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夜,细雨朦胧,宽阔的大街上,行人加快脚步赶回家,商贩收拾摊子关好了门。
石板路上,一白衣女子款款而行,不慌不忙,路人只觉得奇怪,也未多想,却不曾看见,空中的雨遇上她,便自动拐了弯落到别处,丝毫不敢打到她的身上。
“姑娘,买把伞吧,好遮挡风雨。”一老妇拿着伞走到她面前。
浮幽定眼看她,她手中拿着一把淡蓝的油纸伞,上面画着青山图。
“前方不知路程,只知风雨颇烈,岂是一把伞遮得住的?”
“姑娘是迷路了吗?姑娘拿着这把伞赶路吧,姑娘要爱护自己,不能任凭风雨打在身上!若是实在受不了那风雨,便回头吧!”说着,老妇将伞撑起,递到浮幽手中。
浮幽淡笑着举着伞,缓缓前进,穿过柳巷,踏过石板,面前是一池塘,芙蕖叶刚刚冒出水面,一架石桥苍老古朴。
抬步而上,裙摆拂过青石,水过无痕。
脚步恍然停住,她微微抬头,看向前方,桥对面,乃是一观雨人。
那锦衣,那墨发,那轮廓,那眉目……
都在记忆深处。
手腕上的红丝带在雨中缠绵,一时之间,恍若隔世。
沧墨顿住脚步,定眼凝视对面人,她白衣如雪,身形纤瘦,撑着一把蓝色的油纸伞,仿佛来自画里。
心中一动,一抹异样的情绪漫延在心底,墨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沧墨不解,一个人的眼睛竟可以容纳如此多的感情,有喜悦,有哀怨,有惆怅,有茫然,有孤寂,有等候……
二人同时抬步,擦肩而过,沧墨走到柳岸,放缓了脚步,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叫他回头。
他转过身,只见那人仍站在桥上,立于雨中,正凝望着他,手中拿着一条红丝带。
沧墨目光一闪,低头一看,自己手腕上的红丝带已不在,不知何时落入她的手中。
六界之中,能从他身上悄无声息取走东西的人怕是没几个,他对她充满了好奇!
看着他朝她走来,浮幽眼中泛起淡淡笑意,如桥下清水,涟漪阵阵。
“你是何人?”他问。
“雪山人,红尘客,夜里莲。”
可不是吗,一世,他们相爱幻雪之境,二世,他们相离凡世红尘,今生,她是等他的魔宫人。
他告诉她,他是沧墨,她淡笑不语。
她告诉他,她是浮幽,沧墨心中一动,脑海中仿佛有一个东西唤了一声幽儿……
浮幽见他周身气息不平,灵魂有损,必是受了重伤。
“你可是受了伤?”
沧墨微微诧异,他早些年受了九雷轰顶之刑,记忆全无,灵魂受损,沉睡百年,至今未痊愈,修为也就才恢复四五成。
“偶感小疾,不碍事。”
“我庄园里别无它物,唯有些草药,正好离这不远,可愿与我回去,为你整治一二。”
“好。”沧墨点头答应,不知为何,他想了解她,或许他只是对她有些好奇,九雷轰顶的伤岂是凡间草药能医治的?
于是浮幽带着他去了城边一处庄园,这庄园不大不小,地处较偏,外面是两人高的围墙,缠绕着翠绿的常青藤,里面青竹成林,竹叶窸窣作响,还算清静雅致。
浮幽上前扣门,不一会儿,传来了脚步声,开门的是一年迈老者,慈眉善目,衣着朴素。
“夫人回来了,饭菜正热着呢!”崔老脸上堆满笑,忽瞧见浮幽身后的沧墨,“夫人,这位是?”
“一个客人,来此看病。”
“哦哦哦,老奴这就去沏茶。”说着崔老朝后院走去。
“这是崔老,早些年来京都探亲,路上不幸遇到了山匪,妻女都去了,他抱着奄奄一息的八岁儿子侥幸逃脱,被我路过救下,前几年,他儿子投了军,战死沙场,他为了报恩,便留了下来。”浮幽边领他进门,边为他解释。
沧墨点点头,春雨方才停歇,观园中便晒满草药,药香四溢,混着春雨后的竹叶香,令人莫名清爽。
“你是一名医者?”沧墨问道。
“我家世代从医,父母死的早,留下这处药庄子,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些,你这身子骨受损,我观是受了雷系术法的伤,只需调养些时日即可。”
沧墨看着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一袭白色长裙,裙摆被雨水打湿一截,还沾了些泥星,头上无其它饰品,只有一支白玉簪,那只玉簪极为好看。
堂上,摆着饭食,正热腾。
崔老提着热茶上来,又添了一副碗筷,打了一盆清水。
“夫人,洗手吃饭吧,这天有些冷,再等会饭菜都凉了!”
浮幽点头,将手中的伞递给崔老,便用清水洗了手,擦净,坐于桌前。
“沧墨,何不一起用饭?”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却很自然。
沧墨淡笑,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筷,坐于桌前,看着面前的饭菜,均是素菜,绿油油的,看着倒有些养眼。
他多年沉睡,从未吃过人间饭食,今日倒是例外,他只是觉得和她坐一桌吃饭,感觉不错。
“家中简朴,夫人口味清淡,希望贵客不要嫌弃,下次老奴多炒两个菜!”一旁的崔老边倒茶边说道,望着二人,眼中深感欣慰,这公子瞧着是正经人,要是能留下来就好了。
听崔老说,浮幽是这京都城里有名的名医,管理几张药铺子,请了几个大夫坐台,所有寻常小病并不会来庄园叨扰她,她也落得一个清静,安心研究药理。
吃过饭,浮幽便带沧墨去了药房。
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药材,沧墨目光一闪,她带他看这些,是想告诉他,她能治好他吗?其实他的伤不急……
“这些药材大多不是凡物,六界稀有,你是如何取到的?”
“都说了我祖上几代行医,自然有不少门路,况且早些年我游历四海,交了不少朋友,托人找些药材并非难事。”
沧墨深眼看她,她确实是一个凡人,身上无半点修灵之气,依她的语气,好像确实游历了一番,只不过这话从她一个妙龄女子口中说出来,倒不像真的了。
“怎么,不信?”浮幽见他盯着自己,不由得发笑,“不瞒你说,我体质异于常人,也许是幼时爹娘喂我服下奇丹,命长了些,现如今已经活了百余年了。”
这话对旁人说,或许会被骂成妖怪,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少女已经有百余岁,只不过听的人是沧墨,百余年对他来说就像一眨眼的功夫。
“吓到了吗?”浮幽注视着他,眼中带笑。
她毫无杂质的双眸映入眼帘,沧墨有片刻失神,随即淡淡一笑,轻轻摇头,若他说其实他已经活了数万年,会不会更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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