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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全录》第五章 谁是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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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离焱看着此时已经能够与他并肩同行的年轻面孔,暗忖刚才武夷盛怒下的一拳就算自己只怕也不能轻易化解,年轻人竟还能在奔逃中收拢体内紊乱分散的真气,化解拳劲,当下对他的师承来历更加好奇。

比秦离焱还年轻的年轻人感受到秦离焱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秦离焱忙打哈哈:“老弟这不是人模人样的嘛,为何先前要戴上斗笠遮掩真容?”然后又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惊道:“莫非你以为,本人有断袖之癖?”

年轻人被他插科打诨,差点体内真气又再度乱行,忙收敛心神循理运气。此番动气又使得年轻人落后秦离焱丈许,调息了片刻之后,又再度追上秦离焱,与他并肩同行。然后他注意到了秦离焱神色紧张,甚至有些像愠怒,于是年轻人随着秦离焱的视线望去,然后他也觉得十分愤怒,因为他看见了那只还在天上盘旋的雄鹰,被当成猎物了么……

秦离焱收回视线,对年轻人道:“还可以吗?看来我们想要摆脱这扁毛畜生的纠缠只能再度遁入密林了。”

年轻人脸色苍白,显然消耗过度,于是他省下了愤怒的力气,勉强应道:“走吧。”

当下二人折向西南。雁荡山南脉树木高大丰茂,绵延不尽,易于躲藏。

秦离焱忽然道:“一味奔逃是否觉得心有不甘呢?”

年轻人闻言看向秦离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然后他发现秦离焱的眼神越来越亮,颇有悍不畏死以及胆大包天的意味。年轻人心中便也涌起了想要闹个天翻地覆的豪气,并且觉得这样十分有趣的游戏心态。

是的,谁是猎手谁是猎物尤未可知!

但二人都不需抬头,就能知道那个该死的扁毛畜生一直跟着他们,因为在这大地的表面,一个阴影始终在他们的身旁,那是天上那个畜生的投影。

年轻人道:“无论如何都得先将这扁毛畜生击杀,否则我们的行踪将悉数落入敌手,形势难以逆转。”

秦离焱仿佛早有应对,从容不迫反问道:“我不知老弟是否会使用暗器?”

年轻人:“粗通。”

秦离焱:“如果是一枚透骨钉,老弟在保证有效杀伤的最远距离是多少?”

年轻人:“透骨钉属轻质暗器,发射这样的暗器需要特别的巧劲,对于腕力的要求极高。嗯——大概七十丈吧。”

秦离焱:“哈哈哈,老弟腕力已属惊人,很多人就算穷毕生之力,怕是也能以将极易发射的暗镖用以击杀七十丈之外的敌人。可是七十丈还不够,这扁毛畜生应是辽东一带的鹰,极其警惕,很难捕获,能将之驯化,这周家也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了。这畜生最多只会接近地面百丈左右察视敌情。”

年轻人听他说完,心下便已有了计较,“如果这透骨钉是以大臂的力量抡出去,应该就能在百丈内形成杀伤力。”

秦离焱:“请老弟细说。”

年轻人:“我看,不如由阁下向我发射这透骨钉,”他拍拍腰间的佩剑,继续道:“我使剑将其击出,只要角度合适,应有很大的机会击杀这畜生。”

秦离焱巨震:“老弟竟身负如此巧技?真不敢想象老弟是如何习得。啧啧啧。”

年轻人没有再说话。

秦离焱立刻辩解道:“老弟可别误会,我没有窥探贵派神功的意思,只是过于吃惊,故有此问。冒犯老弟了。”

江湖上,打探别派武学实是大忌。

秦离焱沉吟道:“刻下只需要你我二人无故从它眼前消失,势必能引得这畜生降低高度查看,只要它下来,就是它殒命的时刻。”

年轻人点点头,于是环顾四周,寻找着能“无故消失”的地形。

又驰出将近里许,秦离焱欣喜道:“哈,那个……老弟……”

年轻人淡淡地打断他:“在下郑万厦。”

秦离焱有些愕然,然后低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道:“郑兄弟,看你相貌,应该比我年轻哩。”

郑万厦:“五月初八正好二十一岁了。”

秦离焱肯定道:“嗯,愚兄痴长五年,就不客气地称兄弟兄长了。”然后秦离焱正色拱手道:“为兄秦离焱,命中缺火,所以父母大概盼望我这一生能多添几把火烧得兴兴旺旺,所以名字中尽是火,他们也不怕我以后会成为一个伙夫。”

郑万厦道:“老兄机敏过人,只怕就算是伙夫,那也是掌勺的主厨。”

秦离焱无奈道:“原来郑兄弟损人也不输于人。”

