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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四十年》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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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行长这边,真的出事儿了。新的孙董事长一上台,联合新来的郑行长,在整个行内进行大规模的改革。而老董事长交接中放在第一位的关于王行长他们这一批人的提拔的安排,直接被孙董事长给掠过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很正常,尤其是经历过银行从信用社改组、从成立到现在换过两次董事长的王行长,体会非常的深刻。她一开始以为,这个孙董事长可能并不象传言中的那样,毕竟现在和原来不一样,成了一把手,很多事情应该会更顾及一点了。谁知道,这幺蛾子丛出的人你就不要对他有什么太大的期望。孙董事长一上台就开始针对商业银行各个口子上的规章制度进行改革,关键是这么大的事儿是需要进行中层及以上领导班子的论证的。可使最可笑的是,根本没有论证!直接就是他说了什么,就是什么;他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好家伙,一时间商业银行下各个支行的很多业务纷纷停摆,一问为什么?简单,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啊?这规章制度都换了,关键是也没有一个过渡期,你让我怎么办

这干完了改革规章制度的第一件大事儿之后,这孙董事长开始了第二件好事儿,那就是收权。这原来老董事长的特点呢,是很多权力全部下放给市行的各个部门和各个支行的行长手中,但是同时在内部监管、审计和规章制度上进行约束,这样不仅能够提高各部门、支行的积极性和灵活性,同时还能够保证整个行内不出现大的漏洞和问题。而老董事长的主要工作,则是协调各个口子上的关系和问题。下面的支行出现了困难,级别太高,解决不了,好嘛,老董事长去解决。这样的话下面的人干活有动力、有激情、有效率,上面的人也能够更好地实现对整个银行的管理和掌控。但是新来的孙董事长可不是这么想的,在他看来,权力不收回到自己的手里面,那怎么能行呢?银行作为一个精密的体系,不能仅仅停留在规章制度上,更要体现在权力的集中制上。于是乎,原各个支行行长拥有的放贷权限纷纷被下调,而很多原来放出去的贷款全部被要求重新考证。最有意思的是,由于商业银行作为本市自己的银行,很多企业单位和他们已经合作了十几年之上,在每次还款和新的贷款中间由于相互之间非常熟悉,在保证放贷安全、遵守制度的情况下,往往能够缩短时间,以保证这些企业资金链条不会出问题。这样不仅企业的经营收益能够保证,银行也能够保住自己的老客户。这在竞争激烈的银行业中是非常现实的。而程序的灵活性、便捷性,作为商业银行在本市银行业立足的根基,被孙董事长完全打破了!他缩减了各个支行行长放贷的权限,关键是这个权限还不是收归在市行的信贷部,而是收回到他的手中。所有超过一定限额的贷款全部需要他来审核通过,方能放贷,原有放出去的贷款还要进行清算,重新进行评估。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问题,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各支行行长应该承担的责任和风险,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要保证依然能为企业客户提供原有的服务,那就要求董事长的签字和审批必须要及时。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这位新来的孙董事长,每个星期只有星期二下午对外办公,处理相关的贷款业务。这全行一共二十多个一级支行,六十多个二级支行每天的贷款业务就已经很多了,这积攒一个星期,说句不好听的,小一点的企业,这资金链直接就断掉了。所以很多本应该在一个星期内处理完的事情,到了新董事长这里,拖上三五个月成了正常。这导致了大量的客户流失,而新进入本市的很多外地的商业银行则趁机而入,一举瓜分因新董事长的神奇决定而出现的大量的市场。好多相熟的外地商业银行的中层,很多都是由商业银行自己内部出去的骨干,偶尔大家下班后聚会聊起来,纷纷表示对老东家新主子的感谢:“这要不是孙董事长的决定,我们这个新来的商业银行,怎么能够迅速在在这里站稳脚跟呢。”

这孙董事长上来烧的第三把火,那就是改革原有的绩效制度。原有的绩效制度强调的是多劳多得,那个支行的业绩好、排名高、不良少、收益高,哪个支行从行长到下面员工的整体工资都会很高。这本来是一个良性的竞争机制,但是新来的董事长对此明显的不是很满意。他不仅大幅度调低了原来的奖励金的比例,而且要求所有员工的工资中每月计提20%的保障金,如果出现不良业务直接用这个保障金来抵消。好嘛,这原来工资待遇就已经实质性的下降了,这还要计提?很多人就开始不乐意的。关键也不知道这个孙董事长到底有没有脑子,他干的最经典的事儿莫过于这一件,那就是在降低全行工资的时候,他大规模的提高了董事长、行长等领导班子的工资,直接在原有的工资上翻了一整倍。但是由于他把原来老董事长在的时候就留下来的班子成员的工资也一起提高了,所以这些人也就不管下面人的怨气,老老实实地跟在董事长后面。这就是典型的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了。想来这些人也是可悲的,毕竟他们在这样的体系内生存,有自己的意愿,领导不愿意听,又能怎么样呢?

