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云开,月出。
借着洒在庭院的月光,罗明环顾大厅内的情况。枯萎的花叶蜷缩在马赛克地板角落、打碎的石膏雕像、瓷盘、玻璃器皿洒落一地。名贵的地毯犹如破布一般沾满污渍。
这里原本的奢华随着家族的没落而消逝。令人唏嘘。
大厅尽头的立面,矗立着一座巨大神龛,雕刻成正面立着十二根柱子的神庙,在这之上是一个中年人打扮的雕像,他歪戴着毡帽,手里拿着天平秤,神态狡黠。
“贸易与幸运之神努巴里,”女神音奥啧啧称奇,“这里就属它保存完好,毕竟没人愿意和钱袋子过不去。罗姆父亲依靠这种信仰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可惜运气没有一直跟随他到最后。”
“我只是关心到底要找什么的东西?我能感受到那个东西就在前面,到底是什么?”
“放心,很快你就知道了。嘻嘻。”
“真是性格恶劣的家伙啊,”罗明心道,就在这时,他感觉前方传来一股隐隐的阻力,自己好像顶着一张粘稠的无形大网在前进。
隐约间,罗明看到努巴里雕像的颈部有光泽流动。
“女神大人,我看到了,那个雕像上有个东西!”
“不错,眼力很好。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罗明顶着阻力继续向前,忽然那股力量凭空消失了。好像刚才出现的只是错觉。罗明走上前摸了摸,石质雕像并非想象的冰冷,反而带着温度。
突然间,雕像通体发出银色的光辉,近处的罗明下意识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开时,一根项链凭空出现在贸易与幸运之神的脖子位置。
它并没有多华丽多精致,只是一根细长的银链,吊坠处是泪滴状的白宝石。
宝石隐隐闪着光芒,如同乌云深处藏匿的雷电。罗明小心翼翼将它托起,捧在手中。他感觉这块宝石如有生命一般,忍不住用手指肚在上面轻轻摩挲。
突然,罗明感到一股热流从手心溢出,接着那颗宝石猛地发出一阵强光,同时一个蓝色的、半透明的巨人凭空出现。
密布的光点构成它的骨骼,虚影是它的血与肉,巨人头顶直逼建筑内高挑的天花板,居高临下,打量了罗明有好几秒,接着朝他伸出手。
罗明从呆滞状态中猛地醒来,本能地想要躲避,音奥大人突然出声阻止。
“别动,这是奥术虚像,它只是在验证你的身份!”
“这样啊,真的不是阿拉丁神灯吗?”
罗明吐槽之际,那手已经接触到他的身体,罗明感觉到一股魔能力的触摸和试探。不知为何,他并不反感,那里有一种亲切的气息。
眼前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那个虚像巨人表面如水波般流动,逐渐变形,最后变成一个正常人大小,中年男子的影像。他样貌普通,鼻下蓄有两撇小胡子,一身熨得笔挺的礼服,手里拄着一根节杖。
那是这个身体的父亲,卡佩欧.罗姆勋爵。
很快就被印证了。大厅里响起幽幽的声音。“罗姆,我的孩子……”
“其实我不是……,”罗明刚想反驳,女神一辫子甩来:“傻瓜!这只是魔法物品事先储存好的声音,对方并不是在和你对话。”
果然,那个人影自顾自地讲下去。并没有和听众的互动环节。
那是一个父亲给孩子的最后交代。
卡佩欧.罗姆原本是名普通行商,四处奔波,做些小本生意。一次旧货交易中无意淘到一枚项链。遇到还是法师学徒的罗姆母亲。
商人罗姆对那名女学徒一见钟情,发现对方对自己手中的雕像感兴趣后,开玩笑说小姐只要和我结婚,这东西就给你。
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口答应。
一句成真的玩笑话,对卡佩欧来说自然是喜从天降。“我们结婚了,婚后你母亲在冥想的道路上一日千里,几个月就从法师学徒突破到中级法师,她的天赋甚至引起了高塔一名大师的注意,很快敲开法师的最终梦想——艾佛伦高塔的大门。”
按照卡佩欧.罗姆的说法,罗明母亲在谋得世人羡慕的位置同时,也给自己经商带去很大帮助,家族的财富快速积累起来。虽然两人聚少离多,但女法师还是怀上了小罗姆。
“我很反对你学习魔法,但这却是你母亲的强烈愿望,我拗不过她,况且你很小的时候就测出高人一筹的魔法天赋。”
“只可惜你长大后逐渐趋于平凡,即使我花费重金,送你去索刚唯一的魔法学校修习了好几年,你的实力还是一直卡在学徒初段。”
