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公园入口处传来了一声狗叫。
两人一激灵,赵婧之吓的坐直起来往外看,刚才那条大狼狗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王洪也叹了口气,有这畜生在,又能闻味儿,又能听动静,不走是不行了。
无奈的拨出插入草皮中的剌刀,看四周没有日本兵的身影,轻轻爬出了小坑,拉赵婧之,蹑手蹑脚的往来路潜行。
身后,传来时断时续的声音,日本兵们在那里说着什么,中间还夹杂着声声狗叫,吓的两人一路提心吊胆。
大狼狗死去的地方,地上只留下了一滩血迹。
王洪突然念头一闪,想出了个主意。他在这摊狗血的周围用草皮浮土擦着剌刀上的血迹,擦了一大圈,直到日本兵和狗叫声近了,这才在附近找能藏住人的地方。
在日本人走过来前,抱着赵婧之就躲在了一块石头后面。
不得不说,女人只需要个合适的理由。
赵婧之坦然的偎靠在他身上,仰着大眼睛,看着王洪的一举一动,很快把这大男孩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王洪手足无措的样子,赵婧之突然忘了正往这里赶来的日本兵和大狼狗,恶作剧般的继续用眼睛看着王洪,她要看这个大男生到底会不会害羞脸红。
可惜,没等她看到王洪的脸红不红,人吼狗叫的声音就接近了。
王洪抱着她把头低了下去,两人的脸又贴了起来。赵婧之用力的蹭了下王洪的脸表示不满,便乖乖的把头埋在他身上不动了。
后面追来的这条大狼狗根本不知道要追的目标是什么,只能凭着陌生的气味和动静来寻找目标,可追到那条狼狗被开膛的位置上,它嗅出了四处都是同伴的血味,不知怎么就激动了起来,带着日本兵,顺着山路就冲了下去。
王洪见日本兵跑了过去,想到公园那里有日本兵守着,往后山又是几处断崖。便壮着胆子就缀在了这几个日本兵身后,一路找着能遮挡自己身影的地方,慢慢走到离路边不远的树林边。
在一处草丛前,王洪听到了日本兵都跑到了山下,就探出头,往山下看去。
远处的学校仍然安静,这让他的眼睛有些不舍。不由的把头探出去多些,却又看到山脚下有一辆军车,古怪的样子象在小汽车上扣着蒸锅。
等他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车边的日本兵已经有人用手在指着他的方向了,赶紧缩头回身,拉着赵婧之就往回跑。
看到他的两个日本兵们边举枪瞄准,边大声喊叫,对着草丛中隐约可见的两个人影开了枪。
那薄皮装甲车立刻把车头转了过来,机枪手不等枪口转到两个人的背影,就勾动了板机。
两人先是听到了几声枪响,子弹嗖嗖的,贴着身子,从背后跑到了身前。
王洪咬着牙,拖着赵婧之就往树林里跑。
枪口之下,后悔没有意义。
先抢在子弹打中之前,跑到日本兵看不到的地方再说吧。
可突然间,似乎起了龙卷风,身后哒哒哒的枪声传了过来,周围树枝乱荡,木渣乱飞,石面上不时弹出颗流弹怪叫着,胡乱飞去。
王洪终于知道为姥爷为什么常说一身武艺已经用不上了。
步枪一发一发的打过来,已经把人吓破胆了。
可机关炮,一扫过来就是一面,连串的声响,直接让人陷入无处可躲的绝望。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当一群群的小小黑点,似乎伸手就能抓到般,在身边流萤样的飘曳而过。
只有与它们接触的物体,不管是人,还是树木,还是石头……
才知道这些小黑点的獠牙是多么的无情。
弹雨中,两人汗毛竖立。
眼前一棵尺余粗的大树被子弹扫过,噗嗤噗嗤的,在齐胸的位置出现了几个黑洞。可王洪清楚的看到,树的身后,开了一大团的木屑花。随后,大树就原地分成两段,慢慢的,向后倒了下去。
生死让王洪感觉到恐惧,可还有勇气去跑,去躲。
见到这树的模样,他下意识的把自己想像成这棵树,身子一顿,想都没想,拉着赵婧之转向,冲向了南坡。
他知道坡下面的火车道上,有日本兵巡逻队。
这会儿,他宁可冲向巡逻队的那些步枪,也不想被连珠的机关炮扫成几截。
赵婧之跑了两步,就摔倒在山坡上。
王洪吓了一跳,以为她被子弹打中了,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心急之下,不管不顾的在赵婧之胸前摸了几下,赵婧之被他摸的一激灵,抱住他就喊:“我没事,快跑,快跑”。
王洪见她说没事,紧张的抱起她,用尽全身力气,向山下狂奔。
日军那个机枪手打了几个连发,见小黑点要往山下跑,他就勾着板机把枪口追了上去。
可两个小黑点突然一闪不见,他以为打中了,就把枪口固定在那里,机关炮勾着,子弹雨一般在山脊上犁着,直到一板子弹打光。
却不知两人从他视线里消失,只是视角问题。
王洪也不知道山棱拦住了子弹,抱着有死无生的心,一路冲下山坡。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奔跑中,王洪只感觉眼前天昏地暗,一切都没了色彩,声音时断时续的,两条腿机械式的跑,跑,跑。
