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迈进王府，只有一个开门的小厮来迎，她提早让人放出了消息，呵，看来终究是白费了。

子衿的步伐有些急，脸上也没有什么好颜色，底下的仆人都只敢偷偷看着，提心吊胆着，知道将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

子衿入了书房，轩辕朔改换了一身白色的丝袍，坐在竹席上悠哉地看书，

“你这是何意？”子衿未说他话，直截了当问他。

“终于肯回来了？”轩辕朔也只是冷冷回道，没有什么别的要说。

“不解释？”子衿看着轩辕朔的神情有些悲凉。

“没必要，”轩辕朔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只是冷冷说，“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旨意是我亲手撰写的。”

子衿听到了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心里只有痛，很痛，钝痛。她心里想过很多种可能，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许是有苦衷，甚至......他只是想逼自己回来。

但是这句话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她心里的感觉，无法描说。

“你现在已经连骗我几句都不愿意了吗？”子衿看着轩辕朔，眼前的人很陌生。这绝不是那个以前待她如命的少年。轩辕朔放下手中的书，眼睛掠过子衿，“我说了，你会信么？你既然已经在猜忌我的用心了，那还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子衿一时缄默。

“那我就合该做那般蠢钝如猪的女子，万事以夫为先，呵，夫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轩辕朔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开口，闭上眼，只是说了一句，“女子三从四德，本该如此。”

子衿嘴角掠过一抹轻笑，“既是和该如此，那我也没这个福气再做王爷的妻了，今日，我也来了，也不劳王爷多跑一趟，不若今日就将和离书写了，一纸休书与我，也免得罪臣之女碍了王爷的眼。”

轩辕朔没有多说什么，“你要和离便和离，我们这样多年的感情，当真可以随意扬洒？”

“是王爷早不要的感情，留着互相折磨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就休了我，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轩辕朔闻言，却是张口大笑，笑着笑着，脸上便严肃了起来，一张脸，黑得可怖。“你说和离就和离？慕容子衿，你做梦吧，你想要另嫁谁？东篱么？”轩辕朔一开口，子衿的巴掌就扇在了他脸上，‘啪’的一声，在寂静的环境里特别通透。

轩辕朔懵了一瞬间，回过头看着愣在原地的子衿，却是从来没有想过打回去。

“你说我可以，别牵涉其他。”子衿刚刚打了他一巴掌，现在手掌还有些抽痛，有些慌乱，匆匆离开了，留轩辕朔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谷雨刚好瞥见子衿出去了，看着失魂落魄的轩辕朔，只是叹了一口气，“殿下这是何苦呢？苦了自己，得不偿失。”轩辕朔瞪了谷雨一眼，“不许多嘴。”

谷雨深深叹了一口气，把门关上，径自离去了。

子衿离开之后也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菩提庵，她只希望，禾儿姐那里，如今还能有她的容身之地。

子衿到了菩提庵，公主依旧不愿意见子衿，金禾碍着公主也对子衿这个不速之客不冷不淡，倒是克远，远远地看着子衿就伸出了小手要子衿抱一抱。

子衿抱着克远的身子，比之前不知道重了多少呢，果然是长大了，也长高了。

公主只是瞟了一眼子衿，便闭上眼不再愿意看子衿了，子衿尴尬笑笑，跪在公主身前，“皇姑见谅，金大人的事情，实非阿朔本愿。”

公主冷哼一声，“是不是他本愿我不知道，但是先夫已死，贫尼愿意见谁，不愿意见谁，这个与王妃怕是没什么干系。”公主向来温和，此番的确是轩辕朔的不是，虽然子衿不愿意与轩辕朔扯上关系，但是此事，子衿虽然口中不愿意承认，但是心里还是明白轩辕朔是为了家国大业，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轩辕朔口里端着一副六亲不认的，但是她知道，在轩辕朔心里，还是认可这个姑姑的。况且，日后如若真是离开了他，子衿也并不愿看到他真的众叛亲离，孤身一人。

“皇姑见外了，这里没有王妃，只有后辈。”

公主闭上眼，继续念经打坐，不再看子衿。

子衿在佛堂里待得无聊，便携了克远出门到院子里区玩儿，“干娘，什么时候把长乐带来与我玩儿啊。”克远扬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

克远的模样一半随娘，一半随爹，这一双眼睛与父亲一模一样，睫毛如同扫把一般，白瓷般的小脸儿，齐肩的头发微卷，如若是个女儿家，必定是极为标致的姑娘。

“长乐？想与长乐哥哥玩儿？那，干娘和你玩儿一个游戏如何，你帮干娘一个忙，干娘赶明儿就把长乐哥哥带来与你玩儿。”

克远虽然不淘气，但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哪里有不贪玩的，况且这里除了尼姑，连个年龄小一点的丫头都没有，克远想要长乐与他玩儿也是理所当然，子衿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想着借一借克远的脸面。

“干娘且说。”子衿被他故作成熟的语气逗笑了，拍了拍克远的小脑瓜，蹲在地上与克远平视道：“克远的娘亲和姥姥都不愿意跟干娘玩儿了，干娘一个人好生无趣，你帮干娘好好劝一劝她们怎么样？”

克远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远儿答应干娘，那干娘也要带长乐哥哥来。”

子衿见目的达到，立刻眉开眼笑地抱着克远，吧唧在克远脸颊边亲了一口，克远的小脸儿圆乎乎肉嘟嘟的，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却让子衿有些失神。

她的阿朔，这般大的时候，仿佛白驹过隙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克远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子衿勾住了他的手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我们的君子协议，克远可一定不要告诉娘亲和姥姥哦。”

克远点了点头，禾儿姐将他教得极好，最是重情重义，说来也滑稽，子衿连那些个成熟的大人的话都不曾全信，也不敢如此放心大胆地将这事儿毫无顾忌地交给谁去做，反而是克远，不过三岁的娃娃，子衿倒是对他深信不疑。

其实啊，人之初性本善，越来越长大，越来越成熟，在许多时候，恐怕不算什么好事儿。

人就是在逐渐成长中一步步变坏的，人也是逐渐一步步地被黑暗吞噬，忘了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都是那般纯净美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