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一大早,难得萧绮川没有早起,直接一觉睡到了中午,或许是体贴或许是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也没有人去敲门叫醒她。等她醒来看见外头日上三竿,将房间照的透亮,脑袋有几秒钟的空白。
昨天……她和稚夜嘴碰嘴两次,第二次还被咬了一下,把夜宵都招供了出来。之后迷迷糊糊回到房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晕乎乎像喝了酒似的,一闭上眼睛就是稚夜那似笑非笑的一副表情。
狐,妖,退,散。
她在心里默念,可惜那人真的像入梦幽灵,萦萦绕绕,伴了她一宿未眠,直到星辰暗淡夜幕泛白,才沉沉睡去,好不安稳。
一起床,萧绮川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翻找卷轴给她的那叠宝贝命根,直到看着它们在箱子里好好的一本没少,才把吊着的心放了下来。又想到昨天她放下折叠宝贝之后的事情,一时之间踌躇犹豫,倒有些不好意思踏出门槛去见稚夜了。
狐狸精,稚夜肯定就是个狐狸精化身来吸人间气的妖怪!要不然怎么会半夜都潜入脑中扰人清梦。
到了大厅,就看到稚夜已经穿得端端正正坐在一旁,手上端着刚沏好的热茶,品的是君山银针,穿的是底边淬了黑尖儿的白色狐狸皮袄,里面是一身石青排穗褂,将腰用玉带束了,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干练,总算有几分符合年龄的样子在。不过那双眼睛还是朦朦胧胧,看不清底下到底是什么。
“睡得好么?”
那双眼睛映了还微微带着睡意的姑娘,一点一点染上笑意。
“不怎么好。”
萧绮川实话实说,直视那双桃花眼,第一次错开眼神,慢慢瞟开了去。
后面的树丛上,雋周用手肘捅捅晨风的腰侧,笑道:“如何,我昨天那一番开导,可不是进展神速?”
晨风冷冷看她一眼,嗤笑:“若不是萧姑娘……你还能活到现在?”
雋周看他那张不耐烦的脸,也还是笑嘻嘻地,厚着脸皮贴上去:“还不是晨风哥摔得及时,摔得有技术!我还得多多像你学习!所以那个……禁足的事情……”
“你那堆书的事情,主子还没和你计较,你就先安分呆着吧。”
悠悠说出这句话,晨风就宛如凭空消失了一般。雋周恨恨不平看着远处那个身影,叹了口气,眼珠一转,又想:如果萧绮川真能拿下稚夜,她又何愁这区区禁足小事,她也算是有大靠山的人了,也不用每天挨这劳什子晨风的气。
这个思路想下来,她可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度日子,就算在禁足,也是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了。
唔,先从多收集收集她所喜欢的东西开始好了,毕竟多看点情情爱爱的东西也有助于开窍。
虽然已经不是用早膳的时候了,冯婶还是为她留了饭,还正巧是她刚到厨房就从里面端出来和她说热好了,将她带到饭桌前坐下。稚夜也跟着坐下来,却不吃东西,只捧着杯热茶,直勾勾盯着她,看得萧绮川浑身不自在。
“要不你也吃点?”
今天准备的食物并不如刚来时丰盛,但却是稚夜平时用的餐食。萧绮川当时就和冯婶说按照他们平时的准备就行,硬是被当成猪喂了几天,脸上圆润了不少。直到她再三要求了,冯婶才消停下来,现在每日里她就和稚夜吃的同样的食物,也不知道为何,每每想到这一层就忍不住看他一眼,想他的小时,他的曾经,不自觉笑了出来。
“不了,刚吃完。”
今天是清汤寡水阳春面,打一个鸡蛋,撒一把葱花,配四五碟小菜,腌的各种咸菜,辣椒籽,刚起床胃口还没打开,看到这般餐食却忍不住暗自流了口水。和稚夜假意客套一番之后,也不再顾他,敞开吃了。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话音刚落,皱了眉头看向门口,只见晨风神色紧张,从门外进来才说了半句话:“我拦不下……”
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萧绮川嘴里还叼着半截没吃进去的面,因为太烫了她一时之间吃不下去只好微微侧了头,显得不那么狼狈。
余光中瞥见,来人身长八尺,衣着华贵,虽然已经不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样子,依旧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当年的光彩来,自有一股儒雅气质在。腰间还带着一把雕刻着祥纹却没有任何辉石装点的沉重配件,不怒自威,就连晨风他们也不敢过于冒头,直直站在墙角低着头。
萧绮川想,这大概就是传闻中的……
稚夜稍往她前面靠了一步,挡住那人迎面而来探究的视线,沉声问道:
“你来这有什么事?”
