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要用早膳吗?”
春竹这句话,纯粹是问问而已,并不期望能得到杜芷萱的回应。
甚至,在这一刻,春竹已经想好了等下自己是先喝掉那碗血燕窝羹,还是先吃掉那一碟煎得香香脆脆的时蔬春卷……
“嗯。”杜芷萱点点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春竹眼底那抹飞快掠过的惊讶和遗憾,以及隐不可察的愤怒。
“四小姐……”你不是说要绝食,然后,夫人就能说服老夫人和老爷,立刻将你接回府了吗?
剩下的话湮没在春竹的喉咙里,只因杜芷萱看向她时那褪去了迷茫和高傲,突然变得如同清澈的湖水般,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地发出一种锐利的,令人不敢直视光芒的双眼。
在这一刻,春竹只觉得自己那在府里无往不利的舌灿如莲花的技能突然失效,就连那得宠于老夫人和夫人而慢慢地滋生出来的骄傲、野心和贪婪的**,也像褪去了迷雾的山峦般,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杜芷萱的面前。
春竹猛地垂下头,默默地离开,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喜服鬼淡淡地看着杜芷萱,谁敢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犹如小白兔一般软萌可爱,更如同面团一样想如何揉捏就如何揉捏的小丫头,竟然会有这样锐利的仿若带上了杀气的眼神?!”
“谢谢。”杜芷萱抿唇一笑,看着喜服鬼手一抖,就将那枝金钗给掰断了,一半在手里,一半插在脖颈处。
这个小丫头竟然能看见她,并听到她说的话?!
喜服鬼就像在沙漠里行走了许久的旅人,突然见到一处绿洲时那般的惊喜和热切,脸上的迷茫、踌躇和犹豫等情绪一扫而空。
“小姑娘,我们作个交易吧!”
……
“叩叩叩!”
伴随着敲门声出现的是春竹那虽竭力维持着恭敬,但依然无法掩饰满腹愤懑的声音:“四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嗯。”杜芷萱应了声,淡淡地瞥向满脸兴奋和激动,却不知因何而不敢靠近自己三尺范围的喜服鬼,道:“待会,我们再详谈。”
喜服鬼点点头,身子像一阵轻烟般,飘落到杜芷萱身旁。在杜芷萱注意不到的角度,她却用感激的目光瞅着杜芷萱,一幅恨不能为杜芷萱“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的模样。
没办法,千百年难得一见,身带阴阳眼的“道士”终于出现了!
看着面前的绿豆糕、糖心藕、凉拌海带、一枚剥好壳的皮蛋和一大碗冰糖梨汁,杜芷萱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喜服鬼长叹一声。
“小姑娘,你这是和谁结仇了?这些,可都是寒食哪!”
寒食?!
杜芷萱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从接收到的记忆中拨拉出原主两三个月才来一次例假,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只能卧床静养这件事,再看向眼前这个虽低垂着头,但嘴旁有一抹无法掩饰上翘弧度的丫环,毫不犹豫地放下了勺子。
“今天我胃口不好,不想吃这些东西了,将厨房里一直温着的羊奶和燕窝羹端上来,再将三舅舅送来的山东大红枣洗净送上来。”
“四小姐,前儿个,你不是将大红枣已经赏赐给我们了吗?”春竹猛地抬起头,一脸“四小姐,你在开什么玩笑”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是吗?”杜芷萱双手拖腮,将脑子里接收到的记忆又拔拉了一遍,然后,那迷茫的眼神就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怎么记得,我从未说过这句话呢?”
“四小姐,你明明说过,将军府里送来的任何物品,不论是吃食,还是衣物首饰,全部赏赐给我们……”春竹一脸的气恼和愤怒,并不觉得自己等人霸占了将军府送来的物品这件事,有何不对!
“什么叫副小姐,如今,我总算是亲眼见着了。”
杜芷萱的目光被春竹那满头珠翠给晃了下,目光移开的时候,就不由得看见了春竹身上那袭图案繁复,做工精致,至少十个绣娘一同开工,持续半个月才能做成的衣裙。
“你这样凌驾于主子之上的奴才,我是用不起的。”
“四小姐这话,是在疑我不尽心吗?我可是你的奶姐,这些年来对你有多么用心,满府的人都瞧在眼里。你这样不吭一声就想撵了我回去,不知府里那些下人该如何看我呢!”
别瞧杜芷萱在外面的名声不好听,其实,春竹等侍候了杜芷萱五六年的丫环们又岂会不知,这些,不过是老夫人和夫人等内宅妇人惯用的手段。
事实上,杜芷萱就像一只傲娇的猫咪,略微有点小脾气,但只要掌握了顺毛摸的技巧,那么,就能在杜芷萱心里占据不同的地位。而,春竹等人就是如此。
眼下,这个虽依然骄傲,但却不如以往那样直来直往,说话里暗藏机锋的人,真是她们记忆中那个像一只没长脑子的猛兽般,随随便便就能撩拨到,然后她们这些丫环只管躲在一旁看戏,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润,再到夫人那儿领一份奖励就成的杜芷萱?
心里转悠着这些念头的同时,春竹也掩面而泣:“我一心一意为四小姐,如今,在四小姐眼里,竟然成了那居心叵测的人,不如一头撞死,倒还清净!”
话落,春竹就朝墙柱处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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