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昨日诬赖了爹爹,动筝心里一直惴惴的,娘亲最后说你不该让你爹爹和大夫人离心。动筝宽慰着娘亲,他们夫妻感情稳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反目的。
第二日清晨,就有特地派来的丫鬟服侍,李重山怕子月年纪小服侍不好。子月冲在前头,拿出大丫头的气魄,骄傲的指挥着初到的丫头。
动筝哭笑不得。这丫头,被她宠得无边了。
丫头捂嘴直笑。
丫头们伺候她穿上名贵的上等丝绸织就的蝶绣百褶裙,动筝喜爱的烟粉轻衫,换上白底明珠绣鞋,戴上百花争颜璎珞,将一半光滑如锦缎的青丝挽起,另一半垂留在肩头,不说倾国,也渐欲迷人眼了。
动筝看着盛装打扮的自己,有些陌生,也不知道娘亲认不认得出来,掩嘴轻笑。
另一边李扶琶打扮得更是华贵,百鸟争鸣百褶裙,嫣红层复软上裳,配上一双朱红明珠绣鞋,眉用春黛画就,眼似桃花苞,有人赞她长大后必为倾倒众生的佳人。
“走吧。”佳人娇气启口。
李动筝和李扶琶各自带着丫鬟子月,彩儿坐在同一辆新的马车上。
李扶琶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动筝道:”二姐姐今日真漂亮,王孙贵胄们见了肯定欢喜。”
姐妹间毫无前日的隔阂。
李动筝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妹妹才是倾城佳人。”
“倾城吗,我要倾国呢。”李扶琶咯咯笑道。
李动筝为她不知是玩笑还是随意透露出来的心思感到些许惊讶,像她们这般衣食无忧的人才会生出许多不安妥的念头。她只求安稳度日。
“驭”——马车停到西前宫门,因她们只是大臣家眷,不能从正北门和南门进出。
子月和彩儿扶着车辕下车,然后扶着自家的小姐。
宫门口有几个等候的太监,其中一个瘦小的迎上来:”可是李少卿李大人家的两位千金,小的李福全,是奉陛下命令迎二位小姐入内学堂的?”
李扶琶和动筝正待有礼答复,一辆马车停在他们身边,不留情地掩盖了他们的说话声。
早有知情的领头太监迎上去,”甫国公家大小姐来了。快,慢着点儿。”这位孙小姐可是有名气,动筝初到京师便听过她的名号,甫国公家独女,是十足的正室昭敏郡主所出,闺名唤秀敏,单从名字里有她母亲的封号便可看出非同一般地得宠。
女孩看着约摸十一二岁,动筝看来盛气凌人又娇俏的模样。
孙秀敏斜看一眼李动筝和李扶琶的脸和她们的华服,对身边的领头太监道:”这就是新来的李家大小姐吗?不过如此。”
接着,身子转过朝向她们的方向:”我还以为能让太子殿下青眼的是什么人物,不过庸脂俗粉罢了。”语气高傲,却让动筝讨厌不起来,因为她有这本钱,不说她长得如花似玉,穿的也似是御赐丝织局之物,估计是内廷的宠儿。李动筝有些好笑地想。
到底年纪小,李扶琶不服有些表露出来,都是臣子的女儿,谁又比谁高贵到哪儿去,还不是皇帝和殿下的奴才。不过李扶琶还是聘聘婷婷一行礼:”我等怎及得上姐姐高贵,妹妹甘拜下风。”有些恼怒。
“我说错了吗,嗯?对了,待会可有你的好果子吃。”瞄了一眼李扶琶的华裙。
孙秀敏不再理睬她们,径自熟悉地向宫门走去。
李福全领着动筝一行跟在身后她们不远处,路上悄悄地说这话儿,脚步也无声,“太子殿下嘱咐奴才必要好好伺候两位小姐,两位小姐可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奴才。”
李扶琶脸上一喜,太子殿下竟能想到她们,她由着性子问:”太子殿下长得什么模样,可凶吗?”其实她们在闺中就听过太子的传闻,太子被描述成上天赐的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无数待字闺中少女良人首选。
李扶琶这一问只想套问出更多的消息,李动筝了然于心,也有些好奇地听着。
果然,李公公马上反驳道:”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他待谁都温和,从不打骂我们奴才,有一次,奴才把墨打翻了,大家都起哄要惩罚奴才,是太子殿下安抚下众人,也是太子殿下免了我的刑罚。至于太子殿下长什么模样,你们见了就知道了,他一点也不是你口中凶恶丑陋之人。”
说着已到了内学堂。
早有顽皮的守在门口,说要见见新来的两位女同学长什么样。
一见到她们,发出“哇”惊叹声,有的还吹起了口哨。
孙秀敏走在前面,一见她们受到这个待遇,气道:”有什么好叫的,又不是没见过女子。”
一官家公子道:”孙秀敏,你是不是见两位小姐长得比你好看,嫉妒了。”
“嘘”声在四周响起,孙秀敏气道:”和我比,她们也配!”
