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初的夜晚,天渐渐凉了起来,草丛上渐渐凝出一层露水。
官道旁,文秀才一行三人围坐在一堆篝火旁取暖。
本来他们想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临近的睢宁县投宿的,但是后来因为金秀的脚实在走不动了,所以只好由二狗和文秀才轮流背着她走,耽误了行程,最后不得不露宿野外。
三人分食了箱笼中的干粮,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金秀一开始觉得是因为自己拖累了行程,有些局促地坐在那里,好像后世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学生一样。但是见文秀才和二狗话中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渐渐也就安下心来了。
“诶,二狗。说起来,这次你跟我出来,也有点坑了你。你就不怕等你回去了,小翠早就嫁人了?”文秀才用一根枯树枝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问道。
火光照在二狗的脸上,映出一片通红,也看不出二狗脸色的变化。二狗沉默了一会儿,忽的咧嘴笑道:“其实,小翠根本不喜欢我,我能看出来的。所以这次跟师傅你出来,也算是躲着她吧。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小翠跟人成亲的时候给我发请柬,到时我才左右为难呢。”
“嗯,你这样也好,毕竟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天涯何处无芳草,相信你将来会找到你命中的另一半的!”文秀才难得一本正经地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说道。
“田……狗?那是什么狗?我总觉得师傅你在骂我啊?”
“错觉!这些都是你的错觉!二狗你耳朵业障重啊……”
“不会吧?我又没杀过生,哪里来的业障?”
……
不一会儿,年纪最小的金秀撑不住了,躺在文秀才带出来的草席上睡着了。文秀才和二狗约定轮流守夜,文秀才守上半夜,二狗守下半夜。
就在二狗睡下没多久,远处有一个黑影开始慢慢接近。黑影的移动速度很慢,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就在他爬到离金秀还有五丈左右时,坐在金秀旁边的文秀才突然站了起来。那黑影猛地停住,趴在那一动不动,仿佛与灌木融为了一体。
只见文秀才慢慢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难道自己被发现了?”黑影心中一惊,但随即让他更慌的事情发生了。那文秀才竟在他三尺开外开始宽衣解带。此时若是他腾挪地方,势必会惊动近在咫尺的文秀才,可如果他继续隐忍潜伏,等会儿那骚臭的黄汤定会浇他一头一脸。
那黑影一咬牙,直接从灌木丛中窜出。
“卧槽!”这一下可把文秀才吓了个魂飞天外,也顾不上提裤子,赶紧转头大喊:“二狗!救命啊!有刺客!”
王二狗本就躺下没有多久,还没睡熟,一听到文秀才叫救命,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只见此时那黑影已冲到金秀身前三尺,正要将手伸向金秀。二狗眼疾手快,一把抽出插在箱笼中的木剑,化繁为简,凌空一递,直刺向黑影的手腕。
“哎哟!”这一下黑影的手被木剑刺了个结结实实,心知这个少年有两把刷子,脚下一弹,向后窜出一丈多。
文秀才和二狗这时才借着火光看清楚来者的面容。
只见眼前是一个黑痩的男人,身长大概一米六,脸上用黑色的油彩抹出几道花纹。两只眼睛死死地盯住二狗和他手中的木剑。
“呔!你是何人?”文秀才匆忙提好裤子走了过来,心中那个气啊,心想今天差点被吓尿了裤子,待会儿非得狠狠地教训他一顿不可。
那黑痩男子瞥了他一眼,也不回答,一只手指向地上的金秀,冷笑道:“嘿嘿,你们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知府大人的小妾也敢拐骗。如今我来之前已然发出讯号,知府大人手下的捕头带人马上就到,我劝你俩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文秀才脸色一沉,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要速战速决了。二狗,让我看看你这两天剑法练得怎么样了。干他!”
