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小镇外，身受重伤的女装少年跌跌撞撞地飞回这里，看到那熟悉的茶馆时，他终于控制不住跌落了下来。

周围顿时嘈杂起来，好几个人围了上来，可少年迷离的意识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狂乱地重复着梦呓般的呢喃：

“想都别想……想都别想！”

“他们是我的，都是我的……”

“——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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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前发生战斗的山谷，几名归元期修士围在神虚公子的尸体旁，脸色一个赛一个地难看。

“不可能，不可能！”一名修士下意识地紧抠着自己的发髻，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自语道，“人狼死了，神虚也死了，这怎么可能?满足条件的最后两个筑基怎么会都死了?不是说道子转世有大气运，绝不可能死于外人之手吗!”

“没错，这绝不可能。”另一名修士沉声道，“按照仙门的消息，道子乃是仙门六代祖师的种子，天生有大气运，除非互相吞噬，否则绝不可能被外人击杀！如若不然，仙门怎么会认同这种杀戮选拔的方式，谁活到最后就确认谁就是真的？”

“那现在的情况怎么说！按照仙门道人的卜算，在我们雪漫宗地界确实有一个道子，可如今那一年出生又天赋绝佳的筑基都死绝了，难道你想说堂堂道子至今还没成就筑基不成？太荒谬了！”

“别吵了！”似乎是领头人的修士面色铁青地大吼了一句，“我告诉你们，过段时间于长老就要来找我们要人，那时候若是交不出道子，于长老定会认为我们心怀不轨，藏下道子想私自拉拢——那样我们全都得人头落地！”

“我们哪儿敢啊！”几名修士屈道，“要是宗主尚在那还两说，如今宗主随仙门出征战死，雪漫宗就剩我们几个归元境大猫小猫三两只，还拉拢道子当圣师？我们配吗！”

“你们懂就好！”领头人恶狠狠地说道，“这话我信，可于长老不会信！如果你们中间有谁猪油蒙了心，把之前某个弟子假死藏起来了的，现在交出来我还能既往不咎！否则到时候大家一起灰飞烟灭，他就去地下接着做他的圣师梦吧！”

几名修士纷纷赌咒发誓绝无此事，领头人见此冷哼了一声，袖袍一甩把身子背了过去：“既然如此，就都别浪费时间了！若他们都不是道子，那道子定是藏在我雪漫宗地界的散修！去找，全都去找！就是把这方圆几十里的山全都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道子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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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楼五尘正在调头往寒江小镇的方向疾驰。

先前那自称神虚公子的修士自杀了——倒不是楼五尘折磨他有多狠，事实上楼五尘刚问了还没几句，他就大笑着说：

“如今这雪漫宗地界只剩本公子一个适格筑基，本公子必是道子无疑！将来对战其他道子姑且不论，现在又怎么可能死在你的手上？只要本公子陷入生死危机，定会有机缘相救！你且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楼五尘对他这种死法也是极其无语，不过在他弱智自杀之前，倒是给楼五尘提供了不少信息。

“姑且先不考虑为什么六代祖师前段时间才转世种子却限定这个岁数的问题……”楼五尘思忖道，“如果那个修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符合这片地域、这个年纪和这等天资要求的……”

“还有一个人！”

这并不在他最初的计划之内，但是六代祖师染物道人的转世种子这件事太过重要，重要到足以让楼五尘改变自己的行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寻到染物道人的转世种子后，到底要做些什么。

是击杀掉种子阻碍染物道人的转世呢，控制在手中作为交涉筹码呢，还是像仙门一部分人那样对其施加影响来左右最终复活的染物道人好恶，抑或——只是单纯地想见一见那位染物道人？

楼五尘不知道，他现在知道的只是：

自己必须回去找那个一面之缘的少女！

归元期的修为全开之下，不多时便飞越了数十里的大山，楼五尘顺着出山的江水向前，很快就见到了那座江边的小镇。

——但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楼五尘觉得有股似曾相识的气息，但他却想不起来——直到他在镇外茶馆落下的瞬间，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哪里感受过这种气息。

那是在蓝户城外的假洞府，自己救出张照青的地方。当时行西被自己留在外面未曾进去，因此她只是后来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却并没有那里面的记忆。

而此时自己体会到的，就是行西当日在门外感受到的气息。

楼五尘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茶馆的门。

——血。

映入眼帘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流了满地的血。楼五尘、或者说云行西的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多得像油漆一样刷遍了茶馆的整个地面——直到被门槛和楼梯拦住才作罢。

在鲜血无处不在的覆盖中，连尸体都变得不那么显眼起来，在被鲜血冲击的第一瞬间过去后，楼五尘才在一片红色的桌椅中，注意到了同样被染成一片红色的尸体。

“……”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尸体的惨状还是让楼五尘倒吸了一口冷气：尸体没有一具完整的，几乎全都是从腰腹处爆开，如水管炸开般朝周围迸射出数量惊人的血液，而裂开的腹部更是被蛮横地翻搅，残存的脏器都被扯烂在一起，成了一堆让人不忍卒视的暗红色烂泥。

倒在那里的尸体有茶馆的老板，有昨日在这里玩耍的一干孩童，还有两个一眼便是武者的壮汉。从倒下的位置看，他们本来是在围着什么东西站成，然后在某个瞬间，死亡从他们所围之处的正中伸出手爪，轻轻绕了一圈……

“……”

楼五尘走出茶馆，那被巧妙设计过的木门也在他身后自动关闭。外面的街道很干净，与茶馆内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依旧血腥的空气，楼五尘几乎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极目望去，在这干净的街道的远处，依旧显现出了一道不祥的红色。

楼五尘穿过长长的街道来到那不祥的红色处，只见一个瘦弱的妇人迎面扑在地上，一个大洞从她后腰穿过，完全洞穿了她的身体。

前方几步外又是一具尸体。

两步外又是一具。

又是一具。

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然后在某个拐角处，突兀地堆成了一幅更甚于茶馆内的地狱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