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林思家和林止选择妥协,答应搬到星越城的公寓。
星越城地处市中心,购物出行方便多了,几个孩子上学也近了一半路程。公寓在八楼,有电梯,一百五十平米左右,五房两厅,家具电器,什么的一应俱全。
他们都没有什么行李,来到打扫了半个小时的卫生,屋里就已有了人气。
站在阳台上,抬头凝望天空,朵朵白云轻轻地漂浮于天际,浓郁碧蓝的天亮宽广无垠,吹拂发丝的清风带来雨后清新的气息。
离开文馨园的迷糊与眷恋,直到这一刻,被这里崭新的空气吸纳,凝聚,最终,随风而逝。
在童遇安看来,眼前的光景如同一个故事的开首,好似一泓清水,朝着最好的结局循环渐进。
她看着身边一脸平静的林思家和表情有点痛苦的林止,由心地对他们说了一句:“谢谢。”
没人回答。
他们站在她身旁,与她眺望同一片天空,始终沉默。
云影坐在沙发上,阳台上的风涌进了客厅,低拂她的眉眼,好似一个亲吻,她将视线从肚子上移到了三个孩子的背影上,渐渐地,安静的脸上漾出了一份温柔。
温咏最终同意程智雅去香港念书,她想给女儿换个环境,只要女儿不时常梦中惊醒,只要女儿安好,她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她要找林泽,她就让她找。
温父最疼爱程智雅,一听外孙女要到自己身边念书,已经下飞机了,高兴得连忙叫司机将自己从老朋友的饭局上送回家。
要说这种感情也真是奇怪,好像一个轮回。两个女儿,温父无疑是最爱温予,从小到大,捧在手心里都怕她碎。
温予调皮、任性、叛逆、反骨,总给她惹事,闯祸。可是,纵使她犯再多的错,他都能接受。
因此,当初林倬把女儿从他身边硬生生地拽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能杀人。他发誓,这辈子要是见他林倬一面,他就不是温晋生。他那么爱温予,对她的两个儿子,却如何也喜欢不起。
每当林泽恭敬地叫他一声外公,温父都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讽刺,好像输了什么似的。温父时常在林泽身上看到一股骨子里洋溢出来的傲气,面对他,林泽的眼睛从未怯懦过,毫无寄人篱下的卑躬屈膝与讨好。温父知道,这小子像他老子。简直讽刺。
祁树就更不用说了。温父知道他是混混的儿子,杀人犯的儿子。而祁树自己也清楚地知道,温予是她的亲生母亲,他和林泽在母系这边是一样的。可是祁树管温父叫“温先生。”管温母叫“温夫人。”管温予叫,叫什么?没听过。估计是阿姨吧。
真有种。也像他那桀骜不驯的老子。
他们尊重他,只是出于尊老爱幼的教育。
绝非,由心而发的,对长辈的敬仰之情。
想到这里。温父摇着头冷笑了一声。看,这就是他温晋生的外孙。
温咏不同。她优秀、懂事、大方得体,可是温父对她如何也亲近不起来。他能纵容温予犯错成百上千次,一如既往的溺爱她,却不能忍受温咏对他忤逆一次。
而温咏从小到大都不曾忤他的心,逆他的意。他希望她循规蹈矩,娴静优雅,她便给自己立下了这个人设。他要她考哪所大学,她就念哪所大学,他要她嫁那个男人,她就嫁给那个男人。
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人过半百,偶然回首半生,温父才恍然感悟到,他这辈子,最亏欠的人是她的大女儿。温咏。
于是,对于程智雅,他是骨子里的喜爱,简直把她当做第二个温予。他觉得自己疼爱程智雅,也算是弥补了温咏缺失的父爱。
温父这几年消瘦得厉害,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七八岁,但是,一看到外甥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就抱起了原地转了两圈。温母看着,心里直犯怵,生怕他闪了老腰。
“我的乖孙,又长高了,重了,有没有想外公?”
程智雅从踏进这个家门那一刻起,一颗不安的心便已平静,紧随而来的无尽的欢悦。她抱住外公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两下,笑靥如花:“有。很想很想。”
温父笑,笑出脸上的皱纹。
程智雅说:“我哥哥呢?林泽呢?”
温父顿时收了笑,眉头微紧,像个孩子一样抱怨道:“刚刚还说想外公,转眼就要找别人了?”
程智雅语塞……
温母笑盈盈地朝他们上前几步,替外甥女解释:“智雅也很久没有见过阿泽了,他们两兄妹打小感情就好,一下子分开那么长时间,自然是想念得不行,你个老头子,连这壶醋都要吃……”
“是啊,外公羞羞脸……”程智雅扑进外婆怀里,冲外公做了个鬼脸。
温父笑着摇摇头。
温母告诉程智雅,前天,祁树和林泽去体育馆游泳返回的路上,遇上了车祸,他们坐的公交车在转弯时发出侧翻事故,造成严重伤亡,关键时刻,祁树死死地护住林泽,林泽没事,祁树伤得较重,额头缝了六针,尾椎第三第四节骨折,手臂骨折,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温予和林泽在陪他。
程智雅听得脸都白了,打听到他们在哪家医院以后,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养和医院。
祁树什么都吃不下,温予有些头疼,轻言细语地劝了好一阵子,他才喝了半碗汤。
他是尾椎受损,医生说,必须趴着静养两周,连坐都不行。于是祁树现在正趴在床上休息。他叫温予和林泽回家,这里有医生护士,不用担心。
林泽不走,说:“回家也是这样的,哥,你休息,我不打扰你,就在这里陪你。”
祁树有点不耐烦了,他从枕头上侧过脸看着弟弟,说:“我不用你陪,就想一个人待着。你回去吧。”
林泽抿唇,稍顿后说:“好啦,哥你别生气,我走,我明天再来看你。”
祁树没有回答,再次将脸埋进枕头。
温予和林泽离开病房,门关上了。祁树侧过头,把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来,白皙修长的手掌上,静躺着一抹湖蓝色的影子。
他忘了自己身上有伤,惯性地翻了个身,骨头发出撕裂般的痛楚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咬紧牙关,额头上冒出了冷汗,连呼吸都孱弱了。
那一抹湖蓝就在贴在他的嘴唇上,在他那干裂又苍白,好像两瓣烂花的嘴唇上,安然地吸取他的气息。
“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没有骗你。
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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