话音刚落,王二狗手中的木剑就如同蛟龙出海,直刺黑瘦男子面门。
“好快的剑法!”黑瘦男子眼前只见朵朵剑花绽放,分不清哪朵是真,哪朵是假。那男子自知不可力敌,急忙一个后滚翻逃离二狗身边三尺之内。就在男子躺在地上,想要一个乌龙绞柱起身时,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文秀才掏出怀里的硬度+1擀面杖,朝着男子面门砸来。
只听“砰”的一声,男子鼻梁骨被砸断,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文秀才趁势又掏出昨天在江湖轮中抽到的那把暗金匕首,抵在男子的脖子上。
感受到匕首的锋利,那男子连忙讨饶,大喊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文秀才用匕首逼着这个男人后退到一颗树旁,叫来王二狗一起将他反手绑在了树上。此时,金秀也被吵醒了,一见此场面,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怯生生地躲在文秀才身后,双手紧紧地抓住文秀才的青色长袍。
“说吧,你叫什么?谁派你来的?”文秀才为了吓唬这个男人,故意割下了他的一撮头发,放在匕首前轻轻一划,只见发丝随即断为两截。
那男人吸了一口冷气,心说好快的刀。随即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此人是徐州城外的猎户,看到知府贴出告示,言谁若找到其小妾金秀并将其带回,赏银五十两,提供线索者,赏银五两。昨天出门打猎时,他正巧看见文秀才他们一行人,那金秀又是十岁幼女,十分容易辨认。又看文秀才和二狗两人是书生、书僮打扮,这才一路紧跟,想要贪那五十两银子。
“哼,今夜若不是我去小解,怕是我们三人都要死在你手上了!如今你被我二人所擒,也是天意。说吧,你想让我怎么收拾你?”文秀才将一把匕首在他脸前耍得上下飞舞。
那猎户口中连呼“饶命”,直道自己乃是一时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
文秀才转过头来看向二狗和金秀,问道:“这个人该如何处置,我也想听听你们俩的意见。”
二狗皱着眉头答道:“师傅,虽然他半夜偷袭我们,但我觉得随随便便就杀人还是不好,不如我们就把他扔在这里,是死是活让他听天由命吧。”
“但他刚才说已经发出讯号,若是我们放过了他,怕是这一路都不得安生了。”文秀才说道。
金秀听了,也拼命点头。她好不容易才逃出了知府宅子,若是再背抓回去,被活活打死都不奇怪。
文秀才转回头,对猎户说:“既如此,今天便不能留你了。希望你来世能做个好人。”
猎户见他拿着匕首走过来,吓得三魂飞天,七魄离体,大喊道:“我没有发讯号!我刚才只是虚张声势!我没有报官!饶命啊!”
只见文秀才走到树后面,拿起匕首在猎户的手腕上轻轻一划,接着俯身对猎户说:“我不立刻杀了你,只是给你放点血,若是你能撑到明日别人来救你,你就能活。若是没人来救你,就说明你该死。你听天由命吧。”
猎户听后,心道自己放血放到天亮哪还能活?竟哇哇大哭起来,嘴里全是些恶毒咒骂之语。
文秀才也不理他,对二狗和金秀说道:“再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们将东西收拾一下出发吧。”
一行三人默默收拾好行李,也没人说话,渐渐走远了。只剩下猎户被绑在树上绝望的叫骂。
第二天,刘捕头和赵捕头还在为知府大人的小妾失踪案而头痛。那个姓文的秀才家也进去搜过了,他们去的时候文秀才早已不见了踪影。街坊邻居都说文秀才和王二狗去金陵书院进学去了。联想到前几天传出的知府宋公子酒后差点将人家强暴,人家急着出门避祸倒也能说得通。
这时,一个捕快匆匆赶来,报告徐州城南的又一起人命案。
待赵、刘两个捕头骑马赶到徐州城南60里外的官道旁时,已是下午了。
“死者是谁?”刘捕头下了马之后问道。
“捕头,死者名叫李六,是徐州城南的一个猎户,不知为何被人绑在了树上,被人发现时已经死了。”
“死者被何凶器所伤?”
“捕头,说来也奇怪,这李六浑身上下除了鼻梁骨被人打断了之外,别的地方没有一点伤口。这刚进九月,晚上也冻不死人。仵作过来看过之后说……”
“说什么?”
“说……死者好像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两个捕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上前看去,只见这李六双手被反绑在一颗树上,树的周围都是其挣扎的痕迹,浑身上下衣衫完好,除了鼻梁骨被打断之外,果真没有一点伤口。
这可真是奇了。
此时,距离徐州城150里开外,文秀才一行三人正在官道上走着。一路上,大家都没怎么说话。文秀才听着自己脑子里的电子音宣布他打败了一个武林人士,还差九十九个,心里就一阵憋屈,这打来打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二狗似乎还是对文秀才轻易杀了那个猎户而耿耿于怀,一路都没有理他。
文秀才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二狗子,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杀了人啊?”
王二狗也不回答,低头闷声走路。
“放心吧,你师父我哪是那么暴戾的人呢?我当时划他那一刀是用刀背划的。”
听到文秀才这么一说,二狗和金秀都惊讶的转过头来。
“嘿嘿,吓唬一下他而已。那个地方是官道旁边,只要他能撑到日出,总会有人来救他的。这次之后,我猜他就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文秀才一脸得意地说道。
王二狗的眼睛里似乎一下又恢复了神气似的,跑过来问道:“真的吗师傅?你没杀那个人啊?”
“咱们是大侠!又不是黑社会,怎么会动不动就杀人啊?”
“可是师傅你不是说如果放了他,咱们这一路都不得安生嘛?”
“嘿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这几天争取时间把独孤九剑的剩下几招剑法都交给你,等到了前边泗县县城,再给你买把武器防身。到时候有你保护我们,我们还怕什么?”
“好!没问题!放心吧师傅!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们!”说完,一把抱起金秀,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撒欢似的往前跑。
金秀“呀”的叫了一声,随后脸就像煮熟的螃蟹一般,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坐在二狗的肩膀上不敢乱动。
“喂!你慢点!别吓着人家小姑娘啊!”
……
人间路,快乐少年郎。
路里崎岖,崎岖不见阳光。
泥尘里,快乐有几多方向。
一丝丝梦幻般风雨。
路随人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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