他们调笑着。
看来又是一帮混世魔王。李动筝头疼,不会比家里的魔头和那个赵子勤还难搞吧。
这边已有人迎过来对着自己的小厮说:”快帮小姐的丫鬟卸货,快点。”彩儿和子月好一阵感谢。真能邀买人心,动筝知道当然买的不是丫头的心,而是她李动筝和李扶琶的好感。
那人说道:”两位妹妹莫怕,我是吴钦,户部老头儿的公子,两位妹妹可渴了,饿了,快,送些吃食来。”
小厮也由着他胡闹,真下去准备吃的了看来这人有些来头否则不敢在宫中随意。
动筝慢下脚步,不禁诽腹:”我看见你和……“这时屋内传出一阵巨响,众人一惊,动筝一急,把话念出来了,”赵子勤就饱了。”
这人聪明,领会了意思,哈哈笑起来,有好事者跑到屋里喊:”赵子勤,叫你呢。”
动筝急了,她可不想见到赵子勤。
吴钦对着动筝道:”我就喜欢妹妹这样的。”
动筝知道自己被调戏了,着恼地抓紧袖子。
李扶琶暗恼李动筝抢了自己的风头。这李动筝不声不响地还有攀龙附凤的心思,看来以前是高看她了。李扶琶脸上微露嘲讽,说话里语气一点没露。
却,赵子勤半天没出来,原来刚才是戒尺重敲在桌板上的声音。公子们见状纷纷跑回学堂,李动筝和李扶琶连忙急匆匆地进了学堂。
一路低头,谁也不敢看。
内学堂虽不是国子监,但却是最有权势的人才能就读的,当今朝廷,差不多也就能数的出数的几个:皇族、尚书、国公、大将军之子。其他都是身怀有异之人。
学堂内,老夫子一句话不发,打量着她们:“嗯,你们刚来学堂,就闹出那么大阵仗,老夫我这辈子还没领教过呢。”顿了顿,“迟到了,什么规矩知道吗?”
“唱歌、唱歌、唱歌。”学生们起哄起来。
动筝和扶琶面面相觑。
怎办?自己从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唱过歌,那是歌女的行径,回去是要被重重责罚的。
老夫子点点头,“算你们懂事,唱吧,你先来。”点了点更出彩的扶琶。
“啊?”扶琶紧张地攥住动筝的手。
动筝示意,他们没有侮辱的意思,有人提醒这是规矩。
在一片起哄声中,扶琶略带紧张地开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这首歌唐代张若虚的诗,后人将他改成了口耳相传的曲子,是闺阁女子最熟悉的曲子之一。
扶琶唱这熟练的曲子,是吓坏了,不知唱什么,随意又不失分寸得拣了一首大方不错的曲子。
在她莺歌般的歌声中,众人仿佛面朝大海,月照花林,汀上白沙看不见,空里流霜不觉飞。
似琶音,叮叮咚咚相扣,又似珠落玉盘,悦人心脾……
缠绵不尽。
曲罢,有人击掌而叹:”此曲只因天上有,真乃神曲、神曲也。”
孙秀敏不屑地扫扫袖子,斜着眼睛道:“歌女的把戏。”
老夫子敲敲戒尺:“不得胡言。”
众公子好一顿表扬,直到话题落到了动筝身上,“李二小姐,你呢?“显然关注度不如李扶琶高,已经领略了仙曲,也不期望她能唱的再好了。
李动筝道:“我不会,可以换个惩罚吗?”
“可以。”吴钦大言不惭道:“做小爷的人,爷罩着你。”
“吴钦!”夫子怒喝。
众人的调笑对象转成吴钦。
动筝怕有人再胡说下去,连忙开口。她平日没人的时候喜欢在娘亲哼几句,本不欲为外人知。
一开口,众人静下来。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声音是真实的泉水击玉般地回响动听,仿佛在人的耳边撩拨重复。她却没有一丝回首,自顾自地唱下去。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曲子不长,众人心嫌不够,可谁都不敢出声,怕扰了这份内心的舒适。
这是一位君子助人为乐的故事。
夫子率先开口:”好,两位同学的表演都非常好。”他不能多加评价,不然就是把她们戏作了玩物之流。
李扶琶捏捏动筝,二姐姐打哪学来的歌艺,把妹妹我都比下去了,教妹妹刮目相看。李扶琶喜歌,且技艺精湛,李重山有时喜欢听两曲。当年柳如眉就是这样进府的。
吴钦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似乎非常骄傲,他看动筝看向他,轻咳两声,脸上勾出了笑意。
动筝注意到前座有一个清冷的背影,动筝直觉那应该就是太子良郡。
这时——
有好事者答道:”夫子,她唱的太子良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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