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卿可知。”多久了呢？快一年了吧，他离开快一年了吧？

北国的冬天，今年异常的冷，我看着已经旧了的骰子，轻抚着。是什么味道的呢？荔枝的味道，他的味道，爸爸的味道。

我怕冷，今年冬天，风刮的紧，吹到脸上，格外的疼。我一个人拎着一个黑色的大皮箱，往六楼走。这是一个很破旧的房子，地上满是灰尘。我怕冷，所以穿的厚，厚重的衣服让我的动作更加笨拙。我的胳膊酸麻的厉害，这么冷的天气，汗水还是止不住地流。手一松，衣服散落了一地。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读书的时候也没住过校，后来爸爸妈妈离婚，我就辍学了，也就是今年春初。于是，我开始我的打工生活。这，是我换的第三个工作点了吧？我嘻嘻地笑，却突然好难过。这样不喜欢说话，积压了很久的破败的情绪，再加上从没受过这样委屈的我，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爬过去捡起沾了土的骰子，拼命地吹，我已经十七岁了，却哭得像个七八岁的孩子。脸上的泪水和刚刚留在额头上的汗水活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候，对他的思念更甚。但是我没有继续哭，而是准备站起来，把东西收拾起来，继续提着箱子往上走。

我刚转身，就看到了递上一块纸巾的陆先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但是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他虽然留着胡子，但是给人一种特别干净清爽的样子，一件简单的白色牛仔外套，黑色的运动裤，配了一双黑色白边的篮球鞋，他的感觉，和原来的他很像，和我爸爸原来的样子很像。后来我一直喜欢他，就是因为这个。

“我在等着你站起来。”他的笑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吹暖了我的心。

当然，虽然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但是表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接了他的纸，我擦了擦脸，继续收拾东西。

对于这么不讲礼貌的我，他也不生气，还是笑着，“不说声谢谢吗？”

我转过头，“谢……谢谢!”

他的个子很高，就那样径直地、温柔地走过来，“你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懂得哭完之后再站起来，和我之前遇到的小姑娘不一样。”

我没有认真看他的脸，继续固执地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傻姑娘，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吗？”

这次，我没控制住自己，看向了他。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你住几楼呀?”

“六……六楼。”

“那我帮你提上去吧，正好顺路。”

我看着陆先生的脸，比我大四五岁的样子，温柔而和煦，我尴尬地低下头，为我刚才的不礼貌而感到羞愧，“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帮我提起了收拾好的箱子，静静地走上楼去。而我，就那样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小猫似的，不敢言语。

2.

自那次之后的几天，我再没遇到陆先生，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虽然我一个人住在狭小简陋的破房子里面，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概是习惯了吧。我每天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一切东西都归放的整整齐齐。

这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一天，但是对我来说是不平常的。因为，他找来了，爸爸他找到了我。

他让我回去，和他一起。

我倔强地咬着嘴唇，没说一句话。后来，他哭了，可我偏没流一滴泪。就算我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哭，为了我。我心想着要不然和他回去吧？结果我的手机响了，妈妈打来的。

妈妈知道了他来找我的消息，一边担心地问着我的生活，一边告诉了我，她结婚了。

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这么久，故作坚强的样子，一点都不酷。在这场对质里面，我输了，等来的不是他们复合的消息，而是更加的，支离破碎。

我擦了把泪，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那你能戒赌吗？”

他尴尬地点点头。妈妈是个财务经理，长年在外地出差，而他，是个人民教师。所以，从小到大，他陪我的时间是最久的，至少在十六岁之前。在那之后，他染上了赌钱的恶习，虽然数目也不大，但是……自那之后妈妈爸爸就开始吵架，直到今年春初，他们离婚了。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她竟然这么快，就嫁了……

他高兴地笑着，问着我会不会和他回去。我看了看长了白发的头，点了点头，匆匆结束了第三次独居的生活，甚至都没能和陆先生道个别。

我回到原来的家，还是像原来那样干净，大概为了我回来，他尽心收拾了吧!我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脑海中又浮现出陆先生那张温煦的脸，和他那如沐春风般的笑。

爸爸叫我一声，我才发现我不该想他的，他不是我该想的人。

我回来之后，爸爸真的没有再碰那些东西，而且托人给我找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在一个爸爸退休同事的小打印店，做着也还轻松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比起之前一个人入不敷出的工作，足够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涂着蓝紫色指甲油的女人把一份文件拍在了我的脸上。