与孙董事长一起来搭班的郑行长,也是一个奇才。虽然也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毕竟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而且还是山东大学的,那在当时可是人才中的人才了。只不过,这位郑人才,原来学的可不是金融,而是中文。这也无所谓了,毕竟很多人当年学的和日后从事的工作不一致这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关键问题在于,这个郑行长原来并没有主持过这样大的一个银行的工作,原来也只不过是某个四大行中专管政工、办公室这一类文职的副行长。听说当年毕业的时候,郑人才是被分配到某个局里面的秘书处,加上又是学中文的,不用说,笔杆子溜得很。于是乎,他把这种对文章高质量、高标准的要求也带到了商业银行。自此,各个支行再往市行里面交的最多的,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各种报表了,而是各种各样的报告文件。最有意思的是,就算是你的数据全部都是正确无误、报表都是非常漂亮的,但是你的用词用典用句不合适,对不起,请您拿回去重写。导致了在短短的时间内,各个支行从行长到各个部门的主任的文笔纷纷有提高,但是代价却是更多的经历耗在了这上面,而真的具体的业务则日渐萎缩。但是这又有什么呢?毕竟郑行长和孙董事长一样,不管整个行的业绩怎么样,还是领着过百万的工资呢?所以说,在这两个人的通力合作下,整个商业银行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呈现了颓败的现象。这想来也是一种领导的艺术与能力吧。

孙董事长三把火烧完,基本上就快过去了两个月。这小两个月的忙碌真的是王行长从未有过的,她作为一个老商业银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类型的领导,也真的是开了眼界了。这个时候,必须要进行人事调整了,毕竟商业银行五年内进行各支行、市行中层领导的调整和提拔,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这逼着孙董事长不得不进行调整了!

其实对孙董事长而言,这两个多月不仅是立威的过程,更是想通过这两个月看看这些现有的支行行长和中层领导干部中有没有来站队的。毕竟他是一个外来户,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可能将来就要在这里退了,所以必须要搞出自己的一个小山头。不知道是不是孙董事长自我的感觉要不要太良好,竟然没有几个人来找他站队。毕竟说实在的,在老董事长在位的时候能当上各个口子领导的更多凭借的是自己的能力,而需要靠站山头来得到提拔的人,还入不了孙董事长的眼。孙董事长本来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不容人。这两个月商业银行各个口子上的人来站队的不多,导致了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于是乎,觉得需要找一些人来整整了。巧不巧,这一批需要提拔的人的名单中,有那么几个正好有一些他看起来很“把柄”的东西,于是就找这几个人约谈。首先被谈的,就是王行长。

“回来了?”陈老师听到开门声,王行长说下午新来的董事长要找她约谈,等过了饭点还没回来。

看着王行长没有精神地走进来,陈老师关心到:“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么?”

王行长也不应声,走到沙发旁边疲劳地坐下。陈老师倒了一杯水放在王行长面前:“吃了么?”

王行长摇摇头,声音有点沙哑:“不想吃了。”

“嗯,谈的怎么样?”

“老陈啊,我可能要被调岗了。”

“调岗不是很正常么?你们单位今年不是也要调岗了么。把你弄到哪里去?是原来前董事长说的让你去市行党委么?”陈老师疑惑。

“哎,要是还是那个安排,我就开心了。”

“那怎么了?去哪里啊?”

“这不是要在外市新成立一个新的行么,让我去筹建。”

“你说在日照?”

“对!”

“不是!怎么回事儿?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让你去筹建。这筹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挂牌呢。你们上次在浙江的那个分行,筹建了两年才挂牌不是么。”

“哪里那么好,上次那个筹建了三年。”

“这种事儿派年轻的人去呗,把你弄去干什么!”陈老师有点火来了:“这个新来的董事长干什么?整人么?”

“哎,这不是看着咱们家没有背景,全都是咱们自己拼搏出来的,然后说什么是商行的功臣,所以说要为商行继续付出。”

“这不是扯淡么!那么多男的,哪个去筹建不行?非要让你去!”

“去就去吧!”王行长喝了点水:“今天不只是我倒霉了。我下午谈了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这不是等着老奇么,他也被约谈了。”

“老奇不也是这次要升市行党委的么?怎么样,他弄去哪里了?”

“给他整到宁波去了。”王行长叹口气:“我这在等老奇的时候,人事部的老白把我拉办公室去了,给我说了,说孙董事长觉得我和老奇是这一批要提拔当中最德高望重的,然后他又认为我们两个都是老董事长一手提拔上来的,是老董事长的人。他想要立威,所以要通过整我们两个人来在全行树立自己的权威。”

“这不是杀鸡给猴看么!这个人真的是有意思,脑子有病吧!”陈老师火气蹭蹭的:“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还能怎么说?他为什么不先找老奇先找我?不就是因为我是女的,然后想让我应和下来这样再去和老奇说,当一个砝码么。我也没办法,只能说听领导的指挥呗。”

“那你真去啊?”

“去吧,哎,反正去了又干不了很多实质性的业务,就相当于过去放风了。”

“那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啊!据说连点都没有!”

“真是有病啊这个董事长!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下个星期一,说还没有给我配人。”王行长意兴阑珊:“不过老白给我说了,他安排人给我找了两个助手,都是很有经验的。他安排好了给我名单,然后让他们这个星期就先去,然后提前找一下落脚的地方。”

“这样就行。”陈老师稍稍安心:“那这样吧,我去请个假,下个星期一和你一起去!”

“不用!”陈老师无语:“你去能干什么啊!”

“那不行,你这个自己去我不放心。”

“那行,那你也去吧。不过到那边我们要是安排好了,你就赶紧回来。”

“嗯,放心好了!”陈老师起身去给王行长热饭,吃饭的时候,王行长来了句:“我总感觉,这可能只是个开始。”

“哎,风暴要来了!做好准备吧!”陈老师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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