那人对他不善的态度也是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地笑笑,反问:“怎么?你这地方我不能来?”又往萧绮川那走近了,看她艰难地把面条咽下去,坐到她身边,道:
“想必这就是……萧姑娘,你把她带回自己府中,是想与她成亲?”
平生还没有被这么直勾勾的打量过,不过是单纯审视罢了,不带着任何感情,既不友好也不仇视,萧绮川不禁缩了缩脖子。
稚夜回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是,但是与你何干。”
靖北候,也就是稚流风,稚夜的父亲。稚流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再看过来就是颇为欣赏地目光,自顾自坐在萧绮川对面的位置上。
“倒是有几分我当年的孤勇,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们的。看着是个好姑娘……”
“我与你有什么关系在?”
稚夜的语调冷到了极点,角落里晨风默默退后一步,却不自禁绷紧了神经,若是出现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要知道稚流风当年可不是但靠样貌虏获了万千少女的芳心,一身赫赫战功让他少年成名,再后来娶了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异邦人……
稚流风身后的护卫也似乎对这父子俩的交流方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站在原地,直到稚流风摆摆手,那些人便微微颔首退到了门外。
“有些话我想问你。”
晨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萧绮川偷偷喝完最后一口汤,提起裙子不由自主放慢了呼吸。不会轻功就是这点不方便,这时候突然十分懂得识眼色的她正找着适当的路线开溜,哪知道稚夜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讲桌上那盘芙蓉酥推到她的面前。
“嗯?”
“你不是还没吃饱吗?慢慢吃。”
“……”
怎么觉得像是在说:给我吃,呢?
养猪似的。
稚流风皱起眉头,假象的和蔼表情终于有些裂开,慢慢沉下声来,道:“你藏了这么久就为了她……?”
“没事就请回吧。”
稚夜挨着萧绮川坐下来,自顾自抿了一口茶水。萧绮川这才发现,稚夜亲爹来了,这桌上连杯茶水都没给他上。
两人的关系不是一两天形成的,稚流风也见怪不怪了,见稚夜不想让她回避,也不好发作,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听闻你为四皇子办事颇为用心,你不要忘了你姓氏名谁。”
哪知道稚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真的笑出了声,问道:“谁?”
仿佛看见眼前千军万马崩腾过,利刃刀枪在眼前相交擦出了火花。萧绮川默默拿起一块芙蓉酥,一点一点啃着,尽管她已经很小声了,但是在这么安静的情况下,只能听见点心断裂粉碎的声音。
嘎吱,嘎吱,嘎吱……
“……”
萧绮川越啃越慢,最后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点心,
“你们继续吧……”
“噗。”
稚夜忍不住笑出声来,拿起她手中未吃完的点心,也没嫌弃有个耗子咬了似的缺口,一口塞入嘴中。冯婶似乎为了配合她的口味将点心都刻意弄得偏甜许多,吃到嘴里就觉得粘牙。好不容易把黏在牙齿上的糖咽下去了,他才再开口:
“与你无关。”
这次稚流风看了一眼萧绮川,道:“再怎么样,你总归是要回来的,你可要想清楚。”
说罢也不等稚夜反应,挥挥手走了。晨风也适时离去,萧绮川才敢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我刚才在这里不太好吧?为什么……”
“挺好的。”
话被截断,萧绮川噎了一下,没继续说话了。一整盘芙蓉酥盖着厚厚的糖粉,放了太久有点受潮了,凝结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看起来就粘手。稚夜等她吃完,才拿出一张方帕搅了茶水替她擦手。
“刚才那个是我生父。”
“我也曾听过。”
萧绮川看着稚夜帮她擦手的样子,内心莫名一动,又想到了雋周说的话,赶忙摇摇头,将那晚的画面丢出脑袋,却还是慢慢红了脸。
不过,为什么是生父?按理来说,有人向外人介绍父母,必然要说:这是我父亲,这是我母亲,或是这是高堂。萧绮川任由他帮她擦完手,然后顺带被牵着往外边走。
“还有一件你不曾听过的,你想听吗?”
萧绮川用余光试探稚夜一如往常的神情,没来由心悸,稚夜也就任由她瞧去,直到她回过神来。
“你愿意和我说吗?”
“我站四皇子派,当初是为了躲避太子眼线所以寄住萧府。”
风拂过玉钗搅得玉石叮当,萧绮川抬起眉眼,平静的眼波中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那些浓墨重彩倒映在里边都虚化成细小的光点,自然稚夜也看到了自己。
她平静地说了一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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