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茉蹑手蹑脚的开门进屋，万幸，老妈还没有起来。洗漱完毕，又等了几分钟，听到老妈起床进厨房的声音，她才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开门出来。

“怎么，又加班了？”老妈问。

“刚下班的时候来了一个心脏破裂的病人，做手术做到了凌晨两点多。”

廖茉一边撒谎一边偷窥老妈的表情。二十多年来，她几乎没有对老妈撒过谎。如果老妈知道她和一个已经有女朋友——至少是在男女关系上很不检点的男人上了床，会怎么样？是伤心的垂泪，还是愤怒的揍她屁.股？

老妈叹息一声，说：“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医，女孩子家家的，做老师或是文员多好？朝九晚五，工作体面还不辛苦！当医生天天熬夜，还没嫁人就成黄脸婆啦！”

廖茉大叫：“喂喂喂，有当妈的这么咒女儿的吗？我老爸要不是早死，我真该问问他你是不是我后妈！”

此话一出，廖茉立即感到了后悔——“后妈”这词儿是老妈的禁忌，她就当过后妈，还被人家拿着这个污名化的词儿做武器，让她两手空空的离开了夫家，除了屈辱什么也没有得到。

偷眼去看老妈，她的脸色如常，廖茉松了一口气，说：“我上班去了。”

等公交的时候，廖茉又想起了老妈说的话——是啊，干嘛要学医呢？不学医，她就不会遇到他，不遇到他，昨晚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廖茉是现代女孩，当然不会像古代那些贞.烈女子一样傻到把初.夜视为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失去它就像末日降临。但是，她和他毕竟上了床——两个看到过彼此身体的人，穿上衣服后，还能像以往一样坦然相处吗？

何况，他们之前相处本就不坦然！

如果不能，那现在她和他，算什么关系呢？恋人？情人？还是只是一夜情缘后就各奔东西、不问彼此的前卫男女？

再见到他的时候，她应该投以怎样的目光？而他，又会以怎样的目光看待她？

有时候上床并不难，难的是下床后彼此相看的第一眼。

廖茉真有些怕去上班了。

廖茉磨磨蹭蹭到七点五十才走进办公室，令她奇怪的是，文东来居然还没有来——莫非，他也不好意思见她？

想到这点，廖茉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你也有想遮住眼睛，什么也不去看的时候啊。本以为你是一个脸皮比城墙厚的怪物，结果呢，你的血管里还是流淌着人类的血液！

文东来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刚刚交完班。全科上下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文医生在心血管外科上班六年，可从来没有迟到过！

大家都想从他的脸上探究出他迟到的原因（从他嘴里是肯定探究不出来的，也没有人敢去探究，除非他有抑郁症，觉得了无生趣，想早死早超生），却见他的脸比往常更冷。这样一来，大家连偷看也不敢了，于是各干个事，纷纷逃离了办公室。

偌大一个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

如果是往常，廖茉会问上一句“文老师，先查房还是先安排手术”，可今天，她怎么好开口呢？如果真要开口，她的嗓音一定会变，到时候，只会令她更加难堪。

文东来也没有说话，拿过桌上的听诊器，径直出了门。廖茉白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跟着走了出去。

文东来平常虽然很冷酷，对待病人却是有问必答、和蔼可亲。可今天，他在给病人查体的时候也是板着一张脸，遇到一些可供练习的机会，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廖茉来操作。

廖茉撇着嘴，心想，怎么，感觉吃亏的好像是你似的！

查完房，他终于对廖茉说话了：“调整完遗嘱，马上到我办公室。”话没说完，留给她的已经只剩背影。

廖茉照他的吩咐，把今天需要变化的遗嘱调整完，交到护士站让护士处理，然后敲门进入文东来的办公室。

文东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白大褂，穿着便装站在窗口，左手插入裤兜，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烧到一半的香烟，时不时拿起了吸一口。

认识他这么久了，廖茉还是第一次见他抽烟。不得不承认，他吸烟的姿势很帅。

“关上门。”他回头冷冷的说。

廖茉只好把门关上，心里七上八下。

文东来将香烟放进嘴里猛吸了两口，将烟蒂用力杵灭在烟灰缸里。廖茉还没有回过神，他已经跨到她的面前，一把将她拉入坚硬的怀抱，狠狠吻向了她的双唇。他唇上还残留着浓浓的香烟味儿，协同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紧紧围裹。

疯了，疯了，他竟然想在这里……

廖茉赶紧推开他，说：“你干嘛呢？这里是……医院！”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不分场合，随时来事儿！

紧张、激动，加上刻意的压制，令她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沙哑、低沉。

他短暂一笑，嘴角上扬，说：“怎么，不喜欢？”

廖茉没回答，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男人是一本书，他一定是最深奥晦涩、最复杂难懂、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一本。

文东来坐到靠背椅上，用手示意廖茉坐到他的对面。廖茉迈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过去。短短几米的距离，她像是走了一光年。对面的他像是一个好坏未知的终点，让她不知道是否该靠近。

廖茉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突然感到腿心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如同一个尚未愈合的伤口被人突然再次撕开。文东来办公室的这个凳子比较硬，唤醒了她初尝人事的身体的记忆，他昨晚对她的冷酷与索求，也变得愈加的清晰。

廖茉挪动着屁股，终于找到一个相对舒适的体位。文东来看着她因为皱紧眉头而显得楚楚动人的小脸，心里发出的却是一阵阵的冷笑：昨晚我扒下了你的衣服，现在，我还要扒下你伪装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