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嗒嗒嗒,不久就到了马王村。
马王村与大坟脚村相邻,是清水县最穷的两个县。马王村只比大坟脚村稍微富有那么一星半点。只因两村人口不多,便合并只任一个里正。
二丫嫁的这吴家就与前任里正有这么半点亲戚关系。也正因为这点关系,吴家才敢这么欺负他们杨家。
“怎么吴志平家围了一群人?难道……”端午连忙下了牛车,将牛车拴在一棵树上,她已看到前任里正马大正已经到了吴家,正指着哭泣的杨二丫,说着什么。
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看来吴家人这次为了钱,不怕丢光自己的脸呀。搞不好还要二丫赔他“丢脸钱”。
端午人小,很快就挤进了人群里,吴家大院里,吴志平这次可谓是倾巢出动,整个家族的人都来了,他爹他娘站在最前头,身高体壮的,指着二丫唉声叹气个不停,他的亲戚黑压压的一片如乌鸦,围拢附合制造声势。
二丫,人单势微,破旧的长襦裙垂挂下来,露出两只破鞋的圆头,腰上围了条厨巾,怎么看怎么不协调,低头背着双手,脸色苍白,微抬含泪的眼睛,面对众人的诬蔑,她张了张干燥的嘴唇,却是啥也没说。
端午心一疼,二丫只怕是说得口都干了,可这里都是吴家的人,她的话有用吗?
“二丫,既是你想要和离,你就把当初的订金还给吴家人吧,一共是十八两,这做人要凭良心,吴家也是明媒正娶的你,是你有错在先。这成亲摆酒席的费用,都还没给你算上哩。”马大正“大义凛然”“公正无比”地说。
二丫苦笑了一下,说是明媒正娶,其实吴家不过是在自家院子随便摆了五桌酒菜,下酒的菜连只鸡都没有,全是素的,为的不过是拿走二丫的嫁妆形式一下。可敲锣打鼓声势倒做得响亮。
见二丫没有表态,吴志平喝道:“成亲是开玩笑的吗?既然你玩弄了我,害得我名声尽毁,就应该付起责任!”
端午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吴志平和她前世的未婚夫长得一模一样。细细的眼睛透着阴险,嘴巴太大,嘴唇偏厚,眉毛粗而分布不均,长得何其一般的男人,二丫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可是,我没有……”二丫哽咽着,眼睛红得像熟杏,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家的亲戚打断了。
“哎呀,你现在咋不承认呢,我们都听到了,是你说不想和我们家志平过了,是你提出和离的。”
“对呀,既然是你提出的,就退回订金罗。”
“对,我们都听过了。你这样的女人,都不是处女了,也不知你是不是为了某个男人才要和离的。我们没向你要赔偿已是很好的了。”
在一片波涛汹涌的侮辱声里,本就不会说话的二丫,只是直直地看着她那才成亲没几日就要和离的夫君——如果那个男人,还配称做她夫君的话,一言不发。
那眼神,由起先的不解,慢慢蒸腾起迷茫,痛苦和悔恨,最后是一片绝望。
不要绝望啊二丫,有我在,有上帝在,端午默默凝视,紧紧攥着拳头。
围观的村民越聚越多,吴家的亲戚趁机起哄,更起劲地催二丫退回订金,最后,马大正摆了摆手,下了“公正”的结语来:“二丫,此事若是闹大起来,不但你对不起吴家人,对你名声也不是好事。女子名声大于钱财。只要你能回去,说服你娘亲将订金退回,吴家必同意与你和和气气地和离,成全你。也保证不会将你的丑事讲半个字。今后,你还可以再嫁。我们村的王姑娘还记得不?之前也是跟人和离过的,这不,还嫁到城里去了,真是越嫁越好哩。”
端午冷笑了一声,那村里的王姑娘她也听说了,再婚是嫁到城里去了,可断不是给人做妻,乃是给年过半百的老头做妾,连个聘礼都没有,算是白送给那老头了,处境之凄惨可想而知,亏马大正竟说她嫁得好。
众人终于被端午的冷笑给吸引了过来,此时,密云散开,透出几缕阳光,燕子归来,丢下叽叽喳喳的鸣叫。
二丫看到端午,紧绷的脸顿时疏落了,“三妹,你咋来了?娘亲还好吗?弟弟妹妹还听话吗?”
“姐姐,大家都还好哩,只是担心你。”端午握紧二丫的手。
她手心的温暖,让二丫感觉很踏实,若不是因众人在,她早就抱着端午哭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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