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伫立落花满地的大院子中,吹起萧飒疏落的风影,令周围的人产生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这是仙族公子啊——”一位年老的长须仆人惊呼声起。
“仙族?他们是仙族!”登时有人跪地,磕头如捣蒜,“仙族尊者,仙族尊者——”
发鸠国外宫门的凡人们,何时有机缘能见到仙族尊者一面,这简直做梦都不敢想的。院中围的人越来越多,纷纷伏身跪地,绝皇和东陵公子这般的仙人,他们心甘情愿膜拜。
东陵公子脸上的青光面具精巧轻薄,如同一层薄翼,勾勒出光润的脸型。一双眸子淡然如画,定定注视月横塘,不显露任何表情。这位蓬莱仙族的公子,半年前来发鸠国灵洞修炼,曾引起过一阵轰动,可惜他戴了一副面具,极少有人识得他的真面目。
绝皇穿一身白色镶金的暗纹绣袍,孑然独立的气势,双眉微挑,与东陵公子的青衣绣袍相映衬。两人一左一右,紧扣住紫宁的胳膊,谁也不肯先松开。
两道真气相互交错,撞击对抗,发出“噗噗”的冲激闷响声。紫宁站在他们中间,愕然左右看去,两股强大的气流暗中较劲,他们的身形脚步却纹丝不移,稳如泰山。
紫宁有些不知所措,一双眸子望向绝皇,问道:“月横塘,你怎么会来?”忽觉丹田中有一道激荡的热气上涌,顷刻间通向全身经脉,一直冲往头顶。这种感觉十分难受煎熬,她咽了一下唾沫,目光变得轻柔迷离起来。
月横塘眉头轻皱,手指触上她脉搏的肌肤,紫宁微微一颤,心想:“他知道我受了伤,一定很在意对吧。”心底溢出一丝甜蜜,深觉这伤微不足道,哪怕长出一寸伤口也无妨。就像她盼望的那样,毕竟他是来了。
戴青光面具的东陵公子冷哼,手腕一抖,松开了紫宁,语气淡然道:“绝皇,两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听说你要娶亲了,这倒是一件新鲜事。”
紫宁一惊,什么绝皇,什么娶亲,她怔怔看向月横塘,愕然问道:“你……是昆仑绝皇?”
她知道月横塘是仙族公子,但从没想过他与昆仑绝皇有关,浣灵曾说过,昆仑与发鸠国结亲,绝皇要娶芳洛汐小姐,登时心中慌乱不已:“如果大小姐嫁给他当仙妃,我该怎么办?”
心心念念想着月横塘,却不知他是否心有所属。他是仙族中第一神君,就算要婚娶,也该找出身名门的女子相配,紫宁心中黯然:“他要娶妻,何时轮到一个小侍女?”
“你不知道他是绝皇?”东陵公子的声音异常飘忽,冰冷的面具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噗!”一股白色的热气从紫宁头上喷出,浑身如同火烧一般。
众人正跪伏地上,一脸仰慕地瞪着绝皇和东陵。忽见紫宁身上乱抖,发丝飞扬飘散而起,嘴里喷出丝丝白色热浪,全都惊异不已。
突然有人尖叫道:“她身上冒烟了!”众人定睛一看,果然紫宁满脸火红的颜色,一双眼眸尽是血丝,鼻孔里呼呼冒着热气,好像马上就烧着起来。
月横塘半臂揽住她,压下手指按住她的脉搏,蹙眉说道:“怎么回事?你身上这么烫!”眼见她头顶不停冒烟,众人更是惊愕万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向后退去,远远避开三人。
