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骤然从璟云怀中跳脱，五蕴炙起，面色潮红。

感受到挚友眼中迸发出来的怒火，徐二少更是无惧生死添油加火道：“俗话说得好啊，‘无巧不成书’嘛！您二位都来自锦城，又都身处京城，还都给在下薄面参加了生日晚宴，怎么着也得共舞一曲是不是？”

那二人身形未动，只是不难看出三爷眼中的暗黑情绪，二少递眼色——兄弟，给个面子吧！众宾客见二少如此，也忙开口附和：“难得看到三爷献舞，二少好福气。”

二少见此，转而对小桃红说道：“红姑娘今日与三爷共舞，日后定能传成佳话，有着这一层机缘，指不准以后红姑娘献艺便更是一票难求了！”小桃红抬眼看着徐二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这样一层含义——姑娘你看，我可是给你提供了一次傍大款的机会啊，你怎么可能会拒绝？

“啊？”小桃红断然没有想到徐二少会将这个皮球踢向她，可纵使她同意这个提议，那三爷不同意的事谁又能奈何？更何况她并不是很同意啊……

趁着双颊潮红尚未褪去，小桃红双眼一闭，内心一横，开口说道：“小桃红只是一届伶人，不敢妄想高攀三爷。但若三爷有此雅兴，莫说共舞一曲，就算是为奴为婢，小桃红也心甘情愿。”

小桃红这话一脱口，周围的人皆摆出一副看戏的姿态，眼见璟云并无动静，则更是对小桃红的这一番举动嗤之以鼻。

“你……咦？！”徐二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正欲开口说教璟云，却突然看到他大臂一伸将小桃红搂在怀中，随后斜着眼看了徐二少一眼，“不是要跳舞么？音乐呢？”

“啊？哦！音乐！音乐！”徐二少咧开嘴大笑，“大家今日乘兴而往，尽兴而归！”

舞池中央，身着墨绿色军装的将军和身着修身旗袍的小桃红宛如一对璧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秋练见此，又以考究一般的眼神看向“落荒而逃”的徐二少，半晌，露出了一抹笑容，将万事了然于心。

流连美人的上官三爷，胡搅蛮缠的徐二少，欲攀高枝的锦城名伶，这几人倒是悄无声息地在她天上人间唱了一出好戏啊！不过徐胤珑，你们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们要唱戏，我就陪你们唱到底。

宴会后，徐二少接待上官璟云于徐家后园。

徐二少手执白棋思索万般，落下一子，开口说道：“那个小桃红今日能快速察觉我的意图并做以回应，可见其心思缜密绝非寻常人，你日后回到锦城得对她多加堤防。”

“不过是一个戏子，掀不起什么风浪。”璟云落下黑子，轻抬下颚，示意二少继续。

“是一个戏子，但也是一个美人。”

“此话何解？”

“是美人就自然有美人的毒，也自然有美人的用处。”二少落下一子，力挽狂澜扭转局势，“就像这颗棋子，究竟要落于何处，还得看下棋之人段位如何。”

璟云二指夹着一颗黑棋，不着一词，雷厉风行落下，又巧妙扭转乾坤，“手谈之道，既要关注手中之棋，更要看重长远之际。今日你我二人唱了这么一出双簧戏，倘若真能使得大总统的人认为我是个好色之徒，从而放松警惕便罢；但若无法达到目的，反而会让你引火烧身，可是值得？”

“正如你在飞流岩中所言，你我既是知交便该知我性格。我虽是个商人，但何为正统何为大道我还是有分寸的。国若不在，人无以立，你想干一票大的，兄弟我就算倾尽全数家当，也定将奉陪到底！”

璟云难得动容，竟有些眼眶湿润，二人对对方的信任与感激溢于言表。半晌，璟云似想到了什么，“还有一人你在京城需得注意。”

“沈家大小姐？”

“正是！”

“嘁！区区一个女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是一个女人，但也是一个美人。”

“……”徐二少表示，这句话好像很耳熟的样子。

驿馆

小桃红刚踏入房门，一道娇俏的身影便向她袭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可都担心死了！”

小桃红拉着那姑娘走进房间关紧房门，心有余悸地走向床榻：“晴儿，京城可真不是个好去处，咱们可得赶紧回锦城去。”

“小姐，到底怎么了？您可别吓奴婢啊！”原来这身形娇俏的人儿，正是小桃红的贴身侍婢晴儿。

“说不上来。”小桃红摇了摇头，“总感觉到处都藏龙卧虎，有时候你连怎样卷进别人的明争暗斗漩涡里尚不得知，最后还得被那些豺狼虎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小桃红心里很清楚，以徐二少和上官璟云的为人，断然不会因为“贪财好色”这些字眼而荣登热议榜首，今天她被迫插入这一脚，肯定与官僚斗争脱不了干系。如今命数将她拉入了这个循环，她想要靠着唱戏而安身立命可就难了！

