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潘度的恐吓之下,人群不自觉退向后方,使得那对来不及避开的姐弟最终暴露在了潘度大人的眼前,潘度乜斜着眼睛冷笑道:“小家伙,难道是你们在生事?”
话音未落,一根鞭子已然飞卷了出去!
姐姐下意识闪在了弟弟前面,她看似惊慌失措,心中却有所期待,她有着天生的警觉,相信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即便真的判断失误,她也会在第一时间去挡住风险。
此时,一个正低头躲在一旁的年老囚徒,身体突然失去控制,鬼使神差般跨出了一步,恰好被潘度的鞭子缠住,呼地拖了出去,几个守候在边的凶兽将囚徒扑倒在地,顷刻间撕成碎片,分食一空。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驱赶囚徒后退,弱小的姐弟俩很快就被淹没在队列之中。
潘度正欲发作,突然感到印堂间传来冰冷的寒意,就见一枚美丽的霜花在印堂中央快速凝聚出来,可惜潘度是无法看到的,说时迟,霜花爆裂成一团幻光消失不见,潘度顿时陷入一瞬间的呆滞中。
稍后,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适才的暴躁被驱散,潘度打了一个极为舒服的寒战,舒了舒懒腰道:“你们最好不要无故生事,不然本大人会立刻送你们下地狱,加速前进,争取尽快通过鬼门峡,到时候将军大人会赏你们一顿不错的吃食!”
潘度可不希望队伍因为任何问题耽搁行程,那样将军大人会不高兴的,更何况前方还有极为险要的一处关口要过,容不得半点含糊。
在短暂的停留之后,队伍恢复了既定的速度,继续前进。
人群中,弟弟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姐姐堵住了嘴唇,姐姐的目光正视着前方,眼瞳中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已看到刚才那个陌生男人丢出的小小术法,她知道他们只要保持安静,至少当下不会有事。
远处,将军霍图的脸庞完全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之中,看不到一丝表情,他手势重重向下一挥,掠食军立时潮水般的向前方涌去。
过了不久之后,地势开始一路下沉并向中央逐渐收缩,道路愈发变得狭窄,队伍像一条古怪的肥虫,挣扎着挤进前面的狭窄的通道之中。
所幸半个时辰之后,囚徒队伍终于进入了一处相对开阔的深峡当中,侥幸逃过了极为可怕的饿鬼风暴的威胁。
上方是狭窄的一方天空,阴风怒号,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飞禽鸣叫,充当前锋的鳄鹫军在深峡上空来回盘旋,不多时已将一切飞禽斩杀干净,下方的掠食军也同时犁清了地面道路。
不久之后,远远的,便看到两扇巨大的阴影迎面扑来,仿佛一对厉鬼张牙舞爪峙立左右,凶狠地俯瞰着下方的生灵。
霍图的瞳孔略缩,口中深吸了口气,他知道鬼把门终于到了,然而他的心跳却偏偏在加快,他隐隐觉察出一些不对的苗头。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从空中传来,就见一个鳄鹫武士头下脚上呼啦啦从空中栽落下来,巧巧落在一块尖刺般的岩石上,瞬间被贯穿肚腹,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头鳄鹫宛若发疯一般在空中翻转,中途斜撞在山崖上,一时间碎石乱飞,下方的人流顿时变得混乱起来。
紧接着,仿佛发生了连锁反应,一个接一个鳄鹫军从空中相继栽落,唬得囚徒队伍完全停止了行进。
高高矗立在掠食军中央的霍图将军阴沉着脸,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是那班该死的暗修们在制造混乱,只是他们行进的路线都是临时变动的,这班暗修们为何这么快知道他们会选择鬼把门这条道路?
一定是暗修的细作潜藏在囚徒队伍之中!
可恶!
霍图大手一挥,掠食军顿时如潮水般向着鬼把门的下方冲去。
上方天空忽然一暗,一阵沉闷的雷音滚滚袭来,就见一大块山崖轰隆隆崩塌下来,立时吞没了下方数十个不及逃开的掠食军,业将两门间的隘口完全堵塞。
霍图瞳孔骤缩,身后披风翼展,刹那间,他如一头猛虎跃入空中,中途就势踏在一头失控的鳄鹫上,凭空升起数丈之高,手中的黑铁长矛闪电出击,和上方扑来的一个人闪电交手十多招。
两个身影落在了地上,霍图凝视着对面那个身形修长的中年人怒道:“李夏,果然是你,你屡次坏本将军的好事,断然饶你不得!尔等藏头露尾,净干着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岂是男儿作为?今日适逢其会,大好战场,可敢和本将军开一局死劫?”
李夏冷笑道:“实话告诉你,霍图,我精心策划的一切全部是为了今天,鬼把门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将亲手送你见你们的塞桑神!”
李夏用尾指一划眉心,一串血珠激洒而出,在空中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符文,悠悠飘向了霍图。
霍图素贯骄傲,正欲一举击杀此枭以绝后患,他并不犹豫,也如李夏一般结出一枚印符弹出,两枚符文啪地相撞,化作一道瑰丽焰火呼啸射向了漆黑的上空,在云层中炸裂开来,煞是好看。
这是这个世界死仇双方的终极决斗方式。
开死劫,一决生死。
死劫既成,断无后路。若是决斗双方意外没有决出生死,他们的修为终生将无法寸进。其次,肉身将受到天道诅咒,百病缠身,身体加速衰老,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生者必死。
却听李夏冷笑道:“三十八年前,迦陀巴城李氏一族七十五口,死于霍安手中,霍安虽死,父债子还,今日我李夏定取霍图人头,以告慰我李氏满门冤魂!”