紫宁浑身麻软,沉沉地倚向月横塘的肩膀,只觉内腔快要爆炸了,丹田的热气越聚越多,转眼形成一股股连绵不绝的热浪,不停往脑顶涌去。热气冲得她头昏脑涨,眼前的景物忽地晃动,全变成血红一片,仿佛烈火之中冒着鲜血一般。
“嗖”地白球飞过来,叫道:“万年雪莲,羲儿吃了万年雪莲!”它挥动两只小毛爪子,从嘴里“噗噗”吐出两颗圆溜溜的药丸,用爪子托到月横塘面前,十分无辜地叫道:“这是万年雪莲,我没吃。”
刚才绝皇与东陵以真气对抗,紫宁夹在中间,形成了天然的导体,丹田内的气息不受控制,随即涌出一道道的热浪。
紫宁浑身又热又痛,暗想:“原来万年雪莲这样厉害,我只吃了两颗,就要烧着爆炸了么?”万年雪莲是大补药物,伤势痊愈之后才可谨慎服用,半年服用一颗,能滋补强壮身体。
华瑶女帝命人送来万年雪莲丸,原本吩咐过林娘如何服用,但紫宁却不知此事,以为吃两颗雪莲丸没什么要紧,跟糖丸也差不多。却不料机缘巧合,碰上绝皇和东陵暗劲对抗,气浪殃及到她,雪莲的药力一旦被真气冲激,让她整个人几乎烧起来。
一旁的浣灵眼见她身上冒烟,吓得扑上去抱,双手刚碰到身子,登时尖叫一声,“啊!”紫宁身上有如烧热的锅鼎,摸一下立刻烫出满手血泡。
月横塘紧握她手腕,一股厚重平缓的真气源源不断输进去。
白球“嗖”飞过来,小爪子搂到一起,嘴里不停“呼呼”吹着凉气,叫道:“好热,好热。”见紫宁满脸通红,伸了半条舌头,烧得表情都扭曲起来。
月横塘用力一揽她的腰间,目光转向宫人们,朗声说道:“你们回去禀告帝君,就说昆仑绝皇带走紫宁疗伤。”话音未落,他身形骤然一动,早已冲出百丈之外,远远的白色身影闪动一下,随即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浣灵目瞪口呆,跳着脚叫道:“宁儿,白球,你们去哪里啊?”
东陵公子在面具后面冷哼,淡淡自语道:“两年不见,他居然学会怜香惜玉了!”随即青影一闪,也跟着消失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噗通噗通”连番跪倒地上,高声呼喊道:“仙族尊者,仙族尊者——”他们无比激动,嘴里喃喃念叨,居然见到昆仑绝皇和东陵公子。幸福来得实在太快,这样有面子的事情,说出去谁不羡慕。
事后大院子的宫人们一合计,凑了灵石份子找画师绘了两幅丹青像。白色镶金衣裳的昆仑绝皇,青衣熠熠的东陵公子,每家墙上挂了两个仙气飘逸的画轴,供上水果,烧上高香,每日一次叩头膜拜,祈求仙族尊者带来好运。
因为此事,还惹得一些仙族大为不满,认为昆仑和蓬莱招揽道族人心,野心不小,但这都是后话了。
……
发鸠王宫后山,修炼灵洞。
紫宁盘膝打坐,月横塘的手指始终不松,一双黑亮的眸子凝视她脸上,缓声说道:“你不要害怕,试着调顺内息,慢慢呼吸就好。”声音平淡却蕴满力量,她点一点头,双眼紧闭上,心中暗道:“调顺内息,调顺内息。”
一般的道族国都有灵洞,以灵石灵晶铺设而成,专供人修炼使用。发鸠国的灵洞建得十分宽敞高阔,用完整的大块灵石砌起四面内墙,一片明晃晃的莹光反射,布设华丽,好像水晶宫一般。
紫宁来的这个灵洞专为仙族贵客准备,里面灵气冲盈,丝丝白气缭绕,床榻被褥幛幕一应俱全,又有宫娥打扫服侍,比内宫的寝殿更舒适一些。
身上的热度不减,紫宁的脑子烧得如同一团沸腾的热浆糊。她双目紧闭,迷糊之中,脑海仿佛显出一片朦胧的景象,云雾缭绕,山峦起伏。如镜一般的河面上浮起柳叶小舟,他深邃的眸子凝望她的笑颜,“羲儿,你说这船会飘到哪去?”
