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晚上没有自习课,丁驿被胖子拉去球场打了几场篮球,天完全黑了才回家。刚进巷子口,丁驿就看到奶奶站在门口张望。
丁驿紧蹬了几下,到了家门口从车上下来,就听奶奶说道:“你二爷爷、二奶奶来了,你去打个招呼,然后去厨房吃饭,我给你留了菜了。”
爷爷只有这一个弟弟,不过丁驿已经忘记上次二爷爷他们上门的时间了,两家关系不好,平时很少走动。
丁驿进了客厅,立刻皱了皱眉头,一屋烟雾缭绕十分呛人,他十分讨厌这种味道。
爷爷坐在上手,东边坐着一个矮小干巴的老头,手里夹着烟,一双鱼泡眼看了看丁驿。老头的下手坐着一个老太太,矮胖,满脸横肉,烫着县城正流行的爆炸头。
丁驿上前打了招呼:“爷爷,二爷爷,二奶奶。”
爷爷点了头,“放学了。”
二爷爷、二奶奶满脸虚伪的笑,恭维了几句:“小驿长高了啊,都有一米八多了吧?”
丁驿淡淡地回答道:“一米七八了。”
两家关系并不好,所以丁驿也是有一句答应一句,绝不多说话。上一世丁驿一直怀疑二爷爷一家是害他的主谋之一,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这一世他一定要揪住他们的狐狸尾巴。
二奶奶又问道:“要高考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
奶奶拍了拍丁驿的胳膊:“快去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二爷爷招呼道:“来,就在这吃吧。”
奶奶说道:“小驿从小就不喜欢烟味,让他去厨房吃吧。”
说着,奶奶拽着丁驿就进了厨房。她也不想让孙子去应付屋里那两个讨厌的人,孙子舒服了才最重要。她从笼屉里端出了几碟菜,丁驿一看立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猪蹄子、手撕鸡、西红柿炖牛腩、凉拌菠菜、花卷、绿豆粥。
丁驿先捞了一块鸡肉放嘴里,才去洗洗手,然后随便擦了擦就坐下来大口吃起来。
“你就在这吃吧,不用再理他们,我去看看,被你爷爷又被忽悠了。”说着,奶奶起身去了客厅。
丁驿一边吃,一边侧耳凝听客厅的交谈,原来二爷爷他们是来谈房租的。爷爷奶奶有一处临街的商铺,二爷爷家租过去开了饭店,就是丁驿重生的那天早晨路过的“老丁饭店”。
因为前两天奶奶要求涨房租,并且要求清理过去积欠的房租。二爷爷他们今晚来就是希望把去年和今年的房租免了,过去欠的房租也要缓一缓。
奶奶说道:“二妹,你毕竟两个儿子都结婚了,孙子孙女都还小,不着急用钱。可是我家不一样啊,小驿这眼看要上大学了,以后的学费、生活费需要一大笔钱;他大学毕业了就要买房结婚,这还是要钱,单靠我和他爷爷的退休工资哪里够啊。”
二奶奶却叫苦道:“嫂子,你是不知道,我那孙子孙女就跟吞金兽一样,小振、小新收入又低,两家都要贴补,钱跟流水一样花出去。”
奶奶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吗,拿我家的钱补贴你孙子孙女?那是不可能的!她立刻打断了弟妹的话,“二妹,互相体谅吧,这个铺面你们用了十几年了,给了几年房租?总共就给了三五年的房租吧。这样吧,既然你们说困难,那过去欠的房租我们可以再免一半,这总行了吧。”
二奶奶听了面露喜色,虽然他们也没打算给,但是毕竟是一笔欠款,现在嫂子主动给免了一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奶奶接着说道:“不过,以后的房租要涨,要跟市价一样,现在连市价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这可不行。我的孙子也大了,以后用钱的日子多了,你们也体谅一下我们吧。”
二奶奶的脸顿时苦了下来,她和奶奶纠缠了几个回合,既不愿意涨房租,也不愿意给今年的房租,奶奶自然也是不松口。
听到和商铺有关,丁驿摸了摸右下巴的一处伤疤,想起了一段往事,客厅传来的声音慢慢变得缥缈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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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驿初三下学期正在紧张备考,他的成绩很有希望考上县一中,那可是州重点中学,考进去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某所本科院校的大门。
也就在这个时候,二爷爷家的大儿子丁振年近三十终于有了门亲事,二奶奶高兴的整天合不拢嘴,可是女方要了很高的彩礼,东拼西凑还差点,于是他们就打上了商铺的主意,希望能抵押一笔钱,这样不仅彩礼钱有了,还能风风光光地办个婚礼。
奶奶一口回绝了上门来要房本的二奶奶,“租给你们开饭店,这么多年一分钱房租都没给过,现在竟然还想卖我们的房子?这商铺可是给小驿留着的,现在卖可不行。”
二奶奶陪着笑脸:“嫂子,不是卖房子,是抵押,事后我们还赎回来。”
奶奶看着她笑道:“到时候你们要是不赎了,怎么办?我们家再凑钱去赎?”