我缓缓地抬头，眼前的女人浓妆艳抹，羽绒服里面穿着一件紫色低胸连衣短裙，拉链却是敞开的。她很有气质，但是浑身带着一点艳俗的感觉。

她哈哈大笑，转而生气，对我劈头盖脸一顿骂，大概意思就是我给她打印的东西有问题。彼时，打印店里面只有我一个人，伯伯他出去了。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陆先生拦下了。

对，在这里，我又遇到他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为那个女人赔礼道歉，值得敬佩的是，那个女人不但没有让我们赔钱，反而说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个女人走后，我呆呆地看着他，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的热情，他朝我一笑，转头就走了。就像对一个陌生人那样。

然而，我没有勇气喊他的名字，更没有勇气追出去。

3.

打印店虽然不大，但是来这的人却不少。伯伯每个人都很好，不管是他的学生，熟人，甚至是陌生人。而我，就坐在电脑前面，每天重复着一样的话，“需要复印还是打印？”、“是打印证件照吗？”……

因为我怕冷，所以每天穿得很多，把自己穿的鼓囊囊的。这天外面下着雪，还刮着风。我刚出门，还没挂到脖子上的围巾就被风刮跑了，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有些事也太巧了。

比如，我被风吹走的围巾刚好挂在了捧着玫瑰花的陆先生的花上。

我追到这里，看着手里捧着玫瑰花的陆先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觉得自己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东西掉落一地的时候，还委屈。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这个……是你的吗？”

我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他手里的捧花，“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走过来，左手牢牢地抱着花，只用一只右手为我系上了围巾。风好大呀，刮得他的鲜花上都是雪，刮得我眼睛酸酸的。他没有说话，为我系好了围巾就与我肩擦着肩，就那样，走了。

我记得，那天的雪，惨烈的白。那天的玫瑰，红的鲜艳。

后来，我又回了一趟那个破楼，才知道，他是住在三楼的，我隔壁的，从来不是他。我的陆先生已经走了，不对，他不是我的，从来不是。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的租户扔出来一幅画，刚好，那画上笑容灿烂的家伙，正是我。

那是我十四岁，爸爸还是我的盖世英雄的时候，我穿着橘色的裙子，手里拿着风车。要不是这幅画，我都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了。我走过去把那幅画捡起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那画上的人是你吧？”

我转头，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于是，像陆先生那样，我像陆先生那样笑着，那一刻，突然发现笑了之后，阳光也变暖了，天空也更加蓝了。他看着我，憨憨地摸摸头，“陆先生他走了，去了撒哈拉，听说那里有他最喜欢的东西。”

我看着他，“你认识他吗？”

他笑笑，“我和他很熟，他是个画家。”

我惊讶地看着他，一个画家，竟然住在那样一个简陋的屋子里。他告诉我，他就是租他房子的人，他们是好朋友，他叫筱，是个作家。

自那次之后，他就特别照顾我，经常到打印店看我，他还教我很多东西，很有耐心地告诉我怎么才能让顾客满意。于是，三个月后，我做了一家自己的服装店。

店里的生意很火爆，每天都有新的顾客对我的衣服进行夸奖，我也越来越会说话，往好看了打扮自己。

冬天很快就要过去，圣诞节这天，我关了店门，打算好好谢谢筱。我带他去了他最喜欢的火锅店，却看到了我的妈妈。他挽着另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高兴地笑着。我看着那个男人，一点也没我爸爸好看。

说实话，我已经完全原谅了我爸爸，因为自那次答应我之后，他就真的没有再动过赌博的念头。

我和她擦肩而过，我不信她没有认出我，竟然真的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说。我尴尬地笑着，看着筱。显然他并不知情，还是在兴致勃勃地找着一个最合适的位置。那天我们点的超辣，吃的很过瘾。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向我求婚了。我看着眼前的他，多么希望是陆先生啊!可惜不是。

结果显而易见，我拒绝了他。

4.