“你被退学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来接你。你的母亲失望至极,离开我们一个人回了法师领。”
“离开前,你母亲把项链还给我,那时候我还没发现项链有什么问题。而且你母亲……那几年虽然实力提升飞快,但她一直做噩梦,精神慢慢变得古怪。”
“分开之前我和她最后见了一面,她的脸色好了很多,她看着我说抱歉,关于一切的事情。但我知道其实是我捡了一个大便宜,还留下了一个儿子,虽然平凡,但健康平安就好。”
“我请求你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设法促成你和夏恩家族二小姐的婚事,你母亲离开后,家族的财富必然会成为各方觊觎的对象,如果能和夏恩家族联姻,至少有个强大的后盾。而且夏恩家的二小姐听说是索刚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可没想到,那是我犯下的最大错误。”
“我想让家族摆脱狼群,却直接送入了狮口,祸不单行,你母亲也很快失去联系,我听说高塔内部斗争得很厉害,但即便我再有钱,对于高塔的法师来说还是一名如蝼蚁的凡人,无法踏入神秘的法师领。我打探到的消息很有限,反而,关于项链的传说和秘密不知为何暴露了出去。”
“厄运接踵而至,但其实背后的阴谋小孩子都能看出来,可没人阻止,没人站出来主持公道,大家都等着看暴发户的笑话。”
“我将那条项链挂在努巴里的雕像上,最明显的地方其实最安全,况且大概没人会和幸运神过不去吧。雕像的石头我请法师加持了隐蔽术,只有体内流动着我的血脉的人才能发现。做完这一切后我必须离开了,所有的话都在这里,等到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你能回到这里,听一听你父亲的话,我就满意了。”
“我早年为了赚点小钱到处奔波,看的事情多了,西郡大围剿的时候,那些衣着光鲜的职业者最后有多少人连完整的尸体都拼不起来。即使强大又如何,总有人比你更强。我的小罗姆啊,我只希望你普普通通过完一生,毕竟你体内也流动着你母亲的血液。”
“你们都是我的挚爱。”
那是很长的故事,被用平缓的语速娓娓道来,讲故事的男人经历了人世沧桑。罗明一言不发地听完,沉默良久。
一直以来他并不是很在意罗姆的过去,那最多只能算是他获取异界知识的主要途径。
两人从未相逢过,被狱卒折磨致死的罗姆提供了肉体,刚好罗明的精神穿越,一拍即合,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他才清晰地意识到那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爱他的父母,有属于他自己的故事,过去和未来。
“那个,我还是称呼你父亲吧。毕竟用着你儿子的身体,很遗憾,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罗明还是开口,低声说道。
“不过,他的心脏还在我体内跳动啊。种下的魔能的种子,还在我体内发芽。”
“虽然你的愿望是孩子过完平凡的一生,但他就是因为平凡,才死去的。”
“我会变强,以尤恩.罗姆的名,我要向每一个伤害父亲和母亲的人复仇,我要用我的魔法摧毁一切敌人。我要登上大陆高处的山脊,去看更广阔的风景。”
突然,罗明鼻子一酸,声音哽咽,几不可闻:
“然后,以罗明的名字,回家……”
穿越过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天了?罗明没有去算,不忍去算。原本世界里的爸爸妈妈,儿子失踪这么久,是不是已经绝望了?
不愿想象他们哀伤流泪的样子,和被命运击垮的样子,希望他们还留着最后一点希望,等待我回去。
“音奥……我一定要回去啊。”
“真难看,你这家伙怎么哭鼻子了……好吧,虽然不能给保证,但我会尽量帮你的。”
“那个,音奥,借肩膀靠一靠啊。”
“我现在也只是个虚像,你爱靠哪靠哪!”
“这种丢脸的事,以后也不要和别人说啊。”
“……嗯”
叮!触发特殊事件:第一滴泪
叮!女神的声望提升100点【160/100】
叮!女神的声望达到友善【160/500】
叮!你解锁了新的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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