“成！那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回锦城？赶明儿奴婢就将行李给收拾好，小姐一声令下咱们就离开！”晴儿虽听不懂小桃红话中之意，但只要是她家小姐嘱托的事，她绝不会有任何异议，“奴婢明日便去荣庆班吩咐下人们收拾好您的戏服。”

“不成！”小桃红听罢，柳叶眉紧蹙，若带上那些身外之物离开，恐怕走不远，“你明日去见班主，便说小姐因为锦城家中出了急事，身体不支倒下了……”小桃红嘟着嘴迟疑半晌，又开口道：“若是班主问道，你就哭诉，说小姐需要马上回锦城看望父亲，还望班主成全！”小桃红心中暗自打鼓——爹啊，女儿绝不是咒骂您的意思，当真！

“诶，奴婢记下了，小姐您早些歇息。”

翌日

兜着心事整日，直到与晴儿成功坐上了开往锦城的列车时，小桃红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晴儿在小桃红耳边低语，“奴婢方才去取热水时，看到了一间包厢外站着好多好多守卫，虽说穿的都是粗布麻衣，但个个儿面无表情，站得笔直，跟个标杆儿似的，着实瘆人。”

“守卫？”小桃红诧异，“我们难不成是跟哪个大人物同车厢了？”

“奴婢也说不准，”晴儿挠挠头，“奴婢只听得有个清冷的声音嘱咐那些守卫，说什么‘大帅喜静’还是什么的。”晴儿嘟囔道：“哪个大帅会让手下穿得那样磕碜？”

“大帅？”小桃红思前想后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咱们不要惹是生非，不去谈论他人便是。”

“奴婢记下了。”

列车包厢

“大帅，”一道冷峻的身影对着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之人福身，“下官已经派属下核实过乘车人员名单了，暂时未见大总统之人。不过……”那身影犹豫着开口，“下官似乎看到了红姑娘的名字。”

“红姑娘？”闭目之人侧耳，“谁？”

“正是昨日与大帅您共舞的那位小桃红，红姑娘。”

“嗷？”那人睁开双眼，剑眉星目，正是锦城军阀上官璟云，“小桃红？”璟云眼中满是探究，这个女人果真是不简单，“月明，盯紧了她。”

“是，”副官月明点点头，突然间列车顶部传来一声异动，副官和璟云对视一眼，副官了然地开口：“下官这就去派人盯住她，只不过……”看着副官欲言又止的模样，璟云用着疑虑的声调慵懒地问道：“月明可还有什么事？”

“大帅……”副官犹疑再三，最终硬着头皮开口：“您不会真看上那个红姑娘了吧？昨日您与这姑娘共舞已经让属下大跌眼镜了，如今又派下官看紧了她，难不成是要带回锦城金屋藏娇？”

“月明，你可听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诗？”璟云捏了捏睛明穴，半晌，“哪个男人不想要江山与美人兼得？四时有常，本帅也不过是顺应了天道。月明勿劝，倘若某天你遇见了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也定会为了她做出一些让自己都不敢置信的事儿来。退下吧……”此时的璟云尚不得知，当他真遇上了令自己倾心相许的女人时，他便明白了何为“冲冠一怒为红颜”，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是，下官明白了。”月明回答后，又状似不经意间抬眸瞟了一眼车顶，朝着璟云略微点头，退出了包厢。走出包厢后，月明对众兵将吩咐道：“鱼虾满池了，诸位静待愿者上钩！”

——

小桃红右眼皮一直跳动，心中也好似有人在敲着编钟，她甩甩头，大口呼吸着是自己镇定下来。晴儿看到自家小姐一个劲儿深呼吸，便拿着扇子为小桃红扇风，“小姐，热吗？还是闷得慌？”

“晴儿，我右眼皮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这个“灾”字尚未出口，晴儿便突然噤声，“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姐您肯定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别担心，您闭眼休息会儿吧，晴儿在旁陪着您。”

“嗯。”小桃红迟疑地点点头，随后闭上双眼靠在晴儿肩头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桃红感觉自己周身火热，惊觉自己身在火中，通天的火焰染红了半边天，火舌将房屋尽数吞没。她想要张开嘴巴大呼救命，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吐不出一个音，眼见着火焰朝着自己袭来，她感觉到腰间一阵灼烧的疼痛，不，她不能这么死！不！不！

“晴儿！晴儿！”小桃红大叫着挣扎起身，背上香汗淋漓，竟是陷入了一场过往的梦魇里！

“小姐！”晴儿放下手中的热水壶，赶忙奔来坐在小桃红身侧，掏出手绢为她拭汗，“小姐，您做噩梦了吗？晴儿听到您的声音便赶过来了，您可吓死奴婢了！”

小桃红双目空洞无神，内心却不得平静，十多年了，那件事之后十多年了，她今日究竟是为何会再次梦见呢？上官璟云，与你重逢真得是个错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