二奶奶尴尬道:“怎么会呢?肯定赎回来的。”其实,他们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赎的,所以是按市价抵押的。
“你们连房租都交不起,拿什么来赎?这次你们借了不少债吧?”
“嫂子,你放心,我们到时候砸锅卖铁也给赎回来。”
“那你砸锅卖铁给你大儿子娶媳妇吧,别抵押我的铺子了。”
二奶奶碰了一鼻子灰,寒着脸回了家,一家人坐一起发愁。
二爷爷最后发话了:“振儿他娘,你不是有个翡翠镯子吗,去当了吧。”
二奶奶惊叫道:“那可不行,那是我姥姥传给我娘,我娘又传给我的。”
二爷爷一拍桌子,叫道:“这不行,那不行,你去哪里弄钱去?”
二奶奶不说话了,能借钱的亲戚朋友都借了,现在还找谁借去。她忍不住咒骂,“本来就是一绝户,没事收养个野种干嘛。要不然他们家商铺、平房就是咱家小振、小新的,‘一铺养三代’啊,现在竟然归了一个野种。”
自从大伯子家收养了丁驿,她就常常在家里咒骂,心疼被丁驿“抢走”的老丁家的房产。二爷爷低头猛抽了几口烟,没说话,丁新却听了进去。
在母亲的咒骂声中,丁新的潜意识里早已经把大伯家的商铺划归他和哥哥,是后来出现的外来户丁驿抢走了他们兄弟的财产。现在妈妈要拿本该属于他们兄弟的商铺换点钱,竟然被拒绝了。丁新眼珠子转了转,出门去了。
第二天,丁驿放学后出校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丁新和两个同伴站在路边。丁驿没打算打招呼,装作没看见就骑了过去。
没想到丁新故意大声说道:“看到了吗,就是那个野种,赖在我们丁家,抢了我们老丁家的房子。”
丁驿死死捏着车把,忍了又忍没有还击,这件事还得爷爷出面去讨回公道,毕竟是自家人,在外面打骂会被外人笑话。
没想到丁新又说道:“见到长辈也不说话,野种就是野种,一点教养都没有。”
丁驿满脸涨红,他紧蹬了几下,想尽快离开这里。其实丁新只是想骂一顿,出一口邪气,他特别害怕大伯父,但是丁驿的忍让却壮了他的胆。
丁新又脱口而出:“你就是野种,是你奶奶在外面跟别人生的野种。”
丁驿一听就再也忍不住了,爷爷奶奶就是他的逆鳞,他回头骂了一句:“你才是野种,你们全家都是野种。”
丁新大怒,上前一脚就把自行车踹倒了。丁驿从地上爬起来,上去就和丁新打了起来。
和丁新在一起的两个混混急忙上前,嘴里喊着“别打架”“别打架”,却一人架了丁驿一条胳膊。丁新趁机对丁驿拳打脚踢,嘴里不断地问:“野种,你服不服?”