顾不上前面的景物在摇晃,更顾不是其他地方也传来的枪声,手上越抱越紧,脚下越跑越快。
跑着跑着,脑子突然空了,意识象别人那样,旁观着自己。
王洪吓一跳。
我死了?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却发现脑子仍然在控制身体,手上的女孩还尖叫了一声,他这才知道是场虚惊。
来不及想这是什么情况,便又回到了子弹追击的现实。
他费力的做着深呼吸,使劲的抬起腿奔跑,却在心想:死就死,杀了三个,还跟漂亮的女同学一起死,值。
赵婧之满脸泪水抱紧着他,眼睛闭着,小脸儿却一个劲儿的摩擦着他的脸,恨不得把自己揉进王洪的身体里,这一刻,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与王洪在一起。
快跑到铁轨边时,王洪已经喘不过气来,他使劲的深吸了一口气,却引的气机牵动,命门一热,热流涌了上来,一口气吐出,嘴突然一张,长啸起来。
狂野彪悍“啊~~~”声,惊住了铁轨边的正在瞄准他开枪的日本兵。
几个日本兵看到王洪抱着个女人,象疯子一样呐喊着,冲锋一样的舍命奔跑。
那声音不尖锐,也不高昂,却带着一种剌入灵魂的震慑,象被虎狼盯住般让他们心中发颤,个个忘了推上子弹继续射击。
直到王洪拉着啸音冲过了铁轨,冲下了铁道边的大坡,直到声音消失,几个人才想起来继续开枪。
可这时,两个人已经冲进了市区,跑进了胡同里。
直到这时,一个日本兵才醒悟了过来,他迟疑的问着同伴:“这是人类的喊声吗?”同伴无法回答,只能横了他一眼,默默的检查弹药。
在一条无人的小胡同里,王洪终于力竭,他放下了赵婧之,自己立在那里开始打起哆嗦来。
赵婧之看到不远处有一户小作坊的木柴垛很大,指给王洪看,却发现王洪的样子不大对劲,就拉着王洪躲了进去。
在木柴垛的空隙里,王洪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枪林弹雨中,他抱着赵婧之奔跑,用尽了一切潜力,现在连个小指头都动不得,全身的肌肉筋腱如波浪般,成条成片的痉挛起来。
长年练武,他知道在这时候必须活动开身体,可偏偏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赵婧之在边上,顾不上管自己的脚,看到王洪的样子,心痛的贴着他的脸,小声问:“没事吧?”
王洪从牙缝里说了句:“扶我站起来”。
赵婧之看到他那有些狰狞的面孔,心里一慌,不敢问为什么,转身王洪身后,拼命的抬着王洪的后背,硬把王洪搬的坐了起来。
又架着王洪的腋窝,几次之后,王洪也挣扎着用手抓住边上的木柴,这才强行站立起来。
他站定后,就一处处的活动筋骨,赵婧之只看到他每一动都似强忍着痛苦,却看不到衣服下,肌肉或是缩成团或是扭曲着,每动一下都急剧颤抖的样子。
王洪全身剧痛无处不在,呼吸一下都会痛彻心神。这种情况他从没听说过,只能咬牙抻筋拔骨。
他没注意到,每活动开一处筋腱都会挤出很多白油一样的汗水。
王洪不知道,他这是碰上了大机遇。
这汗水有大来历。
刚开始练武时出的汗水都是大汗淋漓的,这类汗水是从肌肉筋腱中拧出来的杂质,色浊味臭,这是入门的易筋过程。
过了几年,掌握了其中的窍要,就变的微汗薰然,汗清微咸却无味,这是蒸血。
这次,他的汗水是骨髓里蒸出来,白膏一样,带有些甜香,却是碰到了洗髓。
游离在生死之间,是武人最大的机遇。
王洪的抻筋拔骨动作不够全面,大筋腱很快就活动开,可还有不少地方拉扯的不够深度,让他不得不想尽办法去活动那些平时注意不到的位置。
越微小之处,越是平时练习不到的地方。
机遇,让身体直接说话,让他窥见到了身体的精微之处。
正街上,日本人的汽车拉着响笛跑来跑去,却没有士兵进入胡同里搜索。幸好这样。真要有日本兵走到附近,他也无力反抗。
普通的抻筋拔骨慢慢演变成了吐纳导引术一样,呼吸配合着身体的折叠。只有这样,才能触到平时不察的身体精微细致处。
王洪不由的把心神沉迷在其中,不能自拨。
前前后后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这才把身体全面的活动开。
此时,他的皮肤上,已经如同抹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清膏。
赵婧之一开始很关心王洪的状态,后来看到他一直在运动,并且脸色越来越好时,总算放下了担心。
直到脚开始针扎一般的疼痛,打断了她对王洪那动作的好奇。
小皮鞋一脱下来时,赵婧之看着肥鸭子般的脚丫,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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