那次表白之后，我们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分道扬镳，而是像商量好了似的，选择只字不提。

毕竟他是陆先生的朋友，我也不好把关系弄的太尴尬，何况他帮了我那么多忙。我的服装店生意越来越好，在今年年初扩了下容，父亲瞒着我用他的积蓄为我买下了那家店，包括旁边那家。

在这个星期天，父亲和我一起雇了一队装修的人，把两家店归并到一起，顺便好好地装修一下。我打算等生意再好一些，我就把它办的更大，然后雇上收银员和售货员，然后把店给他留下来，然后去找陆先生。

我不用再为了租金发愁了，但是我并不快乐，那是他几乎半生的积蓄，他所积攒的东西，一半给了我薄情寡义的妈妈，一半给了和妈妈一样薄情的我。已经十八岁的我，回家的路上一直挽着他的胳膊，并在心里计划着，之后的日子里，我都要待他很好，很好。而且我更加明确自己的定位。

之前我一直都在想着去找陆先生，可是后来才发现，虽然我之前恨他，可是到了要走的时候，却又怎么都不能把他扔下。有时候我也还是会一个人偷偷的哭，但是哭完了，我一定不会让他看出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狠不下心来，所以，我和妈妈不一样。

我每天都很忙，白天忙着卖衣服，而且晚上还要算账，所以想他的时间越来越少。筱还是几乎每天都来看我，而我则还是和从前一样，和他渭径分明。

六月份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了，我不用再穿的鼓鼓囊囊，突然间心情非常的好，就说去书店买本杂志看看。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我居然在杂志上看到了陆先生。

鬼使神差般的，我买下了那本杂志。他究竟有多优秀呢？优秀到杂志别人把他写在杂志上面。

一双手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样的蓝紫色指甲油，紫色衣服，不过这次不是短裙，而是及脚踝的连衣裙。

她把手从杂志上拿开，上下打量着我，“他……是你的男朋友?”

我微笑着摇摇头。

“你喜欢他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然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妩媚地笑笑，“到底还是小姑娘。”她稍稍拨弄了下头发，继续说：“这样吧，我去年冬天就看上了你店里的那件藏蓝色的大衣，但是太贵了。你给我打八折，我带你去找他。”

我激动地站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儿?”

她扒开我的手，“我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但是我知道他的姐姐住在哪里，也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几乎冲上去拥抱了她，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她有那么美。

我打算不收钱，把衣服送给她，但是她不愿意，于是我随了她的愿，把衣服按八折的费用卖给了她。

5.

她带着我去了我们小区后面的八号楼，说他的姐姐就住在上面，所以到此刻我才明白，原来他那么频繁地来这里，是因为他的姐姐，顾名思义，那束玫瑰花，也是送给他姐姐的，吗?

后来，我没有上去。她又带着我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是我第一次打工的时候，住过的地方。

于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对于他，也是不一样的，所以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我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向楼上跑去。她在后面一边追着我，一边说着：“我还没有告诉你他在几楼呢!”

我转头看她，“那么……他在几楼?”

她笑着看我，“三楼，东户。”又是这样，三楼，东户……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我边想边往上跑。

可是当我上去的时候，真的是失望透顶。

一样的台词，一样的对白，他又搬家了。

我失望地拖着步子，低着头往前走着，和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个女人跟在我的后面，想方设法地安慰着我。可是，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转头看着她，“他是什么时候搬到这儿的?”

她惊讶地看着我，“从去年冬天到现在一直都住在这儿呀！”

我突然间脑子嗡嗡响，“他……他不是去撒哈拉了吗？”

她笑得妩媚，“一直都在这儿呀，他姐还病着，去什么撒哈拉呀？”

怪不得，怪不得登在杂志上的男人，却总是住着这种破房子。我还是有些不相信，毕竟筱不是这样说的，我看着她，用几近沙哑的声音问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撩撩头发，“我就住在这里呀，我怎么不知道。”

我突然头疼的厉害，筱他骗了我吗？她轻哼着走上楼梯，隐约间我还听到“不信就拉倒”之类的话。我就这样在那里蹲着，一直到爸爸给我打来电话。

他问我为什么今天店门关了一上午，我坐了公交，倒了两趟车才回到店里。他手里提着已经凉了的饺子，我看着他弓着背，手里提着凉饺子的样子，突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并说了一句：“爸爸，生日快乐！”

我忘记了他的生日，但是我打算以后，再也不会忘记了。晚上，我给他炒了几个菜，他感动地笑着，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特别难受。洗碗的时候，偷偷抹了一把泪，但是一想到陆先生说过的话，就不哭了。

我恼着筱，因为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他大概也看出了不对劲，一把拉住我的袖子，“小羽，你听我说……”

我一把甩开他的袖子，“说什么？说你骗了我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是他让我那样说的，我也没办法。他还让我照顾你……”说完，他低下了头，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也愣在了原地，陆先生让他说谎，为什么呢？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不能原谅他。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能原谅他。

6.

