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话音落下，不等文偃与在场一众仙侍们反应过来，凌霜身形一动，眨眼便落在磬凤面前，在她震惊的瞪圆了双眼时，凌霜抬手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指尖往紧收了收。

凌霜桀桀笑着，宛若幽冥炼狱中的鬼魅，“两条路，要么你说，要么你死！”

文偃一见情况不妙，忙回神去拉凌霜的手，刚说了一个字就没她狠厉愤怒的喝骂：“文偃！我会好好与你算总账！你现在急什么？！”紧接又对磬凤吼出一字，“说！”

文偃浑身一震。

磬凤见他救自己无望，只能服软憋着声说道：“那朽木精被陌玉……咳咳，亲自压到了天山之底，命、命帝江看守……”

天山，帝江，陌玉……记忆模糊不清，任她如何去想亦想不起些许。

凌霜心神一恍，缓慢的松开了手，磬凤受惊抚着脖颈向后退了两步，被她的仙侍们团团围住，嘘寒问暖。

文偃上前轻唤了她一声，凌霜咬牙切齿，回身一拳对着他的脸挥出，力道之大似能打断自己的指骨，“任何事你都可以瞒我哄我，但唯独这件事，不行！”

文偃的身体在空中飞出半个圆，直接跌落进了老君丹房的最里面，唇角溢出丝丝血迹，淤青了大片。

磬凤心恨，满腔怒火难以平复按压，一时也忘了陌玉的可怕之处，磨着后槽牙一字一字说的无比清晰：“我告诉你，你之所以无法再回昆仑冰境，乃是在千年前，你曾亲手屠杀了昆仑冰境上下三千七百九十三位修行生灵，无一活口，而你……”

“放肆——！”

一道腾满仙力的掌风从丹房深处袭出，阻止了她后面的话，也准确无误的重重击上磬凤的心口处，登时震碎了她两根心脉，一口血随之吐出，将那雪白的华毯染脏了一块，刺目的厉害。

这冰凉的语调，略带沙哑低沉却又混着天生的温润，无论沧海桑田巨变，流转了几世时光，凌霜都能一听便知，这是陌玉，她三千年放在心尖儿上，时时刻刻，日日夜夜，月月年年，年年永生的用着她一颗心的温度去和暖的陌玉。

“谁准你如此放肆，敢随意言说天家秘辛？！”不怒而威，自带震慑，这便是上古龙族与生俱来的霸气，压的凌霜抬不起头来。

一恍，好似又回到了那三千年的时光里。

凌霜是好久，好久没见陌玉如此动怒，久到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这才是真正的陌玉，这才是她认识的陌玉，那个在她醒来相伴相守，悉心照料连说话亦不敢大声的陌玉，才像是她的一个幻觉。

磬凤不顾心头绞痛，忙俯身跪下，对着陌玉恭敬胆怯的拜了一声，“天帝陛下……”

陌玉处心积虑想要承袭帝位，坐拥天界的野心，终还是被他达成所愿。模糊中，凌霜心知陌玉为何非要坐上天帝之位，他也曾大方坦诚的说与她知道的，可这原由到底为何，凌霜却死活想不起。

电闪雷鸣一般，凌霜抬眸去看陌玉，耳边回响起飘渺迷离的声音。

他于你而言，便如此重要？

重要。

重过你自己的性命与名节？！

他，于我而言，重过三界万物生灵。

那你就去嫁吧！赔上你往后余生的所有幸福……去嫁！

……说的好似我还有幸福一样。

凌霜后退一步，与陌玉拉开了距离，一步相隔，却划开了一道再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你放心，待此事得成，你所求所愿我皆会满足于你。

我知你不是真心待我，却无妨我真心待你，我无需你的甜言蜜语，亦无需你的笑靥如花，但你若肯为我真心实意掉一滴泪，只一滴，我便不辞千山万水的艰辛一路劈荆斩棘的向你奔来，何时，何地，都作数。

我此生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今我害你，日后必偿还于你，你莫要孤独，三界六道，这次换我追在你身后，一次次与你说喜欢，你等等我，莫要走的太快，我怕我这一耽误，回头便寻你不得了，若真寻不到你可怎么办呢？我这三千多年的时光里，天上地下也就只你一个舍得豁出性命来护爱我，若是寻不到你，我可怎么办哪……

既望，我喜欢你，从我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便喜欢你，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嫁你便是。

这一声声的，到底是谁在与谁说话？

单膝一弯，神思不清的遵循着以前的规矩，对陌玉拜去，膝盖还没落到地上，却被陌玉一个用力钳住手腕扶起，“我……本座说过，谁也不能让你再跪于地上，连本座自己也不行。”

凌霜听的恍惚，没应声甚至也没心思去听陌玉是如何照着天规处罚了磬凤，与磬凤的父君，眼前的一切景象，一切声响，像是罩了一层轻薄水盈的白雾，模糊不清，如梦似幻，没一样显得真实可靠。

一道三昧真火凭空从天而降，直直坠击在磬凤跪着的那玉丝纤雪织华毯上，轰的一下就把华毯烧的一干二净，磬凤一阵惊慌失措，还没领了陌玉的起身令，没半点公主的高贵姿态打了个滚的避开了燃烧正烈的真火，样子颇为滑稽。

太上老君手捋胡须，站在早已被挤成一团乱的自家庭院里，气急败坏道：“现在是个芝麻大点儿的小仙娥也能随随便便的涉足太清境了？！”

一向和蔼的老君震怒，登时吓出一片静默。

老君心火难平，自然要挑拣出最位高权重的来好好指责一番，起个杀鸡儆猴的效果，“天帝，本君曾与你说过，不许你再踏足三清境半步！现不过千年，天帝便要浑然忘却了吗？!”

陌玉面露难色，深深望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凌霜，双手作揖向老君赔罪，老君顺着他的眼神探了凌霜一眼后，广袖一挥，一道清风灭了还燃在庭院中的三昧真火。

老君捋须慢声道：“不管凌霜这丫头曾经如何，毕竟她的祖辈阴葑还是摆在那里的，天帝仁厚，便是为着你当年的神誓，也应当多加照拂，切莫让旁的小仙子也能随意折辱了她，看在这丫头从前对你的死心塌地的份上，你也不该再对她残忍。”

作揖的双手哆嗦一下，陌玉起身淡然回道：“老君多虑了。”

不愿与他多言，老君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道：“都离开老夫的太清境，这些个凤凰族的小仙婢，天帝酌情处理吧！”

言毕，老君一转身便遁隠而去。

陌玉一抬手便掀飞了磬凤坐驾的金车，金车承载了他满满的怒气，瞬时被打飞出太清境，不知所踪。

磬凤跪伏在原地不敢出声，浑身一颤，文偃捂着脸一幅心虚的站在角落处，陌玉指着这些凤凰族的仙婢，对文偃说道：“押她们回凤凰族，交给凤凰族的大殿下一一处置后再与本座复命。”语气冰寒到了极致，“无需禀报磬凤父君，免得那老东西偏私，本座见凤凰族大殿下旻凤德才出众，正直公允，是个出类拔萃的主儿，凤凰族也该换换掌事的了，这些话就劳烦文偃清君代本座转达给旻凤。”

磬凤的跪伏直接换作瘫倒，双肩一起一伏的颤抖，也不知是不是在惧怕凤凰族即将易主而无法再得到庇护。

凌霜渐渐回神，准备转身前往天山去将暮暮寻回来，却被陌玉欺身过来拦住了去路，抬手扣住她的手腕，无视她的挣扎直接拦腰强势的飞离出老君的府邸，前往万古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