随即又敛容指向前头,向郑万厦道:“看到那处草色特别深的小丘了吗?它周围的土壤又湿又软,草皮深厚,我全力施为应能轰起一片草皮,足以你我藏身其中,然后待它下来查探时,就——”秦离焱目光中寒芒闪闪,“取它性命。”

郑万厦点点头表示应允。所以二人发足向小丘奔去。

秦离焱手捏法印,郑万厦认识这个法印,在与周灼华敌对时,秦离焱也是使用的这个法印,与自己联手伤了周灼华。第二次见到,郑万厦对于它的威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只见秦离焱低声轻吒一声,然后一拳轰向草土,然后掀起了漫天草土泥屑,二人遂躲入其中,厚厚的泥屑盖住二人,秦离焱冲郑万厦轻声道:“现在只剩耐心等待了。”

过了一会,秦离焱似乎有些焦躁:“咦,这杂毛鸟怎么光在天上飞来飞去,不下来看看呢?”郑万厦的眼睛被泥土盖住,只能听见旁边这人的牢骚和天上那鸟的尖利鸣叫,响彻不断。

秦离焱自言自语:“奇怪,奇怪,它怎么不下来?为什么?”

郑万厦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不能准确地抓住问题所在,心中也觉得焦躁不安。

“这畜生这么聪明吗?”秦离焱仍在不断问自己。

郑万厦闻听此言,立时便醒悟了过来,惊声问道:“武夷他们有几个畜生?”

“这鸟么,应该就一只……”然后秦离焱的还未出口的话便被一阵犬吠打断,二人俱大骇,同时窜出草土,秦离焱回头看了眼追来的猎犬,惊惶道:“快走!”

哪用他提醒,郑万厦早就奔逃出去,秦离焱一边逃命,一边自责:“失策,真是失策。”

郑万厦气喘吁吁:“哎,怎么消除咱们的气味?”

秦离焱无奈耸肩道:“我亦有此问。”

郑万厦气极,狠狠瞪着秦离焱,秦离焱有些悻悻,嘟囔道:“北地之人故老相传,兔子的气味浓烈,最能够掩盖人的气味,瞒过猎犬的鼻子。”

郑万厦更气:“可是现在去哪找该死的兔子?”

“那也就只能期望着这附近能有野兔出没,混淆一下后边的狗鼻子,再想办法慢慢周旋了。”秦离焱颇有些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本色。

然后秦离焱又不怀好意地“提醒”道:“而且麻烦的不止追着咱们的死狗,‘混世四蛟’中便有人以‘追踪潜匿’之术闻名天下。”

郑万厦恶狠狠地瞧着这位提醒自己的好心人,道:“‘草木有情’韩卫!他的追踪之术,极其擅长从草木细节中判断敌人的动向,就像草木有灵,都在帮他。老兄实在用不着刻意提醒我哩。”

秦离焱闻言却哈哈大笑起来,以至于笑到后来手抚胸口不断咳嗽,“对了,还有我们这俩伤残人士的拽后腿也要计算在内。咳咳咳咳……咳咳……咳……”秦离焱似乎很努力才抑制住了这份笑意。

郑万厦看着这位几近疯癫的相识,在逃命中,嗯,一个本来最应该全神贯注,严阵以待的环境中,他笑得直不起腰,是的,这样的绝境,却好像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所以郑万厦在荒诞中,也觉得很可笑,然后他的脸上刚刚漾起一抹笑意,秦离焱就大声咳嗽勉力制止了自己的笑意:

“咳,咳咳,咳咳咳,老弟别笑省着点力气,咱们还要背水大战这该死的鸟人,鸟狗,鸟鸟!”不过他刚说完,就又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武夷神色凛然地听着韩卫向他报告二人的动向。但蒋开明显有疑问,武夷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道:“有话就直说。”

蒋开便垂首恭敬道:“属下只是不明白,大爷方才明明有很多机会追上秦小子,却不现身,令他们再度逃脱。”

武夷棱角分明的脸上便绽开了狰狞的笑颜,“老二在这次行动中居然折戟在那小子手中,小姐芳驾也受到损伤,不仅是因为我们对秦小子的低估,还有突然冒出的无名小子,也搅乱了我们的计划。他们如此可恶,怎么能让他们轻松被送回家主那里,家主一向仁慈,只怕他们告个罪便能恢复自由之身。”

于是蒋开明白了眼前武大爷的怨恨:对于难以掌握的人物的报复之心。只要死死咬住二人,二人就不得不疲于奔命,甚至可能会抱着鱼死网破之心相拼,那么致死致残,大爷便也有了迫不得已的理由。

蒋开想起两个年轻人,觉得他们真的不像是会被玩弄于股掌的人物,所以他觉得大爷在玩火。可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武夷向来刚愎自用,蒋开也不会真和他坦诚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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