我又那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年，期间一直没有原谅已经和我道歉的筱，大概我真的是太小气了吧！

已经二十岁的我已经有了小女人的样子，过早成熟的我不同于其他二十岁的姑娘，早已开始试图以自己微薄的力量，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当然，我的家人，还是只有爸爸一个。

直到今年冬天，妈妈给我打的那个电话。

她说，16号是她女儿的生日。

不敢相信的是，她还记得我的生日。我激动地挂了电话，准备瞒着父亲，偷偷地去找母亲，就这一回。

为了这次的见面，我特意把店里的一条好看的毛线连衣裙，剪掉了吊牌，等在身上各种比画，最后还化了一点淡妆。

可是到了妈妈说的地方的时候，我蒙了。因为那个包间里面并不是她。我给她打了电话，她却和我说，她忘了告诉我，是下个月16号，那是我新妹妹的生日。她还在手机里说，我现在过得比较富裕，记得给妹妹带点像样的礼物。呵，她才多大呀，还礼物，原来让我来是因为我的生活比较富裕?她还没有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原来她记住的，从来都不是我的生日。大概我上辈子欠她的吧，于是把这一辈子的泪都给了她。

这么怕冷的我，一个人蹲在路边，小声啜泣着，不敢回去，因为这样偷偷出来看妈妈，还碰一鼻子灰的我不敢面对家里孤独的爸爸。

一辆洒水车经过，我疯了似地追着那辆车，说着“谢谢”。因为那辆车上放的音乐，是生日快乐。

然后，一张纸巾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他，我的陆先生，和原来的爸爸那么像的陆先生。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和煦，微笑着，“怎么又哭鼻子了?”

我惊讶地站起来，“你……你……”

他揉揉我的头发，“听茉莉说，你去那座破旧的写字楼找过我?”

“茉……茉莉?”

他挠挠头，“忘了跟你说了，就上次在打印店遇到的那个女孩，她曾是我的邻居。”他看了看一脸懵的我，继续解释，“是我让她去找你的，后来抱歉，姐姐突然病情加重，我去姐姐家住了。我让她把姐姐家告诉你了，可是你一直都没有来。”

呵，多么可笑，在同一个小区的两个人，两年之内竟然从没遇到过。我没有说话，后退了几步，歪着头看着依然微笑的他，“你既然想要找到我，那为什么还要让筱告诉我那样的话?”

他又挠挠头，惊讶地看着我，“谁是筱啊？”他一脸惊讶，看样子不是装的。

筱他真的骗了我，他骗我骗的好惨。因为他，我浪费了我和陆先生整整三年的缘分。

那天，我的裙子没白穿，他带着我去看了他的姐姐，经过他的阐述，我才知道，我们之前是见过的。那时候他的姐姐刚得病，他一个人坐在小区后面的石阶上偷偷抹眼泪，然后那时被爸爸宠得不知愁滋味的我，整整安慰了他一个下午。他说就是在那之后，他开始爱笑的。

说实话，这些事情，我早忘了。

他送我到我家楼下，我们互相道别后，他在我的额头留下一个甜甜的吻，并从口袋里面提出一根项链。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他尴尬地摇摇头，“今天是你的生日啊，那刚刚好，小羽，我们交往吧！”

我看着他坚毅的脸，忍不住捂住了嘴。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呢？仿佛一个世纪。

7.

后来我才发现，遇见陆先生，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他是第一个为我在冬天取暖的人，他知道我怕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每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我暖手，他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然后往里面呼气。而我，则总是趁这个时候捏捏他的鼻子，而且每次他都上当。

他姐姐的病好了很多，他也因为一次画展而名声大噪。

这是我们在一起一个月的时候，这天晚上我提前关了店门，早早地就去了他为我们订的包间。

还是像以往那样，他拿下我的围巾，把我的手抓住，不停地哈着气。不过这次我没有捏他的鼻子。我看了一下周围，挺温馨一个地方。

我微笑地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点了什么菜啊？”

他用一根手指抵住我的唇，“你猜!”

