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揽月阁前有一棵千年灵树,叫向月树,开的花叫向月花,紫色的,甚是好看。
那种花很奇特,只开在有月光的夜晚,而且向月而开,当第二日第一缕日光照亮云霄时,它便坠落枝头,化作泥土,它的生命只有短短的一夜,而且只绽放于无人黑夜,或许它生来不图人的赞美,只为守护那一轮皎月。
黛戈特别喜欢那浅紫色的向月花,之于牡丹,不够浓,之于桃花,不够艳,也许正是这阵阵暗夜里浮出的暗香,让人深夜寂寞回味的时候,就单单记住了它,就像是一个女子立于花下落花灯的等,等心上人的回头一顾……
那夜,她问她可懂向月花的孤独,可惜她不懂,其实,不懂也好。
黛戈在她耳边说道:“无论我做什么,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你从来都是这样云淡风轻,不悲不喜,不责不怪……倘若,有朝一日,戈儿真的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小姐你会原谅戈儿吗?”
她说她会原谅的,即便她原本就没有错。
几年前,祸从口出,蓬莱仙牢里,黛戈被禁锢在一块很大的寒冰中,动弹不得。那寒冰并非寻常,身体被冻入其中不但用不了半点灵力,而且寒气侵入全身,如同冰冷的短剑在身上戳洞,虽不致命,却给人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黛戈脸色苍白,气息微弱,每次被冻昏迷却又被冻醒,全身上下已无半点知觉,仿佛身子已经不是她的了。
因为冷月飒的请求,凤栖答应饶她一命,他来仙牢一次,也仅仅为了警告。
被他打成重伤,还那般折磨,黛戈恨不得将凤栖一口吞下去。她乃魔界少祭司,就算是天君也不能随意处置,他一个离界上仙也敢如此对她,真是可恶!
只不过黛戈不得不承认,凤栖比寻常人聪明,但他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拖延时间,魔皇复位,六界统一是迟早的事,何必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
当时凤栖目光冰冷,质问她,该做的事?在她眼里她该做的事什么?杀人不眨眼?手上沾满鲜血?挑起六界大战?统一六界做那孤独的王者?
黛戈沉默,是啊,她真的希望她变成那个样子吗?这样的冷月飒干净纯洁,善良慈悲,难道她真的希望她手上的第一滴鲜血是因自己而沾吗?
从魔界归来,她杀了静姨和空锦,陷害了雯公主,还在她大婚之日下毒。可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她只是为了保护她!
黛戈轻轻叹息,仰起头,眼中泛起泪光,闭上眼,两行清泪从苍白的脸颊上滑落。
十多年前,天生异象,血星现世,而遗忘之戒随之消失,魔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魔皇出世的征兆,但是没有一人名言说出,四大魔君,各贵族迟迟没有动静,仿佛这些征兆与魔界毫无关系。
直到有一天,劉蠡告诉她,其实在血星现世时,魔界各权势早就派出了很强大的势力去寻找魔皇,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回来。
黛戈其实已经猜到了,世上没有一个对权利充满野心的人肯甘居人之下,魔王悄悄处理了。
之后,魔王不断处理魔皇的拥护者,而大祭司劉蠡无疑是首当其冲。
在一天夜里,劉蠡告诉了她真相,然后封印了她的魔力,与凡人没什么两样。他要她去凡间寻找到魔皇,好好保护她,因为在魔皇命中有一个劫,关乎生死。
黛戈不光要一路摆脱魔王的追杀,还要暗中查找魔皇的下落,可谓危机重重,举步维艰。不枉多年的努力,黛戈来到了冷月飒身边。
其实一开始,黛戈心中是埋怨的,她埋怨,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凭什么要她们爷孙分离多年?凭什么要她多年行走在生死之间?就因为他是天命之皇?可是,见到冷月飒那一刹那,她觉得一切的痛苦和心酸都值了,因为在这世间再也找不出如她一般尊贵无双,能让万灵俯首膜拜的人。
刚出幽阳居,黛戈便碰上了秦沧郢,目光变得极冷极冷。
秦泠王,千国的第一美男,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不顾一切,在大婚之日,也就是太子秦显桓发动宫变之日,将唾手可得的皇位和江山拱手相让,抛下一切,不惜与天下为敌,孤身杀去蓬莱,只为救冷月飒。
朝中格局,瞬息万变,他的决定,葬送了千万人的性命,冷月飒也因此背负上红颜祸水的骂名。
黛戈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杀意,他对冷月飒太好了,可惜他是她一生的劫数,不得不除!
秦沧郢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冷声道:“你这般想杀我?为何迟迟不动手?”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黛戈怒吼,目光狠厉,“我多希望那沉在井里的两具尸首其中一个就是你!”
秦沧郢目光微冷,黛戈杀了静姨和空锦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知道冷月飒知晓,她想要包庇黛戈,装作不知,他便也装作不知罢了,他怎会忍心让他的小丫头为难?
这个男人,太过强大和神秘,仿佛能洞晓一切,魔界之皇是该断情绝爱的,而他的存在永远会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黛戈好想杀了他,她发誓一定会杀了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黛戈路过秦沧郢身旁,停下脚步,冷笑一声,“秦沧郢,你可知,凤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让她出蓬莱,而我黛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守阳山下将她托付给你!”
听了她的话,秦沧郢不动声色,凤栖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而黛戈不是愚蠢之人,守阳山下,面对白嵬的威胁,明知是圈套,她依然选择撇下冷月飒回魔界,而现在大祭司劉蠡死了,她做的这一切真的是给劉蠡报仇雪恨吗?
幽阳居里,当秦沧郢寻到冷月飒,她已经不知何时靠在窗边睡着了。
他目光柔和,轻叹一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他该早些来的。
他知道她中了毒,为了不使毒性发作,她选择沉睡,能清醒片刻已是万幸。
沉睡的她,忘却现实,嘴角微微带笑。
秦沧郢伸手描摹着她的轮廓,呢喃道:“到底是何梦境让你如此沉迷,你的梦里可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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