“飘到天河,如果你一直划船,我们就飞升登云梯。”羲儿扭头笑道,目光深情,飘向他无瑕的面容。
“登上云梯之后呢,等去了天河,你要做什么?”他双鬓如丝,笑问道。
羲儿歪脑袋想一想,点头说道:“我们畅游天河,永远在一起。”
他问:“永远是多久?”
羲儿回答:“永远就是永远,无穷无尽的年岁,生死都在一处。”
紫宁陡然一睁双眼,身体热的好像要炸开,“永远就是永远,生死都在一处?”惶然的目光望向月横塘,仿佛他就是柳叶小舟上的男子。
月横塘吐出一口气,轻轻松开她手腕,说道:“万年雪莲难得,既是机缘巧合,不如就此修炼。你先静调一下内息,等温度降下来,我教你打坐纳气的方法。”他刚才用神识探了一下她的经脉丹田,有一副修炼的好资质,但却探不出她是什么灵根。
月横塘暗暗纳罕,不明所以。以一个神君的功力,能轻而易举查探凡人的灵根,但紫宁显然是一个例外。
“嗖!”在灵洞里玩耍的白球飞过来,小眼珠瞅一瞅两人,从嘴里吐出一柄扇子,用小爪子捧着。紫宁瞪它一眼,假装生气道:“这扇子你吃了又吐,吐了又吃,谁还愿意要。”说着抿嘴一笑,一把将扇子抢到手里。
灵洞外一片柳色云烟,翠色氤氲,层峦叠嶂,朦胧无边。
东陵公子的青衣身影显现,伫立洞外,冷声说道:“绝皇,你把我的玲珑羽扇送给一个侍女,还教她用拘神咒差遣我?果然,结拜之义在你眼中不值一文。”
紫宁愕然,低头看扇子,心想:“这扇子的主人不是月横塘吗,是东陵公子?”她虽看不见东陵的容貌,但心里对他满怀感激,要不是他帮浣灵圆了一个谎话,烧了那件惹祸的染血里衣,恐怕此时他们早被内廷侍长抓走。
想一想此事有些后怕,幸好白球懂得召唤拘神咒,不然没人敢来救她们。
月横塘听了东陵的话,嘴唇微启,欲言又止,半晌才淡然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吧。”
白球飞到洞口处,扇动翅膀炫耀道:“我懂拘神咒,是我召唤了扇子主人。”它瞪着小眼珠瞅一瞅东陵,又扭身子看一眼绝皇,似乎十分困惑。明明一把扇子,念了一个咒语,为什么召来两个主人?
月横塘见白球糊涂起来,善解人意地笑道:“扇子的主人是他,玉佩的主人是我。”
紫宁恍然大悟,白球抱着扇子念咒,不仅拘遣扇子主人,连玉佩的主人也顺便召来了。
她只希望月横塘现身,却不料把一个陌生人也牵扯进来,登时有些尴尬,扇子朝东陵一伸,抱歉说道:“对不起,白球不是故意召唤你,它不知道你是扇子主人。这个……什么羽扇,我还给你吧。”
东陵侧身一晃,漠然说道:“玲珑羽扇本是灵物,可惜被凡俗之人沾染了,我不会再收回来。”
紫宁更觉难堪,脸上一红,讪讪拿回扇子,在手中握紧。
没修炼的凡人,在仙族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她虽不会自惭形秽,但心底也油然升起强烈的渴望:“我要修炼,修炼得跟仙族一样强大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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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宁:扇子有毛吗,为什么叫玲珑羽扇?
玲珑羽扇:最早有白色羽毛,年岁久远,毛都掉光了。
紫宁:好吧,从此我是你的新主人,你要好好跟着我。
玲珑羽扇(怨念):好讨厌啊,我第一主人把我送给第二主人,第二主人为了救第三主人,无情地抛弃了我。唉,我好歹是一个仙器,命苦如斯,不能怨社会。
白球:别矫情了,你第一主人是蓬莱传承者,第二主人是昆仑传承者,第三主人是蜀山传承者。四海八荒哪个仙器这样命好,待遇超高的。你还不知足,一边偷着乐去吧!
玲珑羽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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