我撒娇地摇摇头，他带我坐下。结果菜上来之后，都是我喜欢的。我感觉自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了，自从又遇到陆先生，我真的没有再哭过，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无所谓地笑笑，就好像我一笑，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

我们吃完饭以后，他去结账，我就站在后面等他。一个醉鬼把我撞得一个踉跄，我没有言语，只是看着他。他转头，是筱。

我下意识地退后几步，他又靠近一点点，满身酒气地打量着我，他看得我直打哆嗦，这样的他，真的很可怕。

就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陆先生结完账过来了。他看着一身酒气的筱，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是你?你是……包我房的那个租户?哦，对了，我有一幅画落在你那儿了，你可以还给我吗？”

他看着陆先生，哈哈大笑。他指着他的鼻子，“你，想要画找她要去!”说罢他指了指我。

这和以往的筱不一样。

陆先生温柔地看着我，“亲爱的，画在你那里吗？”

筱突然瞳孔一收，没有言语，疯了似的朝我扑过来，“你和他在一起了?这个老男人?他至少也比你大六岁，六岁!”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样子可怕极了。

不过有陆先生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害怕。我从容地扒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筱，你失眠很久了吧？试着放下，你会变得更好。”我看了看局促不安的陆先生，吸吸鼻子，继续说：“骗人可不对哦，你可是骗了我两次呢！”

我像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他突然哭着和我说着对不起。

“没关系的，而且，陆先生他可一点都不老哦，他可是可爱的要命呢！”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委屈地看着我，“我可害怕你嫌弃我老了。”

我拽着他的胳膊，靠在了他的肩上，“傻子，我怎么会嫌弃你呢？爱都爱不过来呢！”

我牵起陆先生的手，打算一辈子都不放开了。

8.

一年后，我终于如愿和他结婚了。那天，他疯了似的到我的店里，拉着我的手就要走，我看了看他，安排好一切，懵懵懂懂地跟他上了车。他先是跟我说：“你爸爸现在在家吗？”

我摇了摇头，“他估计现在正在楼下下棋呢！”

他宠溺地摸了一下我的鼻子，“那你……现在给我把户口本偷出来。”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推了我一把，“快去!”

我居然想都没想就偷偷把户口本拿了下来。之后，他直接把车停在了民政局门口，说：“亲爱的，我们结婚吧！”

我先是呆呆地看着他，转而高兴地蹦起来，问他：“你在说什么？”

他理直气壮地说：“亲爱的，我们结婚吧！”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起偷偷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回家以后，我把户口本还给爸爸，还向爸爸展示了我的结婚证。他先是惊讶，然后是堆了满脸的笑。

我惊讶地看着他，“您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草草地就结婚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之类的话?”

他走过来，弓下腰摸摸我的头，“我的女儿呀，你还要瞒着爸爸多久?”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做什么我会不知道?他已经来看过我很多回了，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他……陆先生竟然来探望过爸爸……我慌忙地看着他，“不是的爸爸，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爸爸继续摸着我的头，“没事的，小羽，他是个不错的人，只要你幸福就好。婚礼订在什么时候呀？爸爸给你去印喜帖。”

“六月二十八号吧，那天是爸爸的生日，就当是送您的礼物吧，一个孝顺的女婿。”我和爸爸都笑了，无比幸福的那种。

六月三号，我们去海边拍了婚纱。起风的时候，他抓住我的手，吹到袖子里的风，是暖的。我就那样看着他，露出我这一生中最甜美的笑容。

婚礼如期举行，可我的心却始终惴惴不安。爸爸说，让我放宽心，可是我还是在害怕着什么。

他来接我的时候，我穿着由他亲手设计的白色婚纱，他在朋友、亲戚的起哄声中把我抱到了婚车上。

如爸爸预料的那样，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婚礼现场布置的很唯美。他站在精心布置过的舞台上，单膝跪立，朝着我大喊：“我爱你!”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捂住嘴，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婚礼已经进行完毕，我独自坐在后面，拿一杯酒慢慢品酌，然后，茉莉突然冲过来，急急忙忙地说：“你的陆先生呢?还没和我喝酒呢！说起来，我也算是半个红娘吧！”

我微笑着应承了她，出去找陆先生，但是可怕的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了。

越是找不到，我越是几近崩溃，终于，在一个大型花卉摆件后面，我害怕地蹲下，看了一眼墙面上古铜色的复古钟表，二十一点三十九分。一个新娘穿着婚纱照了新郎这么久，他又去哪了?

我在后面小心啜泣着，突然，我的面前出现一只大手。我抬起头，是我找了一个下午的陆先生。

“怎么蹲在这里?还哭鼻子了。是不是后悔了?”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

我站起来一把抱住他，“你去哪了啊？”

他呆在了原地，“我一直都在啊！”

“那为什么刚刚我找不到你?”。

他抱着我，摸着我的头，叹了一口气，“是我的错，以后陆先生再也不会让你找不到了，好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甜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