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释月剑,她的名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清冷的剑气透入指尖,冷月飒的心也跟着轻颤起来。
千尺说过,剑术的最高境界是另一个境界,是一个没有境界的境界,仿佛死后新生般,一步步从头再来,只不过再没有截止,它的强大永无止境,到那时,人非人,剑非剑,集万物之力,斩杀无形。
万剑归宗,生灵涂炭,他说,若有机会,他会演示给她看,可是,她宁愿永远没有那一天。
蓬莱那日,众仙聚集,十万天兵压境,设下天罗地网,只为取冷月飒的性命。
冷月飒永远不会忘,面对十万天兵,剑千尺毫不畏惧,一人一剑,通通将其斩于剑下。
那一天,鲜血淋漓,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众仙震惊,也觉得难堪,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就将十万天兵给灭了,这不是生生在打天界的脸吗?
于是,他们杀意顿起,为了天界的颜面,剑千尺的命必须留下。而决定来蓬莱,剑千尺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阵法之中,天火焚烧,那个少年将她抱入怀里,以身相护,即便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他也依旧面不改色,嘴角带笑。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缓缓消失,冷月飒心痛万分,那一刻,他的面容从未如此清晰过。
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之际,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小月月,我是真的爱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成亲啊?”
她回答,等他们出了蓬莱,她就与他成亲。
听了她的回答,剑千尺幸福的笑了,留恋地吻吻她的额头,然后凝望着她,便消失了……
那个回答,她是出自真心,并没有骗他,也并不是在他临死之际的安慰。
为了她,他付出太多,辜负了自己的使命,弃整个玉山族不顾,杀十万天兵,与天界为敌,受天火焚身,万劫不复。
她欠他一条命,一份真心,还有一生的幸福。
遇见她,就是他的劫,早知会给他带来灾祸,莫如从一开始就不曾相遇……
往事再忆,少年已不在,冷月飒惆怅万分,握着释月剑的手不由地紧了紧,可惜,这把剑已是无主之剑。
冷月飒站在亭中,秋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他人气息传来,冷月飒转过身,忽见一人立于身后。
“师叔?”冷月飒心中吃惊。
来人是耿尤,眉目深邃,皮肤白暂,轮廓分明,长发松松垮垮绑在脑后,披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袍。
如今的耿尤,少了曾经的那份肆意洒脱,多了一份黯然沉潋。
蓬莱覆灭,凤栖魂飞魄散,耿尤不知去向,在那之后,这还是冷月飒第一次看到他。
久别重逢,看着面前的少女,耿尤古水无波的双眸柔和了几分,微微笑道:“冷小丫头啊,近来可好?”
石桌旁,二人相对而坐。
古色茶杯,两叶清叶漂浮,茶香氤氲。
耿尤轻抿一口清茶,将茶杯放在桌上,抬头环顾四周。
池水静绿如碧玉,青石路干净发亮,红墙绿瓦,秋花繁茂,黄叶如蝴蝶飞舞,好一副人间清秋图。
耿尤满意地点点头,看惯了蓬莱仙境之色,来到凡间,赏清秋之景,倒别有一番滋味。
收回目光,耿尤看向冷月飒,面前的少女容颜绝世,举止尊贵,他狭长的丹凤眼中多了一丝无奈,开口缓缓道:“人世繁华,尘寰多姿,终究不是你的归处,你可明白?”
她,不是寻常人,不该属于这一汪静池,还有更多的东西等着她,她不该贪恋凡尘,停留在此。
“师叔,那日蓬莱到底发生了什么?”冷月飒开口即问,蓬莱覆灭终是她的一个心结。
耿尤微微叹气,想起三年前,冷月飒离开蓬莱那日,青霞峰顶,凤栖与他看着轻舟远去的一番对话。
“你就真的让她这么走了?”
“轮回盘从未出错。”
“轮回盘是厉害,但你相信那个人真能改变结局?”
“……”
“你为何要与她断了师徒关系?”
“蓬莱只是她成长的一个摇篮,外面的世界才属于她,从来都不是蓬莱,既然决定就此了断,还留下这些牵绊做什么。”
“这样最好,我只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心,也能看清现实,莫要失了心,乱了现实,误了初衷……”
初衷?凤栖的初衷是什么?
正如凤栖所说,蓬莱只是她成长的一个摇篮,外面的世界才属于她,从来都不是蓬莱。
蓬莱天灾,因冷月飒而起,耿尤在最恰当的时候,也就是凤栖最难抉择的时候,他用一个师娘的幌子轻而易举地让凤栖清醒,令他明白冷月飒从来就不属于蓬莱,以后也永远不会属于蓬莱,她有她的使命,她有她的世界。
蓬莱,仿佛只是她路过的一间客栈,她不该长留,也没有理由长留。
凤栖为何要与冷月飒断绝师徒关系,耿尤知道,冷月飒与蓬莱,与其说凤栖选择了守护蓬莱,还不如说他选择了冷月飒。至始至终,凤栖想要的,不过是她一人的安好,蓬莱,无足轻重。
三年前,轮回盘的一卦,天机泄露,冷月飒不能再留在蓬莱,否则将有灭顶之灾,然而,时隔不久,凤栖为何又出尔反尔,去了人间又以师父的名义将冷月飒带回蓬莱,这一点连耿尤都不知道,凤栖没有与他说,足以证明那件事真的太大了!大到凤栖连自己都不敢透露只言片语。
耿尤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石桌上,正是凤栖的轮回盘。
冷月飒怔怔地看着轮回盘,漆黑的盘身透露着一种远古的沧桑,周身云腾缠绕,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轮回盘有三个,这是凤栖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难道这是他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吗?
耿尤深眼看着轮回盘,无奈摇摇头,“冷小丫头啊,轮回盘是上古神器,通古今,晓未来,有违天道,你师父通过它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也因此付出了不可估量的代价,可是,天道使然,纵使他费尽心思,也未能改变什么,最终还落得那样的下场。”
耿尤的话如锤子狠狠地打在冷月飒的心上,想起那夜梦中天罚下的凤栖,一脸淡然,毫无畏惧,无怨无悔,冷月飒心中一痛,她欠师父太多了。要不是为她加封印,为她疗伤损耗修为,凤栖怎么会任由那帮天界神仙宰割?
之后,冷月飒向耿尤说起了蓬莱天灾前一晚,也就是她大婚前夜的那一个梦。一段儿时的记忆。
在蓬莱时,凤栖从不爱在人群中露面,对于德高望重的蓬莱上仙,就算是身为蓬莱弟子,大多数也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以至于众仙和弟子都说青霞峰与凤栖最配,同如九天碧霄之霞,神圣清冷,遥不可及。
梦里,青霞殿外,夜色如墨,青霞峰顶,她与师父并肩而立。
凤栖一袭白袍,嘴角失去了往日的淡笑,从前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带着淡笑,虽然很浅很浅。
她眺望远方,蓬莱之外烟雾弥漫,模糊不清,她仿佛想起什么,忍不住问道:“师父,蓬莱之外是什么?”
“世俗。”凤栖淡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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