“原来你竟是李彻那奸贼的余孽,今日更饶不得你了!”
二人结下死印,已成不死不休之局,当下再不多言,霍图发动一记战争冲锋,顿时和李夏撞在了一起,刀兵翻飞,飞沙走石,激斗的双方只留下模糊的影迹。
与此同时,鬼把门的上方,数之不尽的黑影俯冲而下,强势突入大队掠食军之中,立成混战之局。
迫于威胁,囚徒们潮水般向后方退去,却被断后的掠食军再度赶了回来,狭窄的峡谷中人头攒动,宛如煮开的一锅粥。
混乱的人流中,姐姐紧紧抱住着弟弟,生怕彼此不小心会被冲散,她用柔弱的身体抵挡袭来的人流,安慰道:“云沉,不要担心,很快,很快就会过去了!”
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彼此相濡以沫,姐姐早已将把对方当成了亲弟弟,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奴,本配不上弟弟的高贵,但自从弟弟出现在她身边的第一天,他就成了她的一切,也是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她会拼尽所有护他周全。
她知道自从这个男孩出现在她的世界后,身体有多脆弱,像是风中的灯,随时都会被吹灭,她只能尽量让对方在有限的光阴中活得舒服点,她知道梦迟早会醒来,梦醒一刻便是她一生的终结。
她坦然接受命运,因为这命运不光属她,也是所有血荼族的共同命运,他们生来便被诅咒,如花开荼蘼,将短暂的一生献祭给死之主宰。
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奴,弟弟或许原本高贵,却不得不沦落在卑贱的生活中,和她一起漂泊流浪,朝不保夕。
她小小的内心看不到什么希望,全部是灰暗而又死寂的世界,她不知道他们俩能一起走多远,她知道她会死,她会死在弟弟的前面,像绽放的血荼花拥抱死亡,却将幸福全部留给弟弟。
姐姐的怀抱是无比温暖的地方,即便处身危地,云沉依旧心安,他甚至痴痴的想,若能死在姐姐的怀里,他一定会是最幸福的。
他痛恨自己这具多病多灾的肉体,他渴望做一个大荒世界真正的男人,保护好姐姐,两个人无忧无虑,永远生活在一起。
我不害怕,姐,我只是想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而最终我一定可以保护你的,一定会!
云沉心中祈祷,同样的话他祈祷了无数回。
看着云沉紧紧攥了一下拳头,姐姐便会格外心疼,她一方面企求这黑暗早点结束,却下意识的珍惜这黑暗中的每一刻,因为这里有她用生命和鲜血哺育出的弟弟,她知道她的命早已和弟弟的生融合在了一起。
女孩在焦虑中虔诚祷告,她下意识紧紧抱了抱云沉,直到脆弱的云沉发出难耐的痛苦声之后,她急得连连道歉,不禁亲了一下男孩的额头。
云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润,讷讷道:“没事的,姐,我可以忍,你这样抱着我,我很喜欢......”
就在暗修们和掠食军展开生死对决之际,陡见一颗硕大的焰火呼啸着射入峡谷上空,爆裂之后,形成了一面巨大的人脸模样,人脸咧开丑陋的嘴巴,似乎是在嘲笑下方的众生。
混乱的人潮中,那些原本装着若无其事的成年囚徒,甫一看到这一幕,阴冷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激奋,他们几乎同时捏断了手足上的镣铐,将锁定的目标轻松捕捉,像提着鸡鸭一般掠向了峡谷深处一个极为隐蔽的阴影地带。
他们是一群早有预谋的潜伏者,他们潜伏的目的只是为了将所有怀疑的目标捉住。
奇怪的是,他们抓住的那些人都是一些不大的孩子。
当然,先前拯救姐弟的那个陌生男人也迅疾出手,只是在他抓住了其中一个小孩之后,却发现另一对锁定的姐弟不见了,便如凭空消失一般。
男人的后脊上顿时渗下了一层冷汗,在搜寻无果之后,一咬牙,提着小孩,快速避开战斗中的掠食军,很快赶到那处集合地。
潜伏者将一个个小孩抛掷到地上,一起向前方看似无物的黑暗中低头行礼。
这片漆黑的虚空中,一处壁立的山崖缓缓凸显出来,成百上千个黑衣人的影子在山壁上慢慢呈现,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使得下方的潜伏者尤感敬畏,敬畏的是,在这处不起眼的边角之地,居然藏着这么多的高手。
巨大扇面的中央,突然间钻出一张干瘦无血的苍白面孔,便如鬼魅,露出看似慈悲的笑容说道:“我可怜的孩子们,你们即将落入恶狼的肚腹,是爷爷将你们救出了魔掌,而作为感谢,爷爷只需要你们说一句真话,爷爷喜欢诚实的孩子,诚实的孩子有奖励,说谎的孩子要接受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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