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届的换届选举又到了,金豹恨得压根痒痒,三年了,一洗雪耻的机会到了。三年前,自己的叔丈人——老婆的亲叔叔,在背后给了自己一刀,使自己从村党支部书记的宝座上跌下来,一落为平民,事后才知,原来叔丈人作了弊,拉拢了中间派势力。更可恨的是,他上任后居然不接村里的账,害的要账的天天堵着门的讨,老婆见此更是连骂带唠叨,“别人干书记干的流油,瞧瞧你,干了一腚饥荒,害的大人孩子跟着遭罪,不干书记也不引来这么多要账的”。
“行了,行了”,金豹越发的心烦。
天渐渐黑了,金豹拨通了弟兄们的电话,不一会,金龙、金虎、金山都来了。
“交给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这一次绝不能再让他得逞了”,金豹未等兄弟们坐稳,先说话了。
金豹媳妇赶忙收拾好桌子,把沏好的茶端了上来,坐一边看电视去了,《笑着活下去》悲情大剧正在热播,媳妇看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金豹烦了,“娘们,一边看去!”媳妇恨恨的站起身,关上电视进里屋去了。
金豹总是这样,仿佛自己如果不能居在高高的位置上,自己就不是金豹一样,金龙金虎虽说是哥哥,对弟弟金豹却一直是敬畏三分,弟弟金山更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该去的都去了,不过……”金龙吞吞吐吐起来。
“不过什么”,金豹眼一下瞪了起来。
“听张二说,这次他每家送了一瓶酒一条烟,”金虎回答。
“是呀,王小三还给我看了呢,一瓶十元的酒,一条大鸡烟,王小三还说,他是对王营有意见,上面发的麦收时烧了麦子的保险费没给他,可这次王营亲自给他送去了,还说他儿子娶媳妇时再给它划一块地基”,金山也向哥哥汇报。
“咱们这样”,金豹略一沉思,一招手,弟兄们都把头凑向了桌子中央,“一家两瓶酒一条烟,咱这烟酒都比他的好,那些死硬分子就算了,拉也拉不过来,还有……”弟兄们又秘密计议一番。
“那边你可事先说好了,惹出事来可总不太好,”金龙最大遇事总还周全些。
“行了,那边没事,自从王营把他妈逼死以后,他们就不是一家人了,快去吧,太晚了砸人家门总不好,”金豹挥了挥手,弟兄们每人抱了个大纸箱借着幽暗的月光出来了。
楼外青山楼外楼,强中更有强中手,果不出所料,金家兄弟的举动,都被藏在暗处的村委员会计张利看在眼里。张利暗自庆幸,“多亏金豹的家在村边上,又紧挨着场院,幸亏周围又有这许多柴垛,否则还真不好藏身”。看着金家兄弟走远了,金豹把大门关上,院里灯灭了以后,张利终于痛痛快快打出了那个憋了好久的喷嚏,用藏在大衣袖子里的手,抹了把冰冷的鼻子,用力裹了裹那件半旧的军大衣,骂了一声“奶奶的,天这么冷,妈的别感冒了”,嘟囔着走回家去。矮胖的身影在幽幽的月光下,更加矮了。
“干了这么多年的委员会计,也该弄个书记、主任干干了,”张利想着,没人帮忙自己干,于是一回到家,张利就把白天偷偷运回来的几箱酒,趁着夜色送了出去,左算右算总觉得还差两箱,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明天再向老婆要点钱,再弄两箱回来,毕竟离大选还有几天。
早晨暖洋洋的太阳出来了,睡足了的人特别精神,有望选举成功的几位候选人,也不再外出打工挣钱了,而是在村里东家串串,西家坐坐,南家走走,北家看看,他们比一往任何时候都和气,不管见了谁都笑呵呵的打招呼,“吃了吗,干嘛去,到时候别忘了投我一票”。
“咱爷们谁跟谁呀,客气话不说了,投我一票啊”。
“咱说好了,可不能变卦,”
也有爱开玩笑的回应他们“请我一顿呀,请我就选你,人家都请了,你不请光说,谁选你”。
“行,我一选上马上就请你”,候选人的回答特别干脆。
“选上以后你还看得见我们,就只向上看了”。
王营兄弟虽多,却都与他不和,自从为了自己娶媳妇,逼得大嫂喝农药死了后,当家子的更没有几个与自己相好了。幸亏老婆是本村的,虽然娘家没有亲兄弟,却还又个堂弟,以前关系虽然不太好,可从自己当上书记以后,没少孝敬,自己和老婆都管叔叔婶子叫爹妈了,还能怎样。幸好自己熟读三国,颇知人性,老婆的堂弟好酒,这几年自己没少奉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王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还有三四天就大选了,大战前的夜显得格外宁静,“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的乡村,王营一惊,“什么人这么无礼,你去看看”,他冲老婆田花喊。
“我不去怪吓人的”,老婆不动。
“你看你……还有鬼吃了你”,王营站了起来,向外走了两步,又回来坐下了。
外面的敲门声更急了,王营略一迟疑,对老婆说“如果是金家兄弟就说我不在,只要和我一动手你就给田盛打电话”。
“哎”老婆答应着,向外走。站在大门后面问“谁呀,砸的这么急,把门砸烂了。”
“我想问王书记个事”金豹回答。
“他不在”田花也不开门。
“我都看见他回家了,你快开门,”金豹抬手又敲。
田花不得已只好把门打开,门刚开一条缝,金家兄弟就一拥而入,直奔堂屋,王营只觉得浑身一紧,手脚一凉,他凝了凝神,坐着没动,平静了一下,没等他开口,金豹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尖问“我们几个的烧了麦子的保险费你凭什么不给我们”。
