
想说的话,想与对方诉说的话,太多,太多了。
她们到商场买了生日礼物,然后打车到了莉莉家。
莉莉性格外向活泼,人缘极好,满院子的男生女生,近五十号人陪她过十八岁生日。礼物一个接一个地送,那孩子笑到腮帮子都疼了。
莉莉忙着招呼其他同学,她们两个老友一点,就被搁到了一旁。
她和一心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继续畅聊,期间有好几个男生过来打断她们一会儿,这不,一心正很兴奋地准备进入下一个话题,又有一个男生过来了。
“干什么?这两位姑娘有主儿的,别流口水了,赶紧回去给我招呼人去……”莉莉揪着那男生的耳朵,笑骂着推开了他。
她和一心暗松一口气。
莉莉一屁股坐到一心的大腿上,捏起她的下颌,笑道:“妞儿,遇安那位,我们都熟,跟我们讲讲你家那位呗。”
一心带笑调侃道:“您不忙吗?”
莉莉说:“我这个寿星公不过是一个提供玩乐的主儿,不忙,你说,我俩八卦着呢。”
之后,一心讲了她和男朋友相识到相恋的历程,大抵就是到了新学校,她被孤立,那男生帮了她许多这么一个故事。
一心声音甜软,说的时候又挺感触的,莉莉这位听众格外入戏。
她忽然起身,走出院子,一心和莉莉跟上她。
“遇安,怎么了?”
一心和莉莉围着她,只见她咬着牙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莉莉轻声问道:“你哭什么呢?”
她看着她们,眼泪下来了,说:“我想他了。”
莉莉:“谁?”
一心和莉莉打了个眼色,莉莉秒懂。
“我和他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他不在,我一直都不习惯,做什么都不习惯,我快要疯了……他很忙,不是上课,就是去打工,不停地打工,我给他打电话,讲了两分钟,他就不说话了。我听见那边有好多车声,人声。有人说他晕倒了,后来又说不是,他睡着了,他就在路边的凳子上睡着了……
不是这样的,他不用这样的,他有很好的生活,跟我在一起就这样了……
我不停地做题,不停地背书,不停地做事,可是,一停下来就发疯似的想他。他现在在做什么?累不累,饿不饿,有没有人对他不好……不穿他的衣服就睡不着觉,可是,衣服上都没有他的味道了……
他回来了,我又忍不住跟他发脾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想对好,我什么都想给他,什么最好的都想给他……
我好难受,心好痛好痛……
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回来,他不回来,我肯定能把他忘了。
他要是不喜欢我就好了。
不是,我不喜欢他就好了,和别人在一起,我一定没有那么难受。
喜欢他,太辛苦了。
我想他了,我想他了,他回来了,他在家等我,他一定没有吃饭……”
她近乎崩溃,她用手按着自己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竭嘶底里,大口抽着气边哭边说。
到了最后,她似乎抽光了力气,蹲下身来,浑身都在颤抖,不住地抽泣。
莉莉和一心看着,听着,眼睛红了,眼泪下来了。
一心到她身前抱着她,抽噎着说:“不哭,我知道,我都知道,回家,我送你回家,不要他等了……”
莉莉也忙说:“对对对,我们送你回家,什么狗屁生日的,不过了,回家……”
一心和莉莉送她回家。莉莉匆匆许愿吹蜡烛,切了写有祝福语的那快蛋糕到车上,三个姑娘分着吃了。
到了家,天已经黑了,月亮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
拧开门把,进屋,家里没有开灯——黑暗的、空旷的、死寂的,一如既往而熟悉的感觉瞬间包围了她。
她脱掉鞋子,一瞬间陷入了迷茫,好像倏地回到现实中,先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然而下一个瞬间,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犹如平静的水面投进了一块石头,发出咚的一声。那清浅的余音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紧紧束缚。
“回来了?”
“嗯。”
她踩着轻飘的步伐循着那道声音走到了他跟前。
他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看她。在淡淡的黑暗中,她看到他笑了。
她捧着他的脸,像是要扫去自己的恍惚一般轻轻抚摸着他。
他抱着她,一起躺在了沙发上。她被收拢在沙发与他的身体之间,闻到了他温热的气息,抱紧了他宽厚的背脊。
他们嘴唇摩擦,呼吸相闻。
“好玩吗?”
