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郭青也出来了。她看见浑身是血的张浩天,吓了一跳。
“是张大哥。”沈傲风焦急地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得赶紧回到京城去。”
他挥挥手,招呼同样吓坏了的赶车人下来,后者这才回过神来,帮着沈傲风一起把失去知觉的张浩天抬上了马车。
车子一路疾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京城。
进城了以后,一路昏迷不醒的张浩天突然转醒,面露疼痛难忍之色,“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沈傲风见他虽然十分痛苦,但神志仍然清醒,便赶紧问道:“张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浩天恨恨地说:“是江奇那小子,抢先了我一步!”
然后他断断续续地叙述起来,几次因为咳嗽而打断说话的节奏。但沈傲风终究是听明白了,原来张浩天一路赶往京城,却在京城外的小树林里遭到了一队人的伏击,仿佛有人早就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点到达这里一样。这队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奇手下的一群正气帮帮众。
张浩天看见昔日恭恭敬敬奉他为帮主的人,此刻却仿佛不认识他一样,痛下杀手,毫不留情,惊得他又讶异又悲愤。被逼到了绝路,他刚想使出自己独创的正气刀法的绝招,却被江奇那个小人用毒镖击中,登时浑身麻痹,失去了攻击力。
在数人围攻之下,他拼力突围,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恰好在驿道上遇见了临近京城的沈傲风与郭青。如果不是他身体强壮,怕是还没有逃出来,就已经虚弱而亡了。
听着他这一段惊心动魄的遇险,沈傲风的脸色越来越严峻。
“这个江奇,真是够坏的!”郭青愤愤不平地说。
“江奇已经掌握了帮中大权。”张浩天痛苦地说,“帮众们已经唯他马首是瞻,恐怕是要搞些什么大事了。”
沈傲风点点头:“这么一看,武林大会的事情就更加可疑了。我们必须尽快开始查探这件事情。”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先治疗张浩天的伤势。
马车没有驶向沈府,而是去了城南,在一栋宅子前面停下来。几个仆人丫环从宅子里出来迎接,沈傲风顾不上与他们寒暄,让几个男人将张浩天抬进屋中,又对管家沈忠说:“快,去把陈大夫请过来。”
陈大夫来了以后,简单诊治之后,对沈傲风说:“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内脏,万幸,万幸。”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浩天吃了药睡下以后,沈傲风和郭青走出房间。郭青这才有心思好好看看他们所在的地方,只见宅子分为前厅、中院、后院三个部分,除了主卧以外,另有客房五六间。
她从小生活贫寒,哪里住过这么大的地方,走着走着,她的眼神便直了,忍不住开口对沈傲风说:“你们家里有多少人,要住这么大的房子?”
沈傲风说:“这不是我家,只是一处房产罢了,有时用来招待客人。”
郭青有些惊讶:“那你们家得有多大啊?”
沈傲风笑而不语。
郭青并没有追问下去,但表情已起了变化。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沈傲风隐隐察觉她的闷闷不乐,但不明所以,只猜测她是不是想家了。
当晚,两人守了一会张浩天,然后便各自去休息。郭青躺在她从来没有睡过的又大又舒服的床上,人生第一次失眠,怎么也睡不着。
“这房子太大了。”她心里想,“大得让人孤独,让人不安,让人想哭。”
临近清晨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但天光大亮的时候,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便穿戴洗漱,走出房门。
早晨太阳正好,空气也很新鲜。宅子的后院有假山和流水,郁郁葱葱的植物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但是郭青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京城的一切让她觉得新奇,也觉得害怕。某种程度上,她有点想回到那个干燥炎热,风沙连天的西凉城,回到一个让她熟悉又心安的地方。
她在宅子里信步走着,从后院走到中院,走到连接前厅的那个走廊里时,突然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活泼骄纵的女声说:“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家去看看爹?”
一个男声耐心地回答:“等我办完要紧的事情,我马上就回去。”是沈傲风的声音。
女声很不满:“什么要紧的事情?该不会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女的吧。”
男声奇道:“您怎么知道……”
女声接过话头,得意地说:“开玩笑,京城什么事我不知道?你们的马车一进京城,消息就传到我这里来了。”
那男声笑了:“云儿,你还是这么厉害呀。”
女声快活起来:“那当然。”
听到这里,郭青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沈傲风与一个女子站在前厅里,扭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女子年约二十,身材高挑,穿着打扮十分精致,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女子。她审视着郭青,几乎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后对沈傲风说:“这就是那女的吧?”
