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程从招聘大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高中毕业后,无心向学的她找了将近三个月的工作才终于得到了现在这个职位。
这是个销售行业的工作,底薪三千再加提成。每个星期还可以轮休一天。这可比以前的任何一份工作都要强多了。而且负责接待她的这个年轻人有着超越了他年龄的稳重和成熟。和以前那个中年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也給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和信赖感。她似乎有这样的感觉:也许自己开始时来运转了?陆程甚至开始憧憬起以后的美好生活来了:如果拿到了第一笔工资,她头一件要做的就是给爸爸买件高档点的西装(记忆中的父亲从来没有穿过一件超过五十元的衣服)。然后给自己买一套好点的化妆品。当然也有漂亮的时装。对了,还要一把小巧的可以随身携带的木质吉他。她是那么那么地热爱音乐。虽然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她很明白这只是个不切实际的,遥不可及的梦,但仍不甘心这么早就让这朵梦想之花悄然凋零。
她找到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掏出手机来想给爸爸发一条报喜的微信。又突然想起来他很可能看不到。她迟疑了一下,发了一条短信给他。
为了省钱,爸爸的号码从来没有买过流量。而他上班的地方又都是在没有无线网的野外。那么打个电话试试运气吧。尝试了好几次后,她只得把手机重新装进裤兜里。她很失望,但并不感到意外:自从他丟了两次手机后,就很少随身携带这个通讯工具了。只有等到晚上下班回到宿舍时才能联系到他。在这个微信盛行的2017年里,她和父亲的联系却仍如幼童时代般的稀少,真是罕而又憾的奇事了。
那么,还有可以和她分享喜悦的亲人吗?妈妈,这个称谓这个时候才慢腾腾地爬进她的脑海,就象蜿蜒曲折的小溪不得不最终流向江河湖泊一样。她一时也想不明白,是母亲不情愿还是自己不甘还是两者皆有?
眼下已经是冬天,许许多多的树木已经脱光了叶子,就像美人褪下了华服,卸掉了浓妆一样,暴露出平凡至极的本来面目来。在陆程的心里,母亲就是这样的一棵长着枯枝败叶的无法让人愉悦的树。她叹了口气:就算现在不告诉她,她迟早也会知道的。陆程又把自己的同学在心里捋了一遍,却挖不出几个能分享快乐的人来。
手机里也留了几个人的微信,平时也有稀疏的联系,但好像都没有达到共享喜悦的程度。如果这时唐突地告诉他们,也许人家会嗤之以鼻,也许会不屑一顾,也许会言不由衷地敷衍一句:是吗,真替你高兴…。
一想到这些人大同小异的表情,陆程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她突然觉得:在这个浮躁喧嚣的二十一世纪,在这个通讯技术发达得连陌生人都可以随时沟通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反而如高原上的氧气般越来越稀薄了。
距离自己所在的小区还有九站路。但陆程不想坐车。如果走得快的话一个多小时就能走到。沿途各种各样的大小车辆制造出来的噪音暂时填满了她心里的空虚。
也有和她一样地走路的人们。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步履缓慢——那多半是些不再工作的、开始走向暮年的老人了。这些人的身上都无一例外地散发出一种陈旧的、颓败的气息。而自己,迈着几乎和他们一样的步伐。难道,我这么早就…,想到这里,她惶恐起来,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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