“很多人,很吵。”
“所以回来了?”
她点头。
“饿不饿?”
“有点。”
“吃饭吧,陪我。”
她轻轻摇头,说:“先让我抱一会儿。”
他扯来一张毛毯,披上,抱紧她。
他吻她的额吻她的眼,吻她的脸吻她的嘴。
她问他:“累么?”
他喉咙一哽,稍顿后答道:“不累了。”
不累了,什么都不累了。
“干什么?拍电影呢?”
林止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灯开了,满室亮堂。
她一时适应不了光照,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注视着她。
林止看着他们,怔住了。他不敢迈出步伐,只能停滞不前。
一张毛毯两个人,他们躺在沙发上,脸颊贴着脸颊,身体贴着身体,无一丝间隙地抱着对方。林止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了,但是这个世界不属于他。
回过神来,林止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跟他们说今晚到朋友家里睡一晚,就出门了。
下腹阵阵绞痛传来,每个月都是这样,先头的一两天疼痛难忍。不过,她没有露出异色,和他一起吃饭,吃了半碗,实在受不了了就推给他。
他皱眉,沉了声音:“自己吃,半碗饭都没吃够,哪来的营养?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她忍着痛,无名地感到委屈,语气很不好:“吃不下了怎么吃?你来,往我嘴里塞,灌。”
得得,倔脾气上来了。
他起身,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到厨房折腾了一会儿,端来一碗汤,阿胶红枣乌鸡汤。
补气益血。
每个月那几天,他都会煲这个汤给她喝。如果不在家,他就打电话吩咐林止煲给她喝。
她一顿,斜眼瞪他,但是嘴角上扬,“你怎么知道的?”她提前了三天。
“看见垃圾桶里的包装纸。”
“……”
见她突然紧蹙双眉,他坐下,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很疼?”
她觉得他那表情比她还疼,自己反倒心疼了,说:“没事,你先吃饭,吃我那碗。”
他讨价还价的样子,说:“那你喝汤。”
她点头,说:“你也要喝。”
“好。”
吃完饭,他把碗筷收起,拿到厨房洗。
她回房换了一张卫生巾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了,不但下腹绞痛,腰也酸,双腿更是无力。她蜷缩成一团,紧闭双眼忍受着,睡了过去。
等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不痛了。
她感觉自己被一具暖炉似的躯体从身后抱住,一只热乎乎的大手贴着她的下腹,不住地摩挲,生热。腰后好像还搁了一个暖水袋。如此前后夹攻,身体发热,淤血散了,自然就不痛。
蓦然间,胸口的苦楚喷薄而出,她咬着嘴唇眺望窗外似乎触手可及的满月,想起今天是农历十五。
他知道她醒了,声音低哑地问她:“还疼吗?”
她晃晃脑袋。
他与她十指紧扣。
她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他:“嗯。”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你会怎样?”
他默不作声,拿开暖水袋,紧贴上她的身体,犹如水乳交融。
过了一些时候,依然听不见回答,她淡淡道:“谁能保证未来没有变故,如果会是那样的结局你会怎样?”
他很平静地反问她一句:“如果将来我再也不和你见面了,你会怎样?”
沉吟片刻,她说:“我会用尽余生把那个如果变成事实。”
“余生?”他声音低低的,“这么说你半辈子都要想着我跟别人过日子?”
她已经无言。
她身上带着温热的体香。他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间。
未来如何,无人知晓。他只能确定,到了最后,她最爱的人,是他。
如水月光从窗口流泻进来,照亮了整张床,犹如白昼一样明亮。恍然间,他们与黑夜格格不入,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只有他和她,即使相隔千万里之遥,即使永不相见,只有他和她,才是同一类人。
骨子里面同时发痛的人,彼此很想念的人。
“明天,我们去看阿姨。”他声音低柔。
她点头。
他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看到她眼眶红了。他一顿,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她埋脸在他的胸口,身体微微发抖。她由哽咽而抽泣,最后痛哭出声,好似弥漫了夏天的一场雨。
她太瘦了,而他抱得太紧了,心一直被什么东西拧住不放。
他看着窗外的满月,在她耳边呢喃细语:“安儿,哥在这里……”
世界的背面,有一个由信念与欲念、情感与治愈所编织的不可或缺的故事。
那个故事里只有他与她两个人,那是一端无法用画笔来临摹的风景。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