很快丁驿的脑袋被打成了猪头,口鼻流血,但是他并没有服软,嘴上还在不停叫骂,不断挣扎着用腿还击。丁新打红了眼睛,从地上摸起一个铁锹朝丁驿轮了过来。两个混混怕闹出人命,手一软,被丁驿挣脱了。
不过丁驿没有完全躲过,铁锹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血顿时流了下来。
丁驿一头扎进路边的工地,捡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筋,冲着丁新三个人就抡了过去,四人一场混战。
丁驿从小就跟着爷爷练习武术套路,虽然没学打法,但是反应比普通人要敏捷,下盘也很稳,他又完全不防守,纯粹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很快丁驿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一不小心被一棍子砸到脑袋上,他被砸了一个趔趄,眼前一阵发黑,接着身上又挨了几下。
可是丁驿根本不管这些,他满脸血污,大声叫骂着,轮着钢筋玩命地砸。丁新他们要想打丁驿一下,就得冒着脑袋被开瓢或者胳膊给砸的风险,他们畏手畏脚,丁驿却越大越猛。到后来,丁驿竟然占据了上风。丁新他们被钢筋抽了不少下,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终于,丁驿挥舞的钢筋砸到了丁新的左手上,疼得他“嗷”的一声扔下铁锹撒腿就跑,他再也打不下去了,丁驿庄若疯魔的样子吓着他了。另外两个混混一看主谋跑了,也跟着扔下棍子跑了。
丁驿不管另两个混混,拎着钢筋跟在丁新后面一阵猛追,直到体力不支才站住,这才感觉到脑袋疼得厉害。他扶着路边的树慢慢坐在地上,很快失去了意识。幸好有热心的路人叫了救护车,打了报警电话。
当奶奶闻讯赶到医院,看到脑袋被绷带裹成大粽子的宝贝孙子,差点没吓死,
爷爷来了之后看了看病床上的丁驿,转身就去了警察局。结果是丁新和他的两个狐朋狗友被拘留,二爷爷赔偿了丁驿的医药费,又补了两年的房租。
爷爷奶奶虽然看在血缘的份上放过了丁新,但是他们叫来了族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作见证,立下遗嘱,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了丁驿,遗嘱最后还特别注明,如果丁驿先于爷爷奶奶去逝,财产将全部捐给国家。这就彻底断了二爷爷一家的念想。
丁驿住了一周的院,除了右脸留了一道疤痕,其他伤好的七七八八了。出院没两天就是中考,结果丁驿的总分差了五分,与州重点中学良城县第一中学失之交臂,丁驿为此又生了一场病。
奶奶将这件事归罪于丁新身上,分数下来后她去二爷爷家大闹了一场。
自此两家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几乎没有什么来往。
这次挨打影响了丁驿的学业,但是很快就有了弥补,就是奶奶准许他练武了。
爷爷自幼练武,年轻的时候又从军上前线和敌人拼杀过,一身功夫经过实战的锤炼很是了得。丁驿小时候想跟着爷爷学拳,但是奶奶认为学武的人血气太旺,容易生事,只让爷爷教了套路,心法和打法都没有传授。
经过这件事后,奶奶有些自责,要是孙子得了真传,这次丁新三个人压根就不撑揍,孙子就不会伤这么重,于是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身好功夫至少关键时候能自保,什么“侠以武犯禁”,乖孙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爷爷退休之后正愁没事干,自然是倾囊相授。丁驿得偿所愿,学的十分用心。这三年下来,冬练三伏,夏练三九,爷爷的一身功夫他学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自己磨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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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二奶奶的一句话打断了丁驿的回忆,“听说小驿成绩也不好,又上的二中,万一考不上你们也就不用担心学费的事情了吗。”
丁驿笑了,上门求人还说这种蠢话。
果然,就听爷爷咳嗽一声,说道:“老二,那个店铺我看你也没心思经营,那么好的地段都赚不到钱,不行就还给我吧,挺好的地段,别浪费了。”
爷爷虽然话不多,但是弟妹竟然当面说乖孙不行,这种赤裸裸的打脸肯定是要怼回去的。
二爷爷有些尴尬,只好说道:“大哥,这个不是不想给房租,这,这个,这样吧,年底我送一笔钱过来。”
爷爷没有说话。
奶奶接过了话茬:“我看小驿学习挺用功,今年考个学校没问题,你们还是暑假就把之前欠的房租给我们。”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八月份二爷爷先送一万元房租来,其余的年底结算;房租从明年一月开始涨,到时候按市价重新签订租赁合同。
二爷爷两人很快就告辞了,出于礼貌,丁驿跟着出来送。
二奶奶阴阳怪气地说道:“小驿好福气啊,有这么疼你的爷爷奶奶。”
这明显是话没好话,丁驿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那是,要不是爷爷奶奶我早被人打死了。”
二奶奶被噎住了,涨红了脸没吭声,跟着二爷爷走了。
二爷爷出门的时候有些放松警惕,没有忍住心中的怨恨,眼里满是怨恨与阴毒。他以为光线暗淡,不会有人看到,可是丁驿经过灵气洗练的眼睛还是敏锐地看到了二爷爷在转身的一刹那所流露出的阴狠。
丁驿淡然一笑,重生以来就等着他们出幺蛾子呢,这一次他要把一切都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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