郭青心想:“什么叫‘那女的’啊?”当下那股气就有点上头,但她一想到此刻并非在自己的地盘,又不知这女子与沈傲风是什么关系,便只好按捺下心中之气,隐忍不表。
沈傲风略带责备地说:“说什么呢,怎么这么没礼貌。”他拉着那女子,走到郭青身边,介绍说:“这位就是从西凉城来的郭青,是圣火教案的重要证人。”又转向郭青,介绍那女子:“这位是我的亲妹妹,沈追云,应该比你稍微大一点。”
郭青对着那个妹妹微笑了一下,伸出手说:“你好。”
沈追云虽然掩饰不住对郭青的轻视表情,但毕竟还是有点礼貌的修养,便敷衍地点了点头,回答:“你好。”但手却没有伸出来,郭青只得尴尬地把手收回去,在身上擦了擦。
沈傲风严厉地看了沈追云一眼,但言语间却都是无可奈何:“父亲真是把你惯坏了。”
沈追云白了他一眼:“你要是跟爹亲近一点,他当然也惯着你了。”
接着,她把目光转到了郭青的身上。她围着郭青转了几圈,一边转,一边评头论足:“这衣服也太破了,头发梳得太随便,还没上妆。看起来是稍微邋遢了一点,不过到底还是年轻啊,底子好,不化妆也还能看。”
郭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那件暗红色衣服——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心里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在骂她,还是在夸她?
沈追云转向沈傲风,说:“哥,你要是把她带上公堂,可得好好捯饬一下,作证也能显得更有说服力。”
沈傲风不以为然:“这有关系吗?”
沈追云道:“当然有关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她再也没看郭青一眼,又对沈傲风说了一句话:“你有空赶紧回家去,不然爹知道你回了京城却不回家,一定又要生气,我可瞒不了多久,他不从我这里知道,也会从别人口中知道的。”
沈傲风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沈追云走后,郭青看着沈傲风,气不打一处来,只想狠狠地往那张白皙完美的脸上揍一拳。但她忍耐住了——毕竟还住在人家的宅子里呢。
沈傲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问:“怎么了?”
郭青没好气地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证人啊?”
沈傲风不解:“你不是证人吗?”
郭青怒目圆睁,气鼓鼓地盯着他。
沈傲风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生气了,赶紧解释道:“你不知道,我父亲……是个很可怕的人。”
“所以呢?”郭青咄咄追问。
沈傲风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青冷笑道:“所以你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是不是?”
沈傲风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郭青却打断了他:“算了,你不用说了。”她那股倔劲又上来了,撇了撇嘴,又换了一脸无谓的表情:“不就是作证嘛,什么时候需要我去,你告诉我一声。现在没事的话,我回去休息了。”她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讽刺一句:“作证前别忘了叫你妹妹来‘捯饬’一下啊。”
沈傲看着她怒气冲冲地离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又心痛,又无奈。
他是把郭青带到京城来了,但是以后的事情呢?除了做一个“证人”,郭青在这个偌大的京城里,还可能有别的身份吗?
至少现在的他,并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更不敢去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沈傲风整理一下情绪,心想:“今天还是要先把正事办了,再回来安慰她吧。”
今日他打算去皇宫中拜见皇帝,详细陈述西凉城发生的圣火教案件。
年轻的皇帝尉迟景鸿与他年龄相当,在他们两个年龄都还很小的时候,担任太子太傅的沈淳曾经同时给沈傲风和当时还是太子的尉迟景鸿上过课,也就是说,沈傲风与皇帝有过同窗之谊。
这段特殊的关系让父亲在官场中如鱼得水,也让他自己的骄傲脾气得到了保护,没有惹出太大的麻烦。只是有的时候,他想起皇帝的恩赐和父辈的荫庇,便感到强烈的不甘,颇有种不得志之感。
这听起来很怪,但其实很好理解——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有所成就,得的也是父亲的志,而不是他沈傲风自己的。
但眼下,还是什么都不要想,赶紧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沈傲风来到皇宫,凭着皇帝赐予的腰牌,顺利进去了。沈傲风求见的消息通过守卫、官员、随从等等一层一层地传达进宫内,终于得到了皇帝的许可。随从引他到偏殿书房等候。等了大约半柱香时间,年轻的皇帝出现了。
只见一个高瘦挺拔的年轻人大步走进房间,朗声道:“傲风兄,你来了!”
沈傲风赶紧行礼:“陛下。”
年轻的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沈傲风抬起头来,本来面带笑容,却撞上了皇帝一张威严冷峻的脸,登时笑容凝固了。
那皇帝变了脸色,厉声道:“我让你去西部代职,好好反省反省,你怎么敢擅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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