王营极力镇静着自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胆怯,亏了椅子的支撑,给他增添了底气,他极力用平静的声音说,“这几年你水费一直没交,抵缴水费了”。
金龙金虎一听破口大骂,“我们又没欠水费,你凭啥扣我们的”。“揍这个王八蛋”。金豹一声令下,弟兄们蜂拥而上,抓住王营就向外拖,王营死死抓住椅子不放手。
田花见了,忙跑到电话机旁打电话,金山一步跨过去,一把将电话线扯断,冲田花喊:“爷们的事,娘们少管,一边去”。
田花愣了愣,转身向外跑,跑到院内大喊:“来人呢,打死人了”。金家兄弟并不管她,对王营只是拳脚相加,王营毫不反抗,被他们像踢沙包一样,推过来桑过去,你一拳我一脚,王营只是被动的挨着,王营的不抵抗使得金家兄弟越打越没劲。
院里围了不少人,却没有一个人拉打架,只是小声议论着,观察着。田花跑到邻居家拨通了田盛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婶娘,田花一听是婶娘的声音,就嚎了起来,“妈,快,让田盛快来呀,你女婿快被人打死了”。婶娘安慰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田花焦急的等了等,又转回家去,此时她倒不怕了,见王营已鼻青脸肿,就直接插了进来,“有什么事你们好说,别动手打人呀”。
金豹见王营在大庭广众之下已丢了脸,便也不再强行动手,一个劲的逼问他,为什么不发给他上级惠济三农的麦场保险费。“连上面发下来的钱你也敢贪,让群众怎么信得过你”。
王营只是一言不发,人群中有人跟着起哄。
有人说“窝囊”,
有人说“这书记干的,唉!还干这破玩意干嘛!还不如清清静静挣俩钱去”。
“当众被打成这样,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还想干书记,要是我就带上老婆孩子远走他乡”。
“看来这书记还真有油水,要不谁还扯破了脸皮去争”。
“可不是吗,这一开发,这油水就更大了”。
“还油水呢,没看见吗,前一段,西村书记不是进去了吗,北村书记一见怕了,不就跑了吗,过年都不敢回来,听说一回来就抓他呢”。
“哎吆吆,这不成了那个什么犯了吗,通缉犯还是流窜犯来着”。
“管他呢,反正是犯了。”
“老天爷有眼着呢,等着瞧吧,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田盛正在家里,与人喝酒,正喝的微微有些醉的时候。母亲一说,立马站了起来,“我去看看”,抬腿就向外走,母亲追上来“你小心点”。“没事,你甭管”田盛头也没回。
一进田花的门,田盛就嚷开了,“干啥,干啥,还没人管了”。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田盛个不高,却极其健壮。金家兄弟一个个也五大三粗,却并不放在眼里,再加上酒精一冲,头脑一大,那更是除天大地大就他大了。
金豹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就来气,冲田盛一瞪眼“盛叔,这没你事,他们自家叔侄都不管,你管什么”。
田盛一听火就上来了,用手一指金豹,“别张狂,我姐不冲我走,我不管,既然管我爹妈叫爹妈,那就事我姐”。
这时有人从背后拽田盛衣服,“犯不着,犯不着”。
田盛回头一瞪眼,“打了你姐夫你管不管,兄弟多咋了,还得谁打谁呀”。
金山一听就冲了上来,“就得谁打谁了,多管闲事,揍他龟孙子”。
“你骂谁”,田盛一直金山的鼻子。
“骂谁?揍你个孙子”,金山挥拳就打田盛,田盛抬腿一脚,正踹在金山的两腿中间的要害之处,金山哎呦一声就蹲了下去。金龙金虎忙过来扶着弟弟,金豹一看田盛下了狠手,不顾一切冲上来,扭住田盛,像凭借身高体重把他按到,或许事情就事这样,感觉胜算在握的人,往往败的更惨,扭着扭着,田盛一较劲,把金豹举了起来,王营惊呆了,金家兄弟惊呆了,围观的群众惊呆了,周围一下子变的静悄悄了,大家一致把目光对准了被举着的金豹和举人的田盛身上,谁也不吱声,静静的等着下一个动作,金豹愣了,傻了,被田盛举着动也不动。举着金豹的田盛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电影上打擂的镜头,他原地转了一圈,一较劲把金豹结结实实的仍了出去。又像个得胜的将军走到王营身边。
王营拍拍田盛的肩,“兄弟,你真是哥哥的程咬金,我的猛张飞”。
张利偷偷拨打了110,110来了,群众一哄而散。王营不敢在家过夜,跟着110警车去了镇上,看足了热闹的人们打着哈欠回家。有人在说,终于信了,武松打虎,鲁智深倒拔垂杨柳,还不是接着酒劲。张利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轻举妄动。
三天后进行了大选,管区领导、包村干部都来了,妇女主任凤英当选为村支部书记。老头老太太怀疑了:这女人也行?女人们兴高采烈“早该选她,这么好的女婿都被她找来了,选上她准行,哪能只想着赚钱!”
回到家和男人说话的口气也不一样了:还大老爷们呢,就知道打人、喝酒。凤英的老公也从市里的工地赶了回来,他说:这几年自己在外面赚了点钱,本想过了年让凤英去市里帮他,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她,凤英就继续干着自己的小编织厂干书记吧!为了表示对她的支持我出3万帮着把村里的公路修好。凤英眼里含着泪光,乡亲们一片掌声。
田盛的嗓门特别高:凤英